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灵宝摇着她的手,低声哀求。
“你没有哥哥,他也不是灵元,”顾十八娘反手握住灵宝的手,目光凝聚看向灵元,“这里只有朱家少爷!”
灵元脸色煞白,双手攥紧。
灵宝则一脸迷惑不解,她不由扭头去看哥哥。
顾十八娘的视线落在门外,那刺目的朱字灯笼在秋风中摇晃。
“在小姐面前,永远只有灵元。”灵元沉声说道。
顾十八娘看向他,面上依旧冷肃。
“我的灵元,受金贼之害,家破人亡流落求生,敢问这位朱少爷,锦衣玉食中可知颠沛流离之苦?”
“我的灵元,平生大愿,铁马金刀杀贼复仇,练得一手好枪法,只愿为叶将军卒下小兵,敢问这位朱少爷……”
她说这话,将手一抛,灵元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那柄细长的切药刀,“可敢起念杀金贼收旧土?”
“我的灵元,虽有些许懦夫之勇,但绝不是薄情寡义之徒,明知亲人万寻担忧备受心苦避而不见……”
“我的灵元,虽有小小不堪,但也知道忠孝节义,绝不会认贼作父……”她一字一顿说道:“敢问这位朱少爷,你何敢自称为灵元?”
这一句句的质问抛过来,灵元神色大变,蹬蹬后退几步,手中的切药刀落地。
“哥哥……”灵宝也终于有些明白了,惊疑不定地看向灵元,“朱少爷?你怎么成了朱少爷?”
方才那些人乱哄哄的吵闹话再一次在她脑子里回放。
“是……哪个朱家的少爷?”她揪着衣襟,似是喃喃自语地问道。
“有十七义子二十八贤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首辅朱春明家的少爷,”顾十八娘沉声说道,一面看向灵元,“朱公子,我说的可对?”
灵元神色复杂,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
灵宝已经惊叫一声,扑过去摇着他,“哥哥,小姐说的是真的?小姐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是,你不是……”
灵元只是看着她,面露哀痛。
“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对了,你一定是朱公子的下人……”灵宝摇着他,急切地说道,面上已是哀求,“哥哥,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不是……”灵元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小姐说的对……我是朱大人的义子……十八义子之一……”
灵宝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多么可笑,当初少爷被下大狱,人人都知道是因为得罪了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朱大人,她守在刑部大牢门外,人人都告诉她刑部最大的官是朱大人的兄弟,少爷肯定走不出来了,当初家破人亡,逃难路上,流离失所的百姓们都知道是叶将军如神明般挡住了南下金贼的铁蹄,所有人都期盼这叶将军为他们收复家园重归故里那一天,神明般的百战百胜的叶将军却死了,而且就死在这个朱大人手里,她还记得自己和哥哥在逃难路上满眼崇拜地听人讲叶将军的英勇事,哥哥为此日夜练枪,为的是有一天能跟随叶将军麾下……
多么可笑,叶将军死了,曾一心要跟随叶将军杀敌的哥哥却认了那个害死叶将军的人当父亲……
多么可笑,她守在刑部大牢外,日日诅咒那朱大人一家断子绝孙,而哥哥却恰是朱大人家的儿子……
看着妹妹的神情,灵元心中剧痛,伸手拉住她,“你听我说……”
灵宝已经甩开他,尖声大叫,“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
“宝儿,你听我说……”灵元伸手将她抱住,大声喊道。
灵宝扬手待打他,却高高举起最终没有落下,掩面放声大哭。
“小姐……”灵元抬头看向顾十八娘,神色阴暗不明,“你听我说……”
“你说。”顾十八娘伸手一抬,神色淡然。
她的反应如此淡漠,灵元心如坠冰窟,他迫不及待地要开口,只怕如果不说些什么,她就会立刻转身而去,自此后如同路人。
他做了这么多,要的难道是这个结果?
“我那时离了建康……”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调整到最好,以免说错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被卖向何处……”
他似乎又回到那被捆绑着关在船舱里,看着湍急的河水飞逝,心里一片死灰,至于未来如何,他根本就再关心,活着跟死去没什么两样。
“……我并不知道那是谁家……我每日只是负责遛十几只狗,每日让吃就吃,让睡就睡……”
“朱大人的十七义子二十八贤孙,不是朝中大臣就是人才风流行中翘楚,朱公子,单靠遛狗就溜出一个儿子的名头,只怕没那么容易吧?”顾十八娘淡淡说道。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位高权重深知官场黑暗残酷的朱大人更是清楚这一点,认干亲在朝廷重臣尤其是带兵的大将中,是很普遍的事,毕竟人和人的亲密程度是靠血亲或姻亲维系的,什么时候最放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例如叶将军,除了亲生两个儿子外,另有三个义子,都是军旅中遴选出的俊才,在征战中用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但这位朱大人,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亲生儿子的缘故还是站得越高心里越没底的缘故,对收养义子认干亲格外热衷,这也正合了很多人的意,有的是想要走捷径,有的想要避祸,总之直到朱大人倒台,过了明路的义子有二十人,而在这二十个儿子中,便自然衍生下来很多孙子,以至于朱大人倒台后,新帝清理朝纲后隔日再上朝少了一大半的大臣。
这些认了干亲的义子贤孙们自然并不是因为缺少父爱关怀,而不过是为了获取利益,但这天下哪里有只得到没有付出的好事,他们借着干爹干爷爷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享尽荣华富贵,但也必然要承受树倒猢狲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命运,因此朱大人倒台后,这些义子贤孙们下场都很惨,例如顾十八娘那一世就听到其中一个贤孙在灰溜溜地卸任回老家的途中被激愤的百姓活活打死。
这些人死有余辜罚得其罪,朱大人养着他们也不是因为缺少儿子疼,而是需要他们出头出手联合一起排除异己欺上瞒下,他可不是老眼昏花,谁来给个笑脸喊个爹爷爷就一概不拒。
这些义子中,有擅长玩弄笔杆子颠倒黑白专门用来污蔑死敌异己的,有专门贪污受贿用来供朱大人一家享乐的,有专门刺探情报网络信息的,总之没有白养的儿子白得的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那么,朱公子是靠什么得朱大人青睐呢?”顾十八娘再一次问道,目光中已是一片寒意。
灵元心中冰凉一片,他怎么忘了,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姑娘,却有着看透世事明白人情的心境。
被这句话一问,他原本要讲的那些经过,他想要说开的朱大人和顾海的恩怨,那些他曾经认为合理而又正常的缘由,是多么的可笑以及苍白,顾十八娘根本就没提两家的恩怨,她问的只是利益,只问他的利益。
“……我意外救了朱少爷和朱夫人的命……”他直接干脆地说道:“有人行刺出行的朱夫人和朱少爷,我那日恰好跟随,顺手就击退了强……击退了来人……受了伤,朱夫人念我可怜……”
“行刺的人是叶将军的旧部或者其他义愤之士吧?”顾十八娘忽地问道。
灵元的脸色再次一僵,他动了动嘴唇,垂目说了声是。
“你不肯说是强人或者歹人,可见你心里尚有些良知。”顾十八娘淡淡说道:“还有,你对那朱家人隐瞒了身世吧?”
“是……”灵元低声答道。
“所以你早知道灵宝在找你,也避而不见。”顾十八娘说道。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问句,显然笃定地不需要回答。
灵宝的眼泪顿时更是泉涌,她想到自己怎么如同乞丐一般挨门挨户地去找,怎么样低声下气地去求人,怎么样忍受那些小厮泼皮的言语调戏,怎么样的日夜难眠,听说谁家死了小厮,谁家仗毙了奴才,如何的担惊受怕,塞了所有的钱只要问清地方偷偷去瞧一眼死尸,荒山野岭野狗秃鹰……
“我是不得已……”看着妹妹身形摇摇晃晃,灵元心中愧俱交加,“我……”
“你不是不得已。”顾十八娘抬手打断他,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这是你的代价,这是你换取你想要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灵元看着她,颓然无力再反驳。
是的,此时此刻被这姑娘**裸地撕开内心一问,他才知道,原来他用来说服自己的话真的不过是自欺欺人。
原来这就是代价……
“朱公子,这代价不过是刚开始,你将来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要越多……”顾十八娘看着他,慢慢走近,停在他的身前,将抱着他胳膊哀哭的灵宝伸手拉过来,“所以,今天你休想带走灵宝,你休想拖灵宝与你一般境地……”
灵元看着她,神情哀痛。
“十八娘……”他忽地低于喃喃,“不要……不要不要我……”
顾十八娘翻腾惊惧愤怒的心情忽地被这神情带起一阵撕痛,她深吸几口气。
“你被收养为义子时,也不知道他们家是什么人家吗?”她终究是心软了,问出了这个用来说服自己的本不该问的问题。
灵元看着她,显然也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真实意思,他第一次这样近的这样直直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张夜夜梦中萦绕的脸。
“我……知道。”他沙哑地答道。
顾十八娘微微闭起眼,旋即睁开。
“很好,至少你没有再骗我。”她低声说道,伸手拥住灵宝,转过身,“你走吧。”
“哥哥……”灵宝再忍不住,转身扑进灵元怀里,摇着他,“哥哥,你回来吧,你不要做那坏蛋家的儿子,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
灵元看着妹妹痛苦的面容,脸上亦是一片苦痛,但眼中却是刚毅。
“你哥哥回不来了……”顾十八娘并没有回头,喃喃说道:“自从他妄想以赌博发财之后,就走不回来……为了荣华富贵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灵元忽地抬起头颤声说道。
“哦?这么说还有比荣华富贵更重要的东西?”顾十八娘微微转头,不喜不怒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灵元看着她,目光中一片炽热。
“我是为了你,为了顾十八娘。”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十八娘微微一怔,灵宝也停住了哭泣,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想要出人头地,也不在乎荣华富贵,我只是想要挣得一个机会,一个身份,一个和你站在一起而不会被人嘲讽的身份,可以在别人辱骂你时保护你的身份……”灵元看着她沉声说道。
顾十八娘看着他,面上一丝震动。
这个孩子是个高傲的人,看来那一次顾洛儿当众的羞辱,对他刺激极大,想要钱去赌博只是一个诱因,更深层的原因,还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这样渺小下去。
男儿都是有血性的,被一个女子辱骂,又被一个女子护在身后,换做谁也会觉得难以忍受。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喝醒他,避免其将来也落得朱大人倒台后那些义子贤孙下场就容易得多。“你这就错了,一山总比一山高,你站的再高,也总免不了受人责骂,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心境,而不是我们的身份……”她转过身说道。
“可是,我需要这个身份……”灵元看着她,摇了摇头,“我需要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
顾十八娘闻言再一次一怔,看着他脸上的潮红以及眼中的热切,恍然大悟。
“你是说……”她有些不信,“你……”
“我心悦十八娘,我愿得十八娘为妻。”灵元接过她的话,声音颤抖,神情郑重地说道。
他必须说这句话,如果此时不说,似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方才那姑娘转过身,神情一片淡漠,这种神情他见过,在顾十八娘面对沈安林的时候,那是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淡漠,他不想,他也不能,在终于得机会相见的时候,再一次成为路人,再也不要尝一次今生今世无望再见的悲哀。
灵宝瞪大了眼,掩着嘴,这短短的一时,她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复杂得都不知道心中是悲是喜是爱是恨,但此刻,听到哥哥突然说出这句话,心还是忍不住怦怦地加快速度跳起来。
哥哥还没有变,哥哥的心还没有变,他还是她的哥哥……
顾十八娘怔怔看着他,忽地仰头哈哈笑起来。
“小姐……”灵宝有些害怕,忍不住开口,“哥哥说的是真的,灵宝,灵宝作证……”
顾十八娘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收住笑。
“好,”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笑,伸出手一拍,“好。”
俩兄妹看着她,面上都是忐忑,她这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羞也不失喜也不是怒。
“儿女情事,人之常情,这并无唐突不妥,”顾十八娘看向灵元,清声说道:“不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朱公子,你若有意与我,那就请去问过乃父,如愿聘我这匠妇,我就嫁你。”
自从说出那句话,灵元就觉得心跳停止,待看到她忽地大笑,那心便忽悠悠地下沉,陡然又听到接下来的话,心又咯噔一下,停住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一般。
“此话当真?”他听到自己问。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顾十八娘整容答道。
她一定是认为朱大人因为她是顾海家人而不同意吧?
这件事已经说开了,朱大人也出面解救了顾海,那自然也不会因此对顾海家有什么罅隙,甚至更高兴能化干戈为玉帛。
相比于此,灵元更担心的是顾海的意见,要说服顾海,只怕很难,但顾十八娘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要她决定了,顾海也好曹氏也好,便绝对不会反对。
灵元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而去,只听门外一阵热闹,片刻间车马走得干干净净。
“小姐……”直到此时,灵宝才试探地出声,“你……你说的是真的?”
顾十八娘却是一笑,没有答话。
“小姐……”灵宝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低声柔柔道:“哥哥一直心悦小姐……”
“我知道。”顾十八娘开口说道。
“那……那小姐也……可……可……”灵宝面上闪过一丝惊喜,抬起头结结巴巴地问。
“如今不是他或者我想如何……”顾十八娘的视线投向门外,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还是那句话,我们得到一些,便必定会失去一些,这就是代价,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便也越多……”
灵宝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但看顾十八娘面上闪过的一丝疲惫,知道今天的事对她来说也是忧虑心重,自从结识以来,他们兄妹给她添了多少麻烦,她知趣地扶住顾十八娘的手,向内堂而去。
“他很快就明白了。”顾十八娘回头又看了眼门口,自言自语。
听完儿子朱烍念了几份奏议,皆是很合意,朱大人这才心情愉悦地看向一直侯在一旁的朱炫。
“那几个犟书生的行踪都打探清楚了吧?”他问道。
灵元点点头。
“那就给叔父说了,让刑部抓人。”朱烍说道。
“毛毛躁躁的……”朱大人看了儿子一眼,带着几分责备。
朱烍一脸不在乎。
朱大人不再理会他,而是又看向灵元。
“你方才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欲言又止地要说什么?”他问道,从摇椅上坐起来。
“父亲,”灵元单膝跪下,咬了咬下唇,抬头郑重说道,“儿想要娶妻。”
朱烍正端起茶杯吃茶,闻言一口喷了出来,幸好他转头快,才免得淋了老子一头一身。
朱大人也显然很是吃惊,“你要娶妻?”
朱烍咳嗽着,走过来拍灵元的肩头,“……兄弟,你可真行,刚冒出个妹妹,就又冒出个媳妇……还有什么,老娘老爹叔叔伯伯之类的,一起说了吧……咱们家不怕多十个八个的人……”
朱大人摆摆手,制止朱烍说话,看着灵元,面上浮起慈爱的笑。
“炫儿今年十七了吧?”他笑道:“是该成亲了,烍儿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他伸手捻须,“说吧,看上哪家的女儿了?爹去让人保媒,早日为咱们朱家开枝散叶。”
灵元面上难言惊喜,他重重地叩了一个头,说了声谢谢父亲大人。
“这是做什么!一家人哪用这样客气,倒是见外了……”朱大人笑道,一面示意朱烍,“还不扶你兄弟起来。”
朱烍笑嘻嘻地伸手来扶,灵元哪里敢真让他搀扶,说了声不敢有劳大哥,便站起身来。
“说吧,哪家的千金啊?”朱大人问道。
灵元面上闪过一丝迟疑,“顾家……”
“哪家?”朱大人耳朵有些背,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灵元便再次跪下了,“顾海,顾家……”
“什么?”朱烍立刻拉下脸,“你小子脑子有毛病啊?”
灵元身形一颤。
朱大人瞪了朱烍一眼,“怎么跟你兄弟说话呢?没个兄长的样子!道歉!”
朱烍虽然娇生惯养,但还没到敢跟老爹顶撞的时候,闻言不情不愿,但还是拱拱手,“炫弟,兄长失言了!”
灵元忙垂首说不敢。
“是顾海家的?”朱大人捻须问道,面上闪过一丝凝思。
那顾海放出大牢后,他曾经念在文郡王的面子上特意召见他一回,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怎么样不计前嫌出力放他出来,但这小子真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半句谢的话都不讲,跟朝里那里清流谏臣一个德行,真是无趣的很,怪不得皇帝要把他打发的远远的,既保全了宽厚的名声又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样的人家实在是不太合适,虽然似乎跟文郡王有旧,但看文郡王的表现也并非多么亲近,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生死关头才出面,不过是保他一条命而已。
“那姑娘妇德如何?”他便捡着话随口问道。
“她很好……”灵元说道,想起顾十八娘提到的那句话,迟疑一刻,还是说道:“她是个药师,做的一手好药,是大药师刘公的徒弟,很有名……”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朱大人脸色一沉,拍着扶手站起来。
“胡闹!竟然是个匠人之身!怎配我家门庭!”他喝道。
灵元一怔,抬头看着朱大人,面上一片惊愕。
“士农工商,等级森严,门户清明,我朱家世代士族诗礼大家,且不管你以前是何身份,如今为我朱家之子,怎么可娶匠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朱大人沉脸喝道。
“就是,纳进来当小妾还掉身份呢,最多当外室养着。”朱烍忙给兄弟介绍。
小妾?外室?灵元飞快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父亲大人……她真的是个好女子……”他不由跪行几步,哀求道。
“休要再说!”朱大人拂袖打断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自有我和你母亲做主,你休要再说了!”
说罢竟转身进内室去了。
“什么女子啊?”朱烍笑嘻嘻地说道:“兄弟,你还是太嫩了,这天下女子多了去,看都看不过来,可不值得为一个女子惹父亲生气,来,来,为兄带你开开眼去,省得你没见过世面般的没出息……”
灵元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话,只是怔怔地跪着,耳边回**着朱大人那一句怎么可娶匠女,怎么可娶匠女!
当他是个奴仆之身时,她是自己只能仰望的士族小姐,当自己不过是站出来想要护她一下,顾洛儿那个高傲的女儿便一脸不屑地辱骂他,同时也辱骂了她自掉身份。
如今他终于挣得一个有足够分量的身份,终于能开口向她求娶时,她竟然成了匠人身份,而反过来,别人会以此来诋毁她,阻止他。
这是世事弄人,还是顾十八娘说的代价?
他得到了荣华富贵,得到了人人敬畏的身份,却失去了婚姻自主的资格,失去与心爱人相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