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陇右道军营灯火明亮,项云站在與图前沉思。
“都督。”蒋友走进来,“监察使已经安置好了,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好像被咱们的热情接待反而吓到了,问我可不可以抽空让他回家乡探亲………这是想跑?”
项云失笑,又摇头:“不用在意,女侯本来就不是让他们来做事的。”
管他是来做事还是充样子的,砍掉首脑,这些牵线木偶都没有意义,蒋友丢下不管了,拿出密报:“齐都督正在通过江南道,目前一切顺利。”
项云嗯了声,在地图上看:“让他不要接近河南道,那边有剑南道的兵马。”
河南道那边一支剑南道兵马流落,先前投靠韩旭回归剑南道。
蒋友应声是,又问,“我们现在出发去与他们会和吗?”
项云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
………
晨光照亮山南道,相比于其他卫道的嘈杂,山南道一派祥和。
兵马巡城,差役巡街,店铺的伙计打着哈欠开门,肩挑手拎的街坊从衙门前经过,顺便去看看张贴的告示有什么朝廷新动向
兖海道节度使子女争夺家产内乱,罪魁祸首常三公子已经被诛,经过此事后,为了严肃卫道秩序,朝廷推选了监察使。
这是先前的告示,这几天没有新内容。
“哪有那么多新消息。”衙门前的差役笑,“不过,最新的消息是,陇右道东南道都派人迎接监察使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经历了战乱的街坊小贩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挤眉弄眼笑。”真的。“差役道,想着收到的朝廷通告,这个通告倒是没必要张贴公告,“齐都督要送女出嫁,项都督要回乡探望老父,他们都要离开卫道,所以急着有人能看家。”
小贩哦了声,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无所谓了,他们也就是听个热闹,天下大事他们也左右不了。
“我们就没有这个担忧。”他笑道,将晾干的柴拎好,“咱们这里一直都没有节度使在。”
山南道的两个节度使很早去皇帝跟前领兵,后来又随着新帝进了京城,两人已经加封将军称号,早就不管山南道的事了。
山南道由韩旭一直打理,韩旭又被调去麟州,现在的山南道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我们可不是群龙无首。”差役纠正,指了指身后的道衙,“剑南道李大小姐在呢。”
韩旭不在,李明玉为皇帝征战,李大小姐虽然是女儿身,也能当家分忧,这对民众们来说也没什么稀奇,朝廷里都有女人封侯了。
“对啊,都有女侯了,我住在这官衙有什么不可以?”
李明琪坐在锦绣香软被中打哈欠。
“小姐将来也能做节度使!”念儿端着温热的水递来,一脸得意,她觉得现在小姐就是了,小姐都住进道衙了。
李明琪抿着小嘴喝了几口,她可没念儿这么自大。
“住进官衙有什么用!”她哼了声,伸个懒腰起床,“二伯四叔都不听我的。”
深秋有些凉意,念儿将软丝袍给李明琪披上:“但韩大人也只让小姐你住进道衙,也给两道都吩咐了只听你的,二老爷四老爷也不能奈何小姐。”
但好多事都被那两人把持,她也没办法奈何他们,说到底还是缺一个头衔,只大小姐这个不够,要是有像楚国夫人那样的诰封,她再走出去就没人敢小瞧。
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诰封?李明玉是指望不上了,她做再多事,也只是给那个躲起来享清福的大小姐做嫁衣。
李明琪站在桌案前,一眼看到一封公文顿时更生气,小手啪的拍上去:“齐家这父女俩真无耻!”
念儿跟着骂一遍,又安慰道:“确定齐阿城跟项北公子结亲,就不会再觊觎南公子了。”
这也是好事。
“这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李明琪生气,“现在的问题是项家不觊觎我了。”
念儿第一次知道觊觎原来也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有需才有求,不需要我了,我就没用了。”李明琪用小手指恨恨戳公文,“没有用就成了废物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已经当过大小姐了,就不能再回去当李明琪。
李明琪看着公文,越看越明白,不就是两家合作,结盟共助嘛,她坐下来:“我给项云写信,让他派兵马来助我打理山南道。”
这样就能算是有用?念儿眨眼:“小姐不是应该派兵马去助他们?”
先前不就这样做的?姜管家至今还在项南白袍军中。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李明琪铺展信纸,“以前大家都是打叛军需要兵马,现在,不是打叛军,兵马不重要了,地方变得更重要,给兵马对方还怀疑戒备呢,要不然为什么姜管家被南公子留在淮南道,从不带在身边。”
她口齿伶俐,念儿听得依旧糊涂:“哦……”
李明琪撇了蠢丫头一眼:“项云现在就有一个陇右,我把山南道分给他一半,你说他想不想要?”
念儿恍然连连点头想要。
“没有我的邀请,他可没借口进来。”李明琪道,小鼻头皱了皱,提笔写信,“他来了,兵马也是我的一份助力,我在山南道剑南道的位置就更不容动摇了。”
她这个假大小姐出现在人前越多,做的事越多,才能更长久。
念儿一步站过来挽起袖子:“我给小姐研墨!”
李明琪道:“研墨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信送出去。”
她定期都会给项南送信,剑南道还没有宣告解除婚约,就需要夫妻之间信件来往。
以往写的信内容没什么,这次不一样了,要避开剑南道。
“明面上依旧给项南公子送信。”李明琪对念儿小声叮嘱,“然后趁着出去,找个走西北线的商人把信送给项云去。”
念儿也不是一无用处,信按照李明琪的吩咐妥当的送了出去,直到过了三个关卡,才被发现。
快马加鞭送到麟州的桂花手上,她看了内容,一向木然的脸上浮现怒意:“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就如在山南道看着韩旭一样,韩旭到麟州后,她也来了。
理由是打理剑南道和山南道诸事。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懂吗?”韩旭反驳,“还用的着问我?”
桂花道:“我会的这些是跟李都督学的,李都督也说过一句话,学无止境,李都督不在了,又是从未有过的乱世,我当然要继续学。”
韩旭木然道:“你有什么不会的,在剑南道山南道也能问我,不用特意跟来。”
这个女人不敢承认,还把视线看向外边:“还是当面请教更妥当。”
天天面对这个韩旭,难道有个独处时间,但看着李明琪的信,桂花完全没好心情了。
坐在廊下喝茶的负责押送货物老管笑:“这些小姑娘心眼就是多。”
“损人不利己的心眼再多,也是蠢。”桂花道,“看来得让她生一场病回内宅老实养着,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
老管道:“趁着项齐结亲,我们跟他解除婚约就好。”
项李两家联姻现在没什么好处,解除婚约能让项云在卫道面前看起来少一个助力。
“我这就跟小姐写信。”桂花点头,“现在……”
她的话没说完,外边有卫兵急急进来:“项云带着陇右兵把麟州围起来了。”
项云?桂花神情惊讶,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去安东回家探亲吗?
“糟了。”老管从地上跳起来,“这厮要对小姐动手了!”
桂花问:“要对小姐动手怎么先来打麟州?”
老管跺脚:“他要用韩旭对付小姐,质问小姐弑君大罪!”
………
………
一层层兵马在麟州在蔓延铺展,看似水一般缓慢,但随着水越变越红,围拢也越来越小,麟州的城墙已经清晰可见。
善变的阵型,勇猛的厮杀,撞击在一起的兵士们如同在和自己鏖战。
自己总是很难战胜自己,尤其是人数处于劣势。
老管站在城墙上恨恨的拍墙头,再看城内,仓皇逃进来的民众将整个城池搅动的沸腾,到处都是哭喊声。
项云从兵阵走走出来,看着前方的城头。
“韩旭,出来认罪!”他高声道,“否则,满城皆为叛逆,杀无赦!”
列阵的兵将将他的声音一层层齐齐的传出去。
“韩旭认罪!”
“韩旭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