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还住在客栈里。25shu
客栈的掌柜没有赶他走,还主动做了补养的饭菜送来,未了道谢,掌柜的便语重心长的劝说你犯了错认了错,有错就要改正,楚国夫人这是为你好,你看,因为有楚国夫人,才能开着店,也才有给他吃住的地方
总之一句话,让他不要记恨楚国夫人,改正错误,重新得到楚国夫人的认可。
“姜先生,连一个客栈的小老板都能劝我向善,担心楚国夫人,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未了对姜亮说道,“夫人之名,在民众心里,不会因为我而有损。”
姜亮道:“未大人,你的意思是夫人的名声只能由夫人来损喽?你别把自己摘出去,说些什么人的选择最终是来自自己之类的话,对你我来说,这就没意思了。”
未了笑了:“姜先生,大人当不起了,叫我未了就行,请坐吧。”
“我现在可不敢小瞧你了。”姜亮抖了抖衣衫在床边坐下,扳着手指,“暴虐,易怒,心胸狭窄,迁怒,理智不明,贪财,视门下官员为奴仆,未了,你这一打一跪一送钱,把夫人从高高的天上,一下子拉到地上了,让她从一个心思通明的神仙,变成了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妇人。”
未了在床上披着衣衫坐着,两边的帐子让他的脸有些昏暗不明,听到这里再次笑了:“或许夫人并不愿意做神仙,想做人呢。”
姜亮道:“与夫人见面不过三四次,你就能窥得夫人心意性情,不简单啊。”
楚国夫人与一般女子不一样,不在意名声,姜亮是知道的,毕竟夫人与韩旭与项南的来往,由他一手操办的。
一个已婚的妇人,公然与其他男子来往,虽然没有真切的证据,谣言也足矣令声名蒙羞。
但如今乱世,说是叛军嫉恨诋毁,蒙羞随时又能变成为国为民忍辱负重,成了善名。
所以姜亮才敢肆无忌惮的劝楚国夫人无视声名蒙羞,从中获利。
没想到未了更大胆,直接让夫人毁掉真正的声名。
“姜先生,不管是神仙还是人,夫人都是勇武善战聪明理智的。”未了道,“她自己是光明磊落的,但她知道这世间并不是光明磊落之地。”
所以他说鲁王是个阴险自私易嫉妒的人,夫人能不惊不怒不急不惧的听着,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不是神仙之地。
姜亮探身打断他,小眼闪烁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很恨鲁王?”
这话问的也太赤裸裸了,未了当然不回答:“我恨不恨鲁王无关紧要,朝廷和皇帝喜不喜欢一个兵马众多能征善战又声名赫赫善得人心的淮南道主,才是紧要的。”
姜亮坐直身子轻叹一口气:“自古良将忠臣,难道都免不了功高震主的下场?这还没有功成名就天下太平呢,你是不是想太早了?”
“未雨绸缪总好过临阵磨枪。”未了道,“更何况现在也不算太早了,陛下身边不是有了新人了吗?武都督那边的粮草辎重兵马补给已经不如先前了。”
姜亮倒是没注意这个,但他知道周献是武都督那边送来的大将,对武都督的动向必然更关注。
“沂州那边的粮草辎重可是夫人的。”他挺身肃重道,“没有夫人允许可不能随意处置。”
妻子的都是丈夫的,连一个小小的门客都敢这样说话,可见这个丈夫的地位
未了坐着一礼:“姜先生,沂州要给都督送粮草,当然是先送到夫人这里过目。”
姜亮点头笑呵呵:“要过冬了,都督那边缺什么做妻子的当然最清楚了,可不能随便就送。”
未了没有在意他的废话,继续道:“其实缺兵马粮草也是好事。”
姜亮哦了声:“这还是好事了?”
“有时候弱点弱处的确是好事。”未了道,“至少让朝廷陛下知道,都督还需要他们,还有可控之处。”
姜亮摇头:“你看你,把朝廷把陛下想成什么了。”
未了不理会,继续道:“夫人这边粮草不缺兵马充足,又乐善好施有仙人降世之美名,姜先生,朝廷陛下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仙人降世,是来救他们了吗?天子被仙子相救相助,你说将来,天子如何相待这位仙子呢?是率全民香火供奉呢?还是供奉呢?”
姜亮哈哈笑:“你看你,自己都说糊涂了。”
未了没有笑只是看着他。
他当然没有说重复,只不过是没有别的选择。
姜亮收了笑,摸了摸胡须:“就算不当仙人,当个人,也没必要当恶人吧?夫人一路走到现在,做了多少事,这就一笔勾销了?更何况夫人本就是个善人,非要在民众眼里装恶人?这也太冤了。”
未了道:“夫人只是做官员们眼里的恶人,对于民众来说依旧是善人,甚至夫人越是官员眼里的恶人,在民众心里就越是善人,只要夫人在民众眼里是善人,那再多的恶名与都伤不了她的根基。”
姜亮打量他一眼:“你想的这样清楚,说的这样明白,为什么不跟夫人说?”
未了垂目:“我不说,夫人也明白。”
所以夫人把他扔出来,说他犯了错所以惩罚他,却没有像原本姜亮刘范建议的那样,给民众解释他犯的错是自己惩罚自己污蔑到楚国夫人头上。
甚至在他的随从送了钱后,才让他走。
这一下所有人都相信他挨打是楚国夫人的命令,就算再有人解释不是楚国夫人让人鞭打他,大家也只会认为是楚国夫人收了钱,所以改口不仅暴虐还贪财。
姜亮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样不说而做,做了再说,再有道理,对夫人来说也是胁迫,你既然明白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就不用担心夫人会拒绝你,你讲清楚再去做,结果跟现在没有什么差别,但你和夫人的心就不会有隔阂了。”
“姜先生,夫人是个真善人。”未了抬起头,轻叹一声,“你说,我如果先给她讲明白这些,她还会同意让人责打我来自污声名吗?”
姜亮身子一震。
未了微微一笑:“此等恶事,怎能让夫人来担起,当然是我胁迫夫人。”
姜亮看着眼前这张白细如玉又如石的脸,一向灵活的舌头打成结。
“未先生。”他起身施礼,“告辞了。”
刘范将大茶缸放到姜亮面前,问:“舌头还没好吗?回来半天了,不说话,还真不习惯。”
姜亮回过神,握住茶缸轻叹一口气:“读书多,不如见多识广,那只是一个太监,都能想到这样的事,果然是新上任的官不如十年的老吏。”
刘范这次没有说歪门邪道,而是看着姜亮笑了:“难得啊,竟然还有你能佩服的人。”
姜亮哼了声没说话。
刘范道:“那不是他见多识广,而是比你还无耻。”
姜亮呸了声。
刘范对姜亮一笑,关切的问:“这人比你还无耻,你就不担心?你在夫人跟前以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姜亮哈的笑了,沟壑挤成一团,伸手捻须。
“不用担心,这世上没有人能取代我在夫人身边,因为我是夫人的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