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小院里,简陋搭建的小厨房里发出砰的一声,随后浓烟滚滚。
在厨房门口咬着一只鞋帮子玩的不亦悦乎的多多狗,被这声响吓得一头钻进屋子里,却撞在听到声响而急忙忙跳出来的富文成脚上,又滚了出来,哀嚎连连。
“怎么了?怎么了?可烧到哪里了?”富文成急忙忙的问道。
一脸灰的秋叶红咳嗽着从灶火间走出来,挥散着浓烟,说道:“没事,没事,把锅炒漏了…”
富文成已经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遍,见除了一头脸的灰,手脚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让爹来做,爹不会,你在一旁说着就行了,油溅出来,烧到手可怎么着?”富文成伸手帮她抿了抿垂下的头发,含笑说道。
秋叶红嘻嘻笑了,自己用袖子在脸上一擦,说道:“我原本就不会弄这个膏药,也是试着做,要是张师傅在就好了……”
门口有人咳了一声,打断了父女俩的谈话。
顾妈妈抱着一油纸包的热腾腾的包子站在门口,面带不悦的看了眼富文成。
富文成正伸手给秋叶红弹身上的灰,被她这一眼看的受惊一般,猛地松开了,往后退了几步。
多多狗闻到香味,立刻窜了过去,搂着顾妈妈的腿摇尾巴。
“去,不知礼数的东西!”顾妈妈抖开多多狗,说道。
秋叶红蹭的一下要炸毛,却见多多狗啊呜一口,将顾妈妈的裤脚撕下一块。
“哎呀,你这只死狗!”顾妈妈差点摔倒,又惊又怕的跺脚道,就要捡棍子打。
多多狗伏着身子冲她呲牙咧嘴低吼。
“妈妈,这狗也算跟我同甘共苦过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妈妈手下留情,跟个畜生一般见识做什么!”秋叶红不冷不热的说道。
顾妈妈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矮了矮身子,道:“老奴知错了。”
“什么错不错,奴不奴的,”秋叶红没声好气的摆摆手,“既然要做一家人,讲这个就生分了,我们父女俩不是什么老爷小姐,你也别一口一个奴的,别别扭扭的好没意思!”
顾妈妈低着头说了声是。
对着自己总是一副棉花团样子,秋叶红撇撇嘴,颇感无力。
“你去打水,给姑娘洗洗,吃饭吧。”顾妈妈淡淡说道,看了眼低着头的富文成。
秋叶红又不高兴了,一把拦住拿起木桶的富文成,“爹,你是长辈,哪有伺候我的道理,你坐着,女儿打水给你洗。”
说着白了顾妈妈一眼,叫着多多狗到巷子口井台打水去了。
这个顾妈妈真是讨厌!明明靠着他们父女俩吃饭,还总是一副我是女主人的模样!
这个女人该不会装出一副受苦受难的样子,打量富文成老实,故意讹上他们的吧?
不行,得找个机会跟富文成商量一下。
秋叶红挠挠头,想到这个更是郁闷,自从这个顾妈妈上门,她几乎就没单独跟富文成说过话。
“慧姐姐,今个还出去不?”小玉坐在门口啃干菜,见了她忙问道。
“去,等我吃了,来叫你。”秋叶红笑道。
井台边李家三儿正在打水,看见她来了,忙替她打了。
“慧姐儿,你要的那些手套什么的,我娘做好了,一会儿我拿给你。”李家三儿说道,不容秋叶红拒绝,帮她拎着水桶往家送。
上一次诊治宋雪儿的猫挣来的钱,让小玉和李家三儿都领到了工资。
这两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挣钱,激动的恨不得日日长在秋叶红家里,更加奠定了秋叶红在他们心里的老大地位。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顾妈妈拔高声音说话,似乎在发脾气。
“…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些年,姑娘被你教成什么样子?……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七月十三…”富文成低声说了句话,声音逐渐而低,秋叶红竖着耳朵也没听清。
顾妈妈似乎沉默一下,随后道:“….不能再拖了…这就告诉她…”
“妈妈,别吓着她….”富文成的声音高了一分,微微颤抖着。
这说的是什么?秋叶红皱皱眉头,李家三儿此时将水桶放下,发出响动,院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谁?”富文成猛地拉开门,动作之快,将李家三儿吓了一跳。
看到纵着眉的秋叶红,富文成面上闪过一丝惶恐。
“慧娘…”他有些讪讪喊了声,不自然的扭头看了眼顾妈妈。
顾妈妈面色波澜不惊。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秋叶红狐疑的目光在富文成和顾妈妈身上扫了两圈。
“你们说什么呢?”秋叶红抬脚进来,问道。
“没说什么!”拎着水桶的富文成,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安置碗筷顾妈妈异口同声的说道。
才怪!秋叶红翻个白眼。
“快洗洗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顾妈妈说道,一面亲自舀了水,拉过秋叶红,要给她洗手。
“我自己来!”秋叶红收回手,瞪了她一眼。
顾妈妈没有说话,站开了。
这个顾妈妈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就像…就像富家大太太那一院子的妇人一般。
看来富慧娘的亲娘家,也是个富贵荣华的,才养出来这样阴阳怪气的味道。
简单吃过饭,李家三儿就在门口探头探脑,给她送来了一布包。
“做的真好!婶子的手艺真好。”秋叶红就在院子里打开看,小巧的粗布手套,套袖,鞋套,布衣大褂…….
李家三儿得到夸奖,摸着头憨厚的笑了。
“姑娘,怎么又要出去?”顾妈妈站在屋内口说道,看着背着药箱,跟李家三儿说笑着往外走的秋叶红,微微皱了皱眉。
“单靠我爹养家,累死他老人家啊。”秋叶红回头说了句,不再理会她。
药蜜库,一如既往的生意良好。
依旧一身青布直缀的王大夫,弯着身子,飞快给眼前呼吸急迫,咩咩叫不停的一只羊,针灸了俞穴,又放了舌底血。
“开服消食理气汤…”王大夫一面说道。
身后的学徒立刻拿笔忙忙的写了,写完不忘恭敬的捧给王大夫看一眼。
“大夫…”牵羊的老汉,有些唯唯诺诺,迟疑半晌才道,“吃几服?”
“三服。”学徒答道,一面将药方子递给他,“去,外边抓药。”
老汉动动嘴,要说话,学徒已经开始叫下一个问诊的。
老汉叹了口气,牵着羊踢打踢打的走出去了,站到柜台前踌躇的摸了摸怀里的,终于还是没将药方子递过去,牵着羊低着头出去了。
“生意来了。”坐在药蜜库门口上马石上的秋叶红,用胳膊撞了撞小玉,抬了抬下巴。
“哪个?”小玉将手里剩下的瓜子放进荷包里,拍着手茫然的看。
“那个老汉,我瞧见他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空空的,没抓药。”秋叶红说着站起。
“许是不用吃药呢!”小玉道。
“什么呀,肯定是嫌药贵,舍不得抓呗,你看,药方子还捏在手里呢。”秋叶红挎着药箱抬脚就走。
“喂,人家开的药他舍不得抓,咱们开的他就舍得了?”小玉忙喊道。
“试试呗。”秋叶红扔下一句,伸手拦住了牵羊的老汉。
一番自我介绍后,连说带劝的仔细诊看的小羊,秋叶红松了口气,当是什么大病呢。
站起身,秋叶红含笑指着小羊道:“这位大伯,你的羊患了气胀,我瞧着不轻啊。”
“对,对,果然是气胀…”老汉放下几分狐疑,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弓腰吭喘的羊,“吃多了,饿几顿就好了吧……”
秋叶红的目光看到他手里的药方子,转念笑道:“大伯,饿几顿可不行,药还是要吃的。”
不待那老汉说话,就接着道,“我给你开个药方,只花一个钱。”
瞧着她伸出一个手指,老汉有些不信,但又心动。
“小大姐儿,可是说笑?”
“当然不是,不过,我还要收五个钱的诊费,不知道大伯可舍得?”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
老汉面上一红,被她瞧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大姐儿说笑了….我是想着想着,一头羊…”
“那好。”秋叶红笑道,一伸手,小玉忙从药箱里拿出草纸和快要掉了毛的一只笔,就放在药箱上,提笔写了,递给老汉。
老汉才要伸手接,斜刺里就伸过一只手拿了去。
“王…王大夫…”老汉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道。
秋叶红看着眼前站着的高瘦男子,认得是药蜜库的高人,忙恭敬的笑了笑。
王大夫斜眼扫了她一眼,看着手中的药方,慢慢念道:“小旋花一斤?童尿一盏…….就这个?”
“是,王大夫,看可妥否?”秋叶红忙恭敬的道。
王大夫哼了声,转脸看向那老汉,“你没钱抓药?”
老汉被他这么一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窘迫之极,正难堪时,却见王大夫将这药方往自己手里一塞。
“停止饮喂,揉按腹部,系椿树枝于角,任其咀嚼,”王大夫负手淡淡道,目光落在秋叶红身上,“不吃药也可。”
老汉大喜,忙道了谢,再不敢留,牵着羊挤过人群就走。
“喂,我的诊费。”秋叶红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忍不住喊道。
“你可是富慧娘?”王大夫哼了声,看着她问道。
秋叶红再看那老汉早跑得没影了,有些丧气,忽听到这个王大夫说出自己名字,不由愣了愣。
“是,小女正是富慧娘。”秋叶红恭敬的答道,一面抬眼看此人。
他的年纪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因为蓄着两撇胡须,看上去有些老成,形容也算俊朗,尤其是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傲气,因为自信而来的傲气。
“你是兽医?”他又问道。
“是。”秋叶红垂下目光,点头道。
他这个一个高人,不会是因为自己在他门外捡生意而生气吧?没那么小气吧?
“你也配称兽医?”王大夫冷笑一声,慢慢说道——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多谢上个月的支持!希行不胜感激,唯有再接再厉,讲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