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边长着经年的大树,其中多是椿树,此时都冒着嫩芽。
听秋叶红这样一说,果真有好事的人就攀上树,扯了一根树枝下来。
“小大姐儿,你该不是在说笑吧?”拿着椿树枝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大汉将信将疑的道。
秋叶红笑着接过来,打开药箱,拿出一柄小刀,将椿树枝截断去皮。
“能给借点辣椒酱不?”秋叶红抬头问道。
就见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问道:“辣椒?是什么?”
秋叶红一愣,辣椒还没有吗?又忙道:“豆酱,豆酱也行。”
这个好办,街边就有搭棚子的茶社食肆,不多时就借了过来。
这时候听到消息,涌来的人将秋叶红与病牛围着里三层外三层了,看着这个姑娘将去了皮的椿树枝沾了豆酱,放到牛嘴里,又用药箱里的布条,将椿树枝两端系在了牛角跟后。
牛就开始用舌头不断的舔食。
“这就行了?”大汉见秋叶红褪下手套,盖上药箱,不由愣愣问道。
“对呀,这就行了。”秋叶红点头笑道。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见那头牛响响的放了两个屁,又打了一个嗝,也不摇头了也不四蹄不安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哗声。
“哎呀,哎呀,小大姐儿真是神了。”大汉拍着后脑勺瞪大眼说道,一面忙忙的从怀里摸出钱递给秋叶红,“这是十五文,小大姐别嫌少。”
秋叶红就这他的大手里,捡了十文钱,笑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说问诊十文就是十文。”
又说道,“你这牛是早上吃多了瘤胃积食气胀,胃气已散,没什么大碍了,你再转头到里面去卖了吧。”
大汉听了,再三道谢牵着牛就往里走了。围观人的听见了,便有一个喊道:“小大姐儿,我家的牛也犯过这个,这个法子也能用吧?”
秋叶红笑着还没回答,就有人又笑道:“也要不花钱的法子还有没?”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纷纷道吝啬鬼钱串子。
这里的人都是粗俗的汉子们,听着他们的说笑,秋叶红却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有隐隐的自豪。
“有啊。”秋叶红抿着嘴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个不花钱的法子。”
果真有啊?众人都竖起耳朵。
“第一个呢,是元醋半斤,白酒四两,温水二斤,一起灌下去就好了。”秋叶红笑道,板着手指道,“还有一个,要麻烦点,也臭一点,就是将一两头发,放进二斤棉油里,炸的头发焦枯了,给牛吃下去,也就好了。”
说得众人都议论纷纷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在下铃医富慧娘,专刊牲畜病,还请各位叔叔大伯帮衬生意。”秋叶红临走不忘打个广告,冲众人施了礼。
“好说好说。”众人都笑道,看着这小姑娘被这药箱,晃着铃铛慢悠悠的走了。
“慧姐姐,你好厉害啊!”看傻了眼的小玉这时才满脸崇拜的说道。
她们此时晃晃悠悠的沿着街一路而行,日头刚过午,照的整个大街上暖洋洋的。
“你既然会这个,就去药铺当坐堂大夫呗,何必走街串巷呢。”小玉出主意道。
秋叶红叹了口气,她也想啊,可是黄掌柜那样的老板,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再说,她如今也没名气,这样子上门求职,人家只会当她疯了再不然就是真如那丫鬟说得,是个小骗子,神棍!
“慢慢来吧,等我秋…富慧娘打响了名气,到时候,就是他们求着我,而不是我求他们喽!”秋叶红勾画着美好未来,笑呵呵的拍了拍小玉,“到时候,你就跟我做学徒,包食包宿!”
小玉听了双眼放光,方才这小姐姐,就用一根椿树枝,动动嘴,就挣了十文钱,天呀,这钱也太好挣了,恨不得把头点下来,将来自己跟着小姐姐,爹娘就不会每天骂自己吃货赔钱货了!
“我也要挣钱,我也要挣钱!”小玉摇着秋叶红的胳膊,笑的合不拢嘴,就好像钱已经摆在眼前,就等着她往口袋里装了。
不过这样的好事,并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但铃医生意毕竟开张了,所以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每天富文成前脚出门,秋叶红后脚也跟着出了门,一开始只有小玉跟着,李家婶子不放心,于是李家那个腼腆的小三儿也开始做了跟班。
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每天就在城中转悠,京城虽然很大,但热闹的街也就那么几条,偏偏就是与几个有心人遇不到。
看到人进了院门,站在廊檐下丫鬟婆子们难掩面满惊喜,几乎是失声就喊了出来。
“少夫人,少爷来了。”
几乎不踏足内院的少爷,这一段一反常态,虽然只是过来吃饭,但已经让满院子的人很高兴了。
一个小丫鬟躲在大柳树下,瞧着那个器宇轩昂的身影走进门口,笑的脸上开朵花般的青黛亲自掀起帘子,进了富二姑娘的屋子,便悄悄的就往西跨院的春来院跑了去。
食不言,屋子里除了偶尔的碗筷声,不闻一言。
穿着一身青对襟褙子,领子袖口点缀着白色绿萼梅花的富二姑娘,不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只坐了半边椅子的青黛见状立刻就起身,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帕子奉了上去。
“他们在京里有什么去处?”孙元至突然问道。
这话没头没尾,换做谁听了也都要愣一愣,但富二姑娘只是一笑,立刻就接口道:“这个却不知道,不怕爷笑话,当初二叔叔一家,跟我们是没有来往的,也就是那一年才突然回来了……”
孙元至便恩了声,没有再言语。
“我听父亲讲,二叔叔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也在京城里营生,想来这里定然有熟人住处。”富二姑娘想了想,又说道。
孙元至只是点点头,连声音也没发出一声。
“少爷.”一个婆子在外回道,“外头人说,合庆堂的段公子来了。”
孙元至立刻放下碗筷,动作之快,连眼睛一直没离开他的青黛都只来得及摸到衣架上衣服的一角。
孙元至似乎不耐烦的撇了她一眼,青黛一哆嗦,下意识就收回手,孙元至一面穿上外袍,人就出去了。
瞧着青黛失魂落魄的样子,富二姑娘只是一笑,一面慢慢吃了口茶,一面道:“怎么我听说,昨晚你又被爷赶出来了?”
青黛委屈的红了眼,低着头带着哭意道:“婢子鲁钝…不讨爷的喜欢….”
“恩,比丁姨娘,你还真是差了点。”富二姑娘轻轻一笑,似乎只是在开玩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话对青黛来说,无疑是心口上又戳了一刀。
“小姐,你不知道,哪里是她讨爷的喜欢?她竟敢托人打听爷的行踪,才得了先机,在爷跟前多露了两回脸…小姐,你瞧她那样子,可不能再纵着她……”青黛气不打一处来,竖眉说道。
富二姑娘只是笑了笑,放下茶碗,看了青黛一眼,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叫我纵着她?我倒想这样纵着你呢!也没个机会。”
青黛领会她的意思,还是说自己没在爷跟前受宠,又不服气又郁闷,要说什么,那富二姑娘已经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看着青黛不情愿的出去了,富二姑娘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就受不了?等等吧,等那人来了,你可怎么活?总得想法子活吧!”
孙元至到了前厅时,段公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是找到……”孙元至忙问道。
段公子一把拉住他,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扯着就往外走,一面道:“了不得,老范这二愣子,又跟那小橛子掐起来了……”
孙元至一愣,“怎么?史小侯爷回京了?”
“可不是,你说他出去这大半年,咱们过的多心静啊!你说他怎么现在回来啊!等老范往你爹哪里走了再回来多好啊,也是巧了,这不,人刚到东市街口,就跟老范顶头碰着了,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已经在街口僵持了半个时辰了,再耗下去,前仇旧恨的不打是不行了!”段公子扯着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门外,来不及多说话,各自上了马奔了去。
而这个时候的秋叶红正跟小玉以及李家三儿挤在水泄不通的路口,探着脖子往前看。
“这个时候也会堵车?没出车祸啊?”秋叶红十分不解的问身旁的两人。
两人摇摇头,一脸迷茫。
“这可怎么办?跟张家老爷都定好了,未时以前就得到,我配这些药就费了不少时间,这可怎么办?那老头本就不信我,这再晚去了,咱们就赔大发了!”秋叶红跺脚急道。
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家三儿,拍了拍头,替秋叶红背起药箱,道:“你看,前边人少,咱们挤过去吧。”
秋叶红踮脚看去,果然除了他们这里围了好些人外,再往前,似乎是清场子一般,人反而不多,只有似乎散乱而又有序的十几个骑马的人。
“对呀,咱们又不推车也不牵马,沿着街角的铺面,也不起眼,也不碍事,正好过的去。”小玉也拍手道。
看看日头,再绕路可来不及,秋叶红点点头,三人仗着人小,也不怕别人白眼,鱼贯的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