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阿沁从内室走出来,唤声四小姐。
“我给乐少爷洗过,也喂了吃的,他现在睡着了,奴婢伺候你洗漱吧。”
姚芙向内走去:“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洗漱吃点东西,早点歇息吧,明天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些年都有什么动向。”
她在吴都虽然跟京城有联系,但到底所知甚少。
阿沁应声是,迟疑一下问:“小姐,这几天要回家看看吗?”
姚芙转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回家?我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吗?还回哪个家?”
阿沁低头应声是。
“阿沁,你是我娘和我哥哥买来的,但买你是送给我的。”姚芙冷冷说道,“你要记得你现在是谁的人!我已经进了伯父的家门,就没有别的家了,以后这些话别让我听到。”
阿沁低头连声说奴婢错了。
姚芙又走到她身前,轻轻抚她的胳膊,声音凄然道:“阿沁,我现在只有我自己,别的人都靠不住。”
阿沁抬起头面色惭愧,觉得自己不该提过去的事,小姐变成这样都是从离开家门那一刻开始的。
她喃喃道:“阿沁记住了,以后不会说这话了。”
姚芙摸了摸她的脸:“快去歇息吧,不管在京城还是吴都,我能信得过也只有你了。”
阿沁退了出去了,姚芙看着她离开,收起凄然的神情,哼了声,转身走进室内,视线落在小**安睡的幼儿,面色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她轻叹一声,走在小床边轻轻的摇晃。
“我可怜的儿,你以后可怎么办。”她喃喃道,“原本是不能说你的爹是谁,现在则成了连爹都没有了。”
辛苦这三年,她什么也没捞到,除了一个孩子。
如果孩子的爹飞黄腾达,这个孩子自然就是她夫荣妻贵的本钱。
但孩子的爹没了,夫荣妻贵也没了,这个孩子就一文不值了。
想到适才姚书和福清笑呵呵的说这件事的结果还不错的样子,她心里就腾腾的冒火————姚书和太子妃说不跟她计较,铁面将军还敢动用皇帝的暗卫驱逐她,都是因为他们捞到好处。
结果不错是对他们来说,吴国拿下了,陛下高兴了,这些当臣子都有好处,除了她。
她什么都没了,原本那些功劳,触手可及的前程富贵,都随着李梁的死化为乌有——
姚芙的手将小床边握的咯吱响,眼中恨意腾腾,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陈丹朱。
陈丹朱杀了李梁,夺走了李梁的功劳,也夺走了她的一切。
“我不会放过她的。”姚芙咬牙,“我一定要把属于我的夺回来。”
姚书府里刚接回来的姚芙,在福清眼里只是个小人物,他走出门就扔在身后了,美色在太子的计划中只是一小部分,李梁之所以能被**,可不是仅仅因为美色,主要是因为太子的权势。
福清很快回到太子府,太子府禁卫森严,灯火通明,不过太子此时并没有在府内——皇帝御驾亲征,太子坐镇监国,日夜勤勉暂住在皇宫。
福清去见太子妃,太子妃姚敏也正等着他。
“四小姐怎么说?”她急问。
太子妃比姚芙大两岁,十八岁与太子成亲,五年间生养了一子两女,虽然相貌跟适才见过的姚芙不能比,但在皇家的地位坐的稳稳。
皇帝受过诸侯王的苦,先帝壮年突然暴病亡故,皇帝好容易登基,面对气焰嚣张的诸侯王,唯恐也像父皇那样被突然害死,帝位旁落,登基之后什么也顾不得,先广纳妃嫔生子,妃嫔不以相貌得宠,以能生养的为重,于是接下来的皇子们也都如此——太子当年与姚家的婚事,就是因为挑选时宫中的女医官说,姚小姐好生养。
太子连人都不看,也不在意姚氏不过是个三等望族,直接就选中了。
太子妃也不负太子厚望,让太子在皇帝面前更受看重。
但如今诸侯王们就要消亡了,没有了诸侯王威胁的皇室终于能卸下重负,以后太子妃还能不能受看重——福清胡思乱想着,对太子妃施礼,将姚芙的话说了:“她的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见此事突然,是个意外。”
姚敏不悦道:“真是废物,姚芙没用,李梁也是,还以为多厉害呢,竟然就这样死了,白费了殿下这么多心血。”
福清顺着话道:“鸡鸣狗盗之徒说不上哪个会有用,用不上也就算了,殿下也不计较这些。”
姚敏敬爱夫君,当然不会说他的不是,轻叹一口气:“不提他们了,还好没造成大祸。”又吩咐福清,“虽然是小事,你也去宫里跟殿下说一声。”
太子那边早就知道了,福清心里想,但还是笑着应声是。
太子妃高兴的让婢女们拎来两个大大的食盒:“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殿下最爱吃的,你给送去。”
福清应声是拿着退了出去,带着一个小太监脚步不停的往皇宫去了。
西京的皇宫坐落在前朝旧宫上。
前朝皇宫被烧毁了一大多半,高祖皇帝节俭没让重建,将不能修复的推平,能修补的修补一下就住进去了。
那时候天下余乱动**未平,高祖皇帝一心平乱休养生息,到驾崩都没有提过重建皇宫的事。
再后来先帝,皇帝面临诸侯王五国之乱,皇位都朝不保夕,也没心情修建皇宫,一直到现在。
西京帝都,宫殿气势巍峨,但仔细看是有些破败,不过接下来也不用修建了,福清心想——
“福公公。”小太监轻声唤,指着前方,“宫门前好多车驾。”
福清凝神看去,见宫门前有两辆车停下,车里各自下来一个年轻人,两人皆长身玉立,锦绣华服,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样貌各有不同的俊美,眉眼中又有几分相似。
“是二皇子和四皇子。”福清说道,“看来今晚太子要召集大家议事了。”
二皇子和四皇子下了车,两人含笑一起向宫内走去。
马车很快被牵走,但福清没有上前,站在不远处等着,果然不多久又有一辆车驶来,车旁除了禁卫还有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
他先跳下来,再对着车里喊声三哥:“你慢点,外边有风。”
车门拉开,一个在夏天里还裹着披风的年轻人走出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孱弱,他轻声咳嗽两下,对关切的年轻人点点头。
“太子殿下也是,这大晚上的叫你干吗,明早给你说一声就是了。”年轻人抱怨,对太子颇为不敬——
福清脸上没有什么不悦,反而浅浅一笑,五皇子和太子都是皇后所出,亲兄弟是可以态度肆意的。
三皇子则不同了,他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弱。”说罢先迈步向宫内走去,五皇子将马鞭扔给禁卫,阔步跟上。
宫门前车马牵走,再次安静下来,福清这才催马向前,刚走几步又停下。
“还有一位皇子吧。”他心里算了算,适才见了四位皇子,皇帝有六位皇子——
小太监道:“六皇子吗?公公,六皇子从来不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