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华荡到最高处。
她看着李明琪穿过小径走出去,花园外有两个婢女迎来。
她荡回去,再用力荡起来。
她看到李明琪戴上幂篱,幂上垂下轻纱薄巾罩住了全身。
她慢慢的荡下去,看着李明琪像仙子一般飘飘而去。
为了避免李明琪被认出来,借口扶助民众家仆婢女都送去了庄上,现在家里用的人都是她从太原府带来的。
在家里她已经不需要遮盖容貌,人人都唤她大小姐。
但知府大人面前江陵府民众面前要遮盖,李大小姐江陵府的人不熟悉不认识,李明琪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就是李奉安的女儿,剑南道大小姐啊?”
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还没有我美呢,怎么称仙了?”
站在秋千上荡起的李明华抬头,看到池边大树上站着锦绣华服的向虬髯。
李明华荡下去,低头看原本在秋千下的婢女已经倒下昏睡了。
“不过这位大小姐,果然很大啊。”向虬髯道,手扶着鬓边半开的花,看荡起的李明华,“她一进门,我连家都进不来了。”
李明华道:“进不来不对吗?这又不是你家。”
向虬髯自从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回来后,就一直留在江陵府,有时候跑去土蝗或者周岩的那里,但用不了多久就因为违反军纪被周岩赶走,更多的时候是招摇过市呼朋唤友饮酒作乐,被官府抓了两三次。
江陵府内不许游侠儿聚众闹事。
不管是被赶走还是被抓起来,销声匿迹一段,他就又出来了。
他偶尔来李宅,不用李明华招待,自己招待自己吃住,李明华也不管他。
向虬髯道:“看来也不是你家了。”
李明华道:“我姓李。”
向虬髯拿下花在鼻子前嗅了嗅:“李?李家这么多人,世人知道谁,李家就是谁的。”
李明华高高荡起,前方是高高的天空,脚下是水波粼粼:“不管李家是谁的,我李明华都是李明华。”
向虬髯将手里的花砸向她:“李明华现在连家门都出不去了吧!”
“这种事明华小姐说过怎么处置。”
胡知府看着坐在面前的女子,恭敬说道。
“但凡此等逃兵,我们不杀,只罚,罚去做劳役。”
旁边站着一个将官,道:“只是此次抓到的人多,浙西那边连下我们三城,动摇了军心,只罚他们,不知道能不能起到警戒,所以来问一问明”
这个厅内只坐着一位小姐,她不着武装不配兵器亭亭袅袅,小衫飞蝶长裙百褶,轻纱罩住全身,像轻烟又像云雾,一眼看过去,不由屏住了呼吸,唯恐吹散了。
她不是明华小姐,她是李奉安的女儿,李明玉的亲姐,李家的大小姐。
将官肃立了身子:“大小姐,您看怎么处置?”
“浙西那边攻势凶猛,是因为淮南道我夫项南”李明琪道,“连夺叛军三城,所以叛军想要从江南道对淮南道突袭围攻,我们江南道一定要守住,因为守住的不只是江南道,还有淮南道,还有更远处的京城。”
胡知府和将官点点头,江南道此时此刻的确很重要。
李明琪道:“这个时候的逃兵不能都杀,也不能不杀,受叛军蛊惑逃而作乱的当杀,否则易乱军心,这个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不小心。”
将官应声是:“大小姐说得对。”
胡知府看看二人,松口气:“那就按大小姐说的办。”
二人要告辞,李明琪站起来:“我亲自去看看吧。”
胡知府忙道:“大小姐千金之躯”
跟在李明琪身边的婢女含笑道:“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千金之躯,只有为国为民当捐之躯,大小姐的弟弟,大小姐的丈夫都在领兵作战,大小姐自然也是。”
李明琪道:“休要多言,胡大人和白将军亦是如此,岂会不知?”
胡知府和将官便哈哈一笑,是啊,这位大小姐是什么人?李家随便一个小姐都能领兵呢,大小姐岂是闺中安坐之人?再不多言一左一右伸手做请:“大小姐。”
李明琪施然走出去。
门外有兵马等候,车驾备好,侍立的婢女也都和李明琪一般打扮,念儿戴着面纱陪同李明琪坐进车里,马车粼粼向前,前后亲兵,左右有胡知府将官骑马跟随,街上顿时民众涌涌。
“是李大小姐。”
“李大小姐要去哪里?”
“肯定是去军营,胡知府和白将军都陪着呢。”
“快让我看看,真的跟仙人一样。”
“仙人也敢去军营啊”
“当然敢,李大小姐可是李奉安的亲女。”
“那这是战神杀仙!”
“是啊,楚国夫人不是也是仙人下凡吗?她多厉害。”
“那李大小姐自然也一般厉害。”
“还有,现在淮南道那边是白袍军领兵,白袍军是谁?是李大小姐的夫婿。”
“啊呀,那岂不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们江南道有什么事,淮南道必然相助。”
街上男女老少对着马车里端坐的人影摇手欢呼大小姐。
念儿坐在车里,摘下面纱满脸欢喜,又像太原府当初那样,而且没有像在太原府那么辛苦,小姐只要打出旗号,一切就都有了。
还是在家好啊。
“不管在哪里,只要我是大小姐就好。”李明琪道,瞪了念儿一眼,“把面纱戴上,要不你就永远别出现在人前了。”
被关在家里,那就尝不到大小姐的大丫头的风光了,念儿忙将面纱裹在脸上
李奉景哗啦掀开营帐,营帐外大小姐的呼声顿时涌进来,营帐又哗啦一声放下,遮挡了外边的滚滚嘈杂。
李明琪掀起面纱,正要接过念儿递来的茶水。
“四老爷。”念儿差点把茶杯扔下,按住李明琪的面纱,“你进来怎么不通报?”
李奉景冷冷道:“李家的营帐,我进来通什么报!”
李明琪道:“四叔,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一直在军营,倒是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奉景道,面带嘲讽,“还想指手画脚?再指出一个太原府?”
念儿羞恼喊道:“四老爷,太原府怎么能怪罪我们小姐!”
李明琪对李奉景摆摆小手指:“四叔,话可不要乱说,你骂我没关系,但可不要骂剑南道”
“我哪里骂剑南道!”李奉景喝道,话没说完看到,李明琪的小手指指了指自己,又一摊手。
她虽然没说话,李奉景明白她的意思,在太原府的是李大小姐,说李大小姐搞丢了太原府,无疑是说剑南道丢了太原府,李氏名声有损啊。
他也姓李。
李奉景收回余下的话,甩袖道:“你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就行,这里明华做的有规有矩有条有理,你不要添乱了。”
李明琪道:“是啊,明华把江陵府规整这么好,我们当然要维护好,但我是大小姐,大小姐来了,总不能不出来巡视兵马吧?要不然人家会怀疑,而且我在这里,也让项南看到,有助于我们和淮南道相帮相助,明玉不多给兵马,我们最近就能用的就是项南了。”
李奉景捻着短须没说话,他的女儿多些兵马相助当然是好事。
“四叔。”李明琪斟茶给他,“我就是出来让大家知道我来了,我在这里,其他的事我不用做啊,都是四叔辛苦了,以前你陪我在太原府不能帮明华,现在你回来了,可不能让明华一个人操劳了。”
那当然,明华是他的女儿,亲生的,李奉景神情骄傲,接过茶一饮而尽。
“而且这里是江陵府,跟太原府不一样。”李明琪轻叹,“在那里,四叔受困项家,齐家,还有太原府的上下官员,心有余力不足,现在回到我们家,四叔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顺风顺水畅快淋漓。”
那当然,李奉景眼神泛红,激动又感慨,这是他的家啊,这是他李氏躲一跺脚,抖三抖的地方。
“我们家现在只有你一个大人在。”李明琪合手道,“四叔,你可要尽心尽力的看好啊。”
李奉景将茶杯扔回念儿手里,道:“还用你说,你别添乱就行。”
时不我待,他说罢转身大步走出去,扔下一句。
“我去忙了。”
营帐掀起又落下,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李明琪对门口做个鬼脸。
“四老爷真讨厌。”念儿恨恨道,用力捏茶杯,可惜力气小捏不碎,眼珠转了转,“怎么把他赶走呢?”
“一个讨厌的人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四老爷。”李明琪手抚了抚衣袖,慢悠悠道,“是江陵府只能有一个李小姐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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