第二百二十六章消息
人潮吟唱中,季月娥坐在地上,眼中早没有半点的泪光,神情也无方才的那般的孱弱,她直直的看着前方,透过叩拜涌动的人群,看着卢岩伸手拉住刘梅宝的手,将她半掩在身后,。
季家的男人在人潮中开始退去,有仆妇惊慌不安的来扶起她。
季月娥再次看了眼那场中携手而立的夫妻二人,面上浮现一丝笑。
这笑容让仆妇看了心里发慌,只怕姑娘再闹什么,正忐忑间,季月娥转身便走。
季家的人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而那两个被掌嘴的妇人此时也从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以及四周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两个妇人恨不得一头钻入地下。
“老爷,老爷”其中一个忽的看到人群中站立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刻起身踉跄的向他奔去,“老爷,我们好心来施粥行善,却受此侮辱,妾身不能活了….”
她才伸手抓住自己老爷的衣袖,就被那男人反手打了一耳光,。
面上尚未散去的火辣顿时更胜,妇人不由嗷的一声惨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男人。
这个日常把自己捧在手心在**恨不得死在自己身上的老男人,竟然打了自己…
男人脸色极为难看,恶狠狠的看着妇人。
“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丢人现眼,跟我滚回家去。”他低声斥骂,似乎怕周围人认出这是自己家的妇人,说着话眼神躲闪站开几步。
妇人又羞又怒又悲掩面哭着从人群中跑出去了。
“姨娘纵然不对,好歹也是个女人。这…下手也太狠了…老爷你好歹也是知府老爷的书吏,他怎么也得给个说法…”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低声说道。
“给了屁说法!”中年男人打断他,瞪了他一眼,“如今人人都喊这姓卢的大善人,都忘了他先前叫什么了吗?”
阎王…
那人不由打个哆嗦。
“蠢货。在他手上的人命你数都数不过来,还跟他要说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中年男人低声啐了一口。“还不快滚,回去备礼去给卢太太赔礼。”
身边的男人立刻连滚带爬的去了。
刘梅宝站直了身子,看着季家人远去的身影。耳边的吟唱声还在回**,。她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紧紧握住了卢岩的手,卢岩用眼神安慰她,冲她点点头,二人这才向马车走去。
“太太说的太的好了”看着坐上马车而去的刘梅宝,一个书吏感叹说道。
“太太竟然能想到这样说,真是太妙了!”另一个书吏忍不住抚掌笑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师爷叹了口气。
“她没有想过,”他说道。又笑了笑,“我敢肯定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有这样的妙效。”
书吏们都看向他。
“她这个人不会说假话不会做戏,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感动就是感动。”师爷似是自言自语。看着那缓缓驶动的马车,“要想感动别人,只有先感动自己,人啊,活的就是一个真字,才叫舒坦啊。”
书吏对他的话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跟着附和。
“我累了,先回去歇歇。”师爷摆摆手制止他们,声音很是疲倦,“对了,我说过的招纳文墨笔客的事,你们这就去办吧。”
如今操守厅越来越壮大,书吏文职的需要越来越迫切。
“还有,去找找方才吟唱的那个老者。”师爷想到什么又说道。
那个老者的唱和实在是太及时应景了,虽然不可否认在场的很多人都心中感动,但能化成语言表达如此贴切的就很难得了。
“我瞧他出口成章,必定是个读书人,虽然年纪大些,但也才可尽用。”师爷说道。
书吏们应声,师爷点点头不再说话,微微佝偻着身形慢慢的走开了。
季家在粥棚的事很快传开,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更多的消息,。
“…以前就提过亲事,你们忘了?”
“可不是,那时候季月娥的父亲还是游击将军呢。”
“那时候大人都没答应,那时候大人不过是个屯堡官呢。”
“那季家本来就没安好心,要不然赈灾这么久,早不帮忙晚不帮忙,偏偏在大人被米粮逼得走投无路出了事才跳出来…”
“就是,借口帮忙要大人同意亲事,得了名又得了利,倒是打得好主意。”
“真是可笑,就是没有他季家,咱们也能去求上官,要是没有咱们大人做的这些善事,他季家就是求到皇帝老子那又有什么用,这明明是咱们大人自己为自己修来的功德,凭什么成了欠他姓季的。”
“就是,就是,那诉情书上还有我按的手印呢,按手印算什么,老汉我就是去那当官的门前长跪都使得…”
“也不想想,当初游击将军还没犯事时就没同意他们家的亲事,如今这样了还能同意?”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
“香着不吃臭着吃,傻子才干呢。”
当然在这种言语下,还有一些卢岩哄骗季家出手相助却又过后不认,以及原本是与季家小姐定亲结果瞧着刘家小姐水涨船高便毁了约另娶之类的话传来传去,但总体来说,季家被指责挟恩求报的说法还是占了主流。
再者正如卢岩所说,女人算什么大事。
男人找女人自然是要找自己看着喜欢的,不喜欢娶来干吗?给自己找恶心啊,别的什么都道理都是免谈,这是广大民众最认可最简单最直白的道理,。
于是这场纠纷慢慢的沉寂下去,季家在河中府也没有再有什么动静,合家安静,只是听说那季家的小姐离开家去道观静修。看样子是要一辈子独守青灯了的消息,还是让一些人唏嘘,但很快便也沉寂了,因为相比于季家,如今的操守官卢岩才是河中府风头正盛的。
在这件事尚未尘埃落定时。又一件事的发生,让河中府的名气更加传扬开来,甚至一路未停到了京城皇宫皇帝的龙案上。
天顺元年二月十六。就在卢岩一则没了米钱,二则在季家的影响下撤走了不少大富户的赈灾支持,河中驿堡的赈灾粥棚即将解不开锅的时候。太原府的晋王忽地送来了大批米粮银钱。当如山般的米粮出现在河中府众人面前时,整个山西都轰动了,轰动的过于厉害,场面反而诡异的冷下来。
米粮运来的时候,除了欢呼雀跃的灾民,河中府的上下大小官员一个不见,更不用提文人墨客吟诗弄文称赞,整个河中府乃至山西似乎一夜间从春天又回到隆冬。肃杀不见人影,只有卢岩率着手下兵丁恭迎拜谢。
几乎是同时,那些原本还在的一些大家大户的粥锅几乎是在一夜间都不见了。挂着的捐助善人旗也神奇般的全部消失了,没人再争抢鲜明的善人位置。反而像是惧怕被人看到一般。
不过这些事卢岩也不在乎了,有了晋王这批资助,这次的灾民潮他算是平安度过了。
“晋王他…”
夜色沉下来时,刘梅宝坐在大炕上,给刚洗完澡的卢岩揉捏头面,看着自己男人有些疲惫的脸,忍不住低声说道,“这是要叫板了吗?”
“叫板是什么?”卢岩闭着眼懒洋洋问道。
“他不是一直很低调吗?他这样做不会被朝廷认为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刘梅宝低声说道,。
别人都看出来了,避开了,接受直接捐助的卢岩是避不开了。
“会不会对你不好?”她带着担忧低声说道。
卢岩笑了笑。
“他们这些大人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咱们不管,管他买人心还是叫板,管他们怎么想,咱们先捞到实惠再说,过了这个难关再说。”他笑道,一面拉下她的手,不愿意让她往这些事上费心,岔开话,“如今的灾民都安置了,自从过年以来都忙着,说带你出去玩也一直没有…”
摸着刘梅宝有些粗糙的手,心里满是愧疚。
到底是让她受苦受累受怕了…
“只要天天能看到你,就一点也不累。”刘梅宝低头在他面上亲了下,笑道,“就是你不在的那几天格外的累。”
“那以后我走哪都带着你。”卢岩笑道。
“剿匪也带着我?”刘梅宝笑道。
“那可不行。”卢岩忙皱眉说道,“刀剑无眼车马劳顿的,可不敢。”
刘梅宝就哈哈笑。
“傻瓜,我又不是你的腰带走哪你都带哪。”她笑道。
“我就喜欢你缠着我。”卢岩伸手将她一带,让她倒在自己身上,一语双关的低声笑道,“越紧越好…”
刘梅宝笑着伸手挠他痒痒,二人在大炕上笑闹滚在一起。
“我认输我认输,。”刘梅宝被他反过来抓痒抓的笑得喘不过气,连声求饶。
“输了认罚。”卢岩笑道,抱着她在身上不放。
“好,好。”刘梅宝点头笑。
“那我罚你…”卢岩贴着她的耳边低声说句话。
刘梅宝面色飞红,啐了口,伸手拧他胳膊。
“玩你自己的!”她说道。
话音未落,被卢岩猛地抱起翻了个转压在身下。
刘梅宝不由惊叫一声,才要笑,就觉得心内翻江倒海直冲头顶。
“快起来快起来。”她忍着急推卢岩连声说道。
卢岩未察觉还以为她在闹,笑着不放,待看刘梅宝神情不对,脸色蜡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这才慌了。
一松开,刘梅宝连下炕都来不及,爬到炕沿上张口就吐的昏天昏地。
“怎么了?怎么了?”卢岩脸色发白,一叠声的喊人来。
耳房的仆妇听到了急忙忙的涌进来,等慌乱的请来大夫时,刘梅宝已经吐胆汁了。
“太脏了有味,请大夫去外间”她有气无力中不忘说道。
卢岩的一直将她抱着,急的眼睛都直了,只嫌大夫来的慢,哪里顾得着听她这个。
大夫看了眼被卢岩半抱着的刘梅宝,迟疑一刻。
“还愣着干什么?”卢岩瞪眼喝道,。
大夫被吓的脸白了几分。
“你放我躺好,这样子怎么看啊。”刘梅宝说道。
一面说一面要起身,能吐的东西都吐光了,除了觉得虚弱外倒不难受了。
“你好好的别动。”卢岩瞪眼喝道。
刘梅宝也被吓了一跳,这还是卢岩第一次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不过她倒没有被吓得脸白几分,只是翻了个白眼,便依言不动了。
“大夫,劳驾你了。”她对大夫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大夫一开始是被这卢大人的名头镇住了,此时缓过神,见这个凶名与善心混集一身的男人,不过是个疼老婆的傻汉子而已。
他含笑应了声,在仆妇搬过来的圆凳上坐下,扶在刘梅宝伸出的脉息上。
卢岩紧张的瞪着那大夫,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那大夫翻来覆去,好容易诊完右脉又诊左脉。
屋子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刘梅宝一开始也不以为意,待看这大夫迟迟不说话,面色沉沉,一副郑重的样子,她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个身子本是借尸还魂的,该不会要当机了吧?
她还不想离开这个男人,她还想和他白头偕老….
“大夫”刘梅宝忍不住颤声开口,一面下意识的用另一手紧紧攥住卢岩的衣角。
一开始焦躁的卢岩此时却沉稳下来,一手轻轻抚她的背,一面示意她别说话,以免影响大夫诊断,。
大夫终于收回手,捻须沉吟,眉头微锁,抬眼看这夫妻二人都紧张的瞪着自己,不由笑了笑。
“像又不像…”他说道,似是自言自语,不待卢岩问话,转头看一旁的仆妇,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附耳低声说话。
刘梅宝和卢岩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要什么和我说。”卢岩立刻说道,眉间些许不满。
那仆妇听了大夫的话面露惊讶但旋即又惊喜。
“也就这是这几日难道是…”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卢岩再忍不住拔高声音,沉脸看那大夫,“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问我。”
大夫有些尴尬的看着卢岩。
“大人,”仆妇忙解围,含笑说道,“是问太太的小日子…”
卢岩一愣,但很快哼了声。
“这个我也知道,躲躲闪闪的,这有什么不能问的。”他说道。
倚在她臂弯的刘梅宝听了便开口问道:“是,正是这几日呢,还没来…”
她皱眉思付一刻。
“是我身子虚,经血不调了吗?”她问道。
仆妇倒没想到她想到这个。
“太太,”她看了眼大夫,含笑上前一步,“许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