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不适
这边夜色里的刘家,也是灯火微明,。
刘梅宝坐在宋三娘子屋子里,将遇到陈四老爷家小少爷的事详细讲了,面上再难掩焦急。
“我觉得肯定有问题,该不会真的把青丫给随意处置了吧?”她说道,在屋中有些坐立不安。
“你也别瞎想了。”宋三娘子沉吟一刻道,“咱们再去一趟陈四老爷家便是了,咱们已经递过帖子了,依照她家的身份,不来回帖咱们也是正常的,那咱们便再去一趟就是了,还有”
她说话瞪了刘梅宝一眼。
“千叮嘱万嘱咐,你还是毛躁,去给人家少爷赔个不是!”宋三娘说道。
“他先推我的!”刘梅宝辩解道,。
“你多大了,跟一个小孩子闹什么。”宋三娘呵斥她,“还犟嘴!”
刘梅宝不说话。
“你在这里也熟了些,看看到时上门备些什么礼。”宋三娘又对周良玉说道。
周良玉点头应了,说明日就去,刘梅宝又问周良玉,可有卢岩来找,周良玉摇头。
“我明日托人问问,毕竟咱们山西的兵马,肯定好打听。”他又说道,安慰面色有些忧急的刘梅宝。
刘梅宝想了想,还是对周良玉笑道,“知道他必定是安全的,也来了京城了,他找咱们比咱们找他要好办的多,如果没来,那必然是有事,哥还是不要特意费心去问了。”
问个话找个人,关系托关系,又是说好话又是打赏钱,完全是没必要的。只是早晚的事,她怎么能让周良玉为她去和人低三下四。
宋三娘子看了她一眼,嘴边浮现笑意。
夜风渐起,带着雨丝洒落,竹叶摇曳在窗纸上。亮着四盏灯的室内暖意浓浓。
大太太带着二少奶奶走进老太太的室内,已经在**眯着眼躺着的老太太立刻起来了。
“下雨了?”她看着这婆媳二人沾了水汽的鬓角问道,一面侧耳听。
外边有撒盐般的唰唰声。
“快说说。侍郎夫人是怎么个意思?”老太太看着大太太坐下,忙忙的问道。
吃晚饭的时候人都在,她也不好问。一直憋到现在。
“我瞧她挺喜欢梅宝的,。”大太太说道。
“是啊。拉着手说了好些话,不像是客套,眼里都是笑,看着咱们姑娘认认真真的从头到脚的打量呢。”二少奶奶笑道。
“那她可说了给保媒?”老太太立刻问道。
大太太就笑了。
“怎么可能当时就说了呢”她含蓄说道,“怎么也得心里起码有个合适的再提嘛。”
“我这不是着急嘛。”老太太抚着心口,皱着眉,“快些打发出去吧,这日子在这样过下去可是没法过了…”
“老太太放心。也不会等太久。”二少奶奶坐在老太太身边,一面轻轻帮她捶着腿,一面笑道。“我估摸这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你可听到什么?”老太太一下子坐直了,两眼放光的看着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抿嘴笑。去看大太太。
重要的事还是得留着让自己来说,这个媳妇很知道分寸,这也是为什么大太太将她扶起来当家的缘故。
大太太嘴边浮现一丝满意的笑。
“是这样,大司空家的三公子不是年前丧妻还未再娶….”她缓缓说道,点到为止。
老太太的眼顿时更亮了。
“这么说,他家看上咱们梅宝了?”她问道,因为激动紧张声音颤抖。
“他家什么门庭,哪里看得到咱们家….”二少奶奶此时便可以说话了,拉着老太太的胳膊笑道,“侍郎夫人和大司空的夫人很要好,自从她家那媳妇死了后,多少人上门说亲,人家都不放心也懒得去看,只放心让侍郎夫人给挑着,一直挑到现在,我吃过饭跟侍郎夫人的大儿媳说几句话,她含蓄给我说了这个意思,说人要好,家世不拘什么的,又夸咱们梅宝文静喜人,这意思还不是很明显?”
老太太合手念佛,。
“真是佛祖保佑前世修来的福气啊。”她喃喃自语,脸上一扫阴郁。
大司空啊,当朝二品大员啊,工部侍郎啊,那家里的钱可是金山银海啊…….
“我估摸着,这两日那大司空家肯定要亲自来人看看姑娘….”大太太说道。
“这些日子,你们可把姑娘看好了,可千万别出差错,我瞧这丫头是个不着调的…”老太太立刻说道。
大太太和二少奶奶忙都应了声。
雨声越来越大,却掩不住屋子里偶尔传出的几声笑。
雨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停了,一层秋雨一层凉,推开窗,空气是无比的清新。
“找我的?”陈清深吸一口气之后,回身问道。
此时他刚起身洗漱,披着一件蟹壳青中衣,正从跪着丫鬟捧着的托盘里取过象牙牙刷,一面在另一个精致的银盒里沾了沾乳白色的膏。
“京营的?”他问道,一面含了口水开始刷牙。
“是。”小厮答道,一面捧上一个帖子。
陈清暂时没接,刷完牙,在另一个丫鬟捧上的铜盆里洗了手脸擦了,一手接过又一个丫鬟捧上的茶,吃了一口,才伸手接过小厮的帖子。
山西河东驿正千户操守卢岩敬拜…
陈清含在嘴里的茶就猛地咽了下去,。
付老三今天穿的是件新衣,当初出发时是媳妇硬给塞在背包里的,他以为根本就穿不上,进京嘛那么重要的场合,当然是穿铁甲才能显出自己的身份了,因此也没当回事,被团的皱巴巴的,拿出来穿在身上时王九的眉头就搅成麻绳。
最终还是卢岩想了个办法。将衣服木板**铺平,压上一层纸又压上一块木板,让付老三在上面躺了小半个时辰,再拿出来勉强也能穿了。
屋里两个丫鬟低着头打量他们,看到这两个丫鬟。张顺的脸就变得通红,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这样好看的姑娘竟然只是伺候人的?他忍不住扯王九的胳膊,简直跟仙女一般。
付老三不时的拽两下衣裳。张顺不时看着那两个丫鬟傻笑,王九虽然姿态端正,但紧绷着的脸也透出他心里的紧张。
陈清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出这几人的不自在。然后他的视线落在卢岩身上。
这个青年穿着一件普通的圆领袍。浑身上下只一条腰带外别无饰物,此时正垂手安静的看着正堂上挂着的一个青底大匾,上书“恭谨守牧”四个鎏金大字。
也不知道他认得几个…陈清嘴边浮现一丝轻笑,加重脚步。
屋内四人立刻转过视线来,神情都有一刻的怔忪。
青年人圆领暗金团花的甲衣,玉带束腰,金冠挽发,走动间身侧的玉坠若隐若现。
我的亲娘哎…….付老三以及张顺心里同时说道.这么一比,那两个仙子般的丫鬟可真不算什么,。
“卢大人。”陈清轻咳了一声,对卢岩拱手笑道。
卢岩回过神。拱手还礼。
“陈大人,冒昧了。”他说道。
态度不卑不亢。陈清笑了笑,伸手做请。
待他在那安置着绣花锦缎垫子的楠木椅子上坐下来,卢岩才在另一张坐下来。
王九迟疑一刻,挨着卢岩坐下来,付老三和张顺还处于愣神中,呆立在原地,被王九咳一了声,才回过神,忙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张顺还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摸扶手,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冲付老三咧嘴笑,二人眼神交流下对椅子坐着这么舒服的惊奇。
陈清微微一笑,只当看不到他们的动作,王九狠狠的瞪了张顺一眼,张顺老老实实收正神情坐好。
又进来几个婀娜的丫鬟为他们各自捧上茶,那茶杯白如玉薄如蝉翼半点杂色也无,青绿的茶飘在上面,令人赏心悦目。
王九也忍不住端起茶杯在手里看了看,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有些担心自己一用力就捏碎了。
他们的样子落在侍立的丫鬟眼里,丫鬟们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卢岩端起来吃了口,便放下了,跟自己在家用大碗吃茶没什么分别。
“来了京城,还习惯吧?”陈清问道。
“习”付老三张嘴就要抱怨,幸好被卢岩截断。
“还行。”他含笑答道。
“正要请你们来家坐坐,回来了走动了几家亲戚耽搁了,。”陈清说道。
“当如此,大人历经凶险归来,亲人自是担心,走动走动才好。”卢岩点头说道,“我们冒昧上门,叨扰了。”
陈清嗨了声,摆手道:“这就见外了,你我同属山西兵卫,又有同袍相救的情谊,在这京城,来我这里就跟到家一般….”
他说着话问丫鬟,“早饭摆好了没?”
“回少爷,摆好了。”丫鬟忙答道。
“不劳大人费”卢岩明白了,立刻起身说道,“我们来是想求大人”
陈清抬手打断他,也站起来。
“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他含笑说道,不容拒绝的伸手做请,“也别跟我说什么吃过了的客套话,你们先是托人送信,那人又带了我的帖子回去请你们,这一来一去,你们必然早起且无心吃饭…”
听他这样说,卢岩便露出笑容。
“可不是”付老三在一旁低声说道,一面揉了揉肚子,被张顺抬手打了下。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大人了。”卢岩也不再推辞,拱手说道。
“这就是了,自家兄弟,无须客套。”陈清笑道,先抬步引路。
陈清的院子有自己的厨房饭厅,饭厅就在客堂隔壁,几步就到。
门外侍立两个丫鬟见他们过来,立刻打起绫罗锦竹帘子,进了内里,四人又是忍不住一阵失神。
良木金玉器皿简单的搭配,却显得奢华而富丽,但却又高雅脱俗,卢岩等人没有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这种感觉,只是感到一种震撼,这种震撼是来自他们所认知之外的天地,。
“粗茶淡饭,不要嫌弃。”陈清说道,一面坐下来。
张顺的视线落在那张大大的圆桌上,四荤四素四羹四冷拼点心蜜饯、蒸炸小吃…
粗茶淡饭…
屋子有轻轻的咽口水的声音。
“多谢大人款待。”卢岩说道,坐下来。
他落座了,王九付老三张顺才紧跟着坐下来。
五个丫鬟依次过来,在他们身后捧着一个托盘,内有小水盆,软巾,茶盅,以及一个口水盂。
付老三和张顺大眼瞪小眼,将视线投向卢岩。
卢岩并没有动,而是看着一旁的陈清。
陈清并没有看他们,轻松随意的微微转身在水盆里洗手,擦拭,再端起茶杯。
卢岩便亦是如此,他的动作缓慢,虽然有些僵硬,但并不显得狼狈。
付老三三人面上浮现一丝了然,立刻跟着动作起来,呼啦啦的洗手擦了,端起茶杯就一饮而尽。
丫鬟扑哧笑出声。
付老三等人吃了茶,面上浮现几分不适。
“这茶怎么这么浓…”张顺嘀咕一声。
这边听到丫鬟的笑,陈清嘴里含着水看过来,慢慢的将茶水吐到那白瓷的口水盂里,。
卢岩这时才慢慢的端起茶杯,含了口慢慢的吐在口水盂里。
付老三王九张顺这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面色微红。
“真是吃个饭也这么多事…”付老三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以掩饰尴尬。
这件事虽然让几人有些不自在,但陈清在饭桌上很热情,大家本就不是婆婆妈妈的小心眼,很快就放开了拘束,吃的很开心。
吃过饭,付老三满意的打了饱嗝,拍了拍肚子。
又有丫鬟过来。
“太太问午宴摆在水榭那边可好?”她说道。
“让母亲安排吧。”陈清说道。
这边卢岩立刻起身。
“大人,不敢再叨扰。”他说道,一面整容说了来意道,“此趟来是想请大人帮我们批令可以进城几日。”
陈清挥手让丫鬟退下,专心看着他说话。
“要探访亲友,军命在身不敢擅离,所以还请大人相助。”卢岩说道,拱手施礼。
“这样啊。”陈清忙也起身,示意他不要多礼,一面沉吟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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