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亮坐在一旁另安置的几案前,小童踮着脚给他的茶缸里倒热茶。
几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韩旭的信。
姜亮已经反复将信看了几遍,神情已经不是刚才那般不知所措了,愤怒的拍桌子。
“夫人为何不杀了这狂徒。”他说道,“竟然污蔑夫人为自己牟利。”
李明楼就对元吉笑道:“你看,不用跟姜先生解释,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元吉对姜亮笑了笑,姜亮一脸鄙夷的看着信:“这种恶心又自大的文字谁都看得出来。”又补充一句,“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在败坏夫人声名,没想到就是韩旭本人。”
李明楼被他说的有些好奇:“他写的还好吧。”
韩旭写的信读起来还是很美很流畅的。
姜亮断然道:“流畅也藏不住丑恶内心。”
总之把韩旭往死里骂就对了。
李明楼笑着不再问了,道:“所以请姜先生来帮忙写一封回信吧。”
姜亮在椅子上扭了扭,问:“夫人想写什么样的回信?是恩断义绝,还是情深缠绵?”
他能问出最后一句话,就可见心眼通明,李明楼不用再多说解释:“当然是情深缠绵,虽然韩大人对我厌弃,但我对韩大人的心意是不会变的,韩大人是世间最美的珍宝,我怎么能不喜爱?”
这话有点耳熟,姜亮心想,但他不去想用自己丈夫夸赞自己的话,来夸赞自己的情夫合适还是不合适,干脆利索的点头:“我知道了。”
不待李明楼再说话,他提笔开始书写,连口茶水都没有喝,在李明楼又看完三封信跟元吉交代怎么处置后,他停笔写好拿过来了。
李明楼看着这封信有些入神,她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表达情意的信。
原来情意也可以这样表达。
那一世项南的信也会表达情意,但如春风轻柔,而姜亮写的这个如夏花妖艳,她读这封信不仅能看到写信人的情根深种,还能看到收信人是怎么样的伟岸男儿。
那男儿面如潘安貌美,又如孙武才华横溢,谦谦君子世间难得一见,一见谁人能不倾心?不对韩旭倾心的人,都不是人。
元吉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犹豫:“这样写是不是太过了?”
李明楼笑着摇头:“不过不过,很好很好,等我抄下来给韩大人送去。”
元吉看她眼睛都笑成月牙了,便不再劝了,姜亮问了没有别的吩咐就神情淡然的告退了。
茶缸忘记了拿。
李明楼看到遗留在桌上的茶缸,笑道:“还是把他吓到了。”
有官封节度使是皇帝跟前最大亲信的丈夫,妻子还要去追求其他的男人,纵然知道这追求是假的,但也够吓人的。
姜亮可不知道武少夫人是假的,嗯,可能知道了更惊吓吧。
元吉问:“要给他再解释一下吗?”
李明楼道:“不用,姜先生知道我是在做什么,虽然觉得我的做法吓人。”
这封情书上除了热烈的表达情意的词句,还写了淮南道如今怎么样,形势多么好,他们两人情深意重,淮南道和剑南道也就合二为一,那将是多么美好的前景。
姜亮知道韩旭要利用淮南道来谋取别人的畏惧,楚国夫人便也用韩旭谋取剑南道。
可叹这么美好的情书,背后却是毫无情意的觊觎,这是乱世的无情还是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少年情怀?
李明楼看着信感叹,元吉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小姐这是渴望真正的情爱了吗?
向虬髯对小姐应该算是很美的情怀了吧?一个是不计回报的知遇,一个是只为了回报不求功业的感念。
把这个少年情怀抓回来怎么样?
&nb
sp;元吉便试探:“说起来,向虬髯”
李明楼先想到什么:“也不是,还是有人情怀是很美的。”她放下韩旭的信,从桌上拿起另外一封信,脸上再次浮现笑。
元吉认的这是相州那些孩子们写来的信,适才小姐看的很高兴,说武鸦儿夸她了,然后姜亮进来打断了。
元吉问是谁,那些孩子们还的确是少年,情怀虽然也不再纯真,但还是有一点纯真的。
“是武鸦儿。”李明楼眼里满是笑:“流言也传到那里了,阿信他们担心对我不利,让阿孝仗着年纪小旁敲侧击,元吉叔,你猜他怎么说?”
小姐又是元吉叔又是顽皮的让猜,武鸦儿说的好不好且不说,应该很逗人开心,就像土香木狗一样,虽然心里不当回事,但元吉不会扫了小姐的兴致。
“说什么?”他顺着问。
李明楼眉开眼笑:“他就直接跟阿孝说了,他不信我跟韩旭的流言,不,也不是不信,他信的是韩旭喜欢我,甚至说每个人都要喜欢我,因为我世间最美的存在,应该得到世间所有人的喜爱。”
这种话吗?他们人人都知道啊,小姐自己也知道啊,有什么稀奇?元吉点头:“这句话他说的对,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他看到了美啊。”李明楼道,“他听到这些流言,没有像别人那样胡思乱想,而是透过这些流言想到了简单又美好的事。”
元吉想到了金桔说过的话,没有贸然问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这么说,想干什么?”他皱眉沉思,“骗兵吗?”
李明楼哈哈笑:“没有啊。”将信递给元吉,“没有说要我们兵马的事。”
元吉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虽然是孩子们的一言一语,但这些言语能清楚的勾勒出相州的局势,振武军已经稳定了相州,安康山叛军退守,麟州那边要武鸦儿回去的确没有提到要动用兵马的迹象。
“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要。”元吉说道,总之这个武鸦儿不可信,心思诡异又奸诈,他总能哄小姐高兴。
该怎么做呢?
他想到见过在剑南道见过街上妇人哄孩子,这个不好,我们去买更好的
元吉一拍头似乎想到什么:“最近向虬髯还在江南道吗?”
向虬髯吗?项云还在江南道,向虬髯也一定在,李明楼眨眼:“不知道啊,怎么了?”
元吉道:“没什么,我想他可以召集一下游侠儿,将小姐的声名在江南道宣扬一下,抵消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李明楼笑道:“元吉叔不用担心,只要我手中有兵马,那些流言蜚语没什么影响。”
元吉当然知道,他不过是要转开话题:“是啊,不过向虬髯这个人很不错,能为小姐所用就更好了。”
是不错,李明楼笑着点头,而且也已经在帮她了,只是不能多谈。
说到这里,武信他们的贺礼被找出送来了,虽然没有将话题引到向虬髯身上,但不说武鸦儿就好,元吉将贺礼一一摆出来和李明楼看
“姜先生,你的茶。”
小童蹬蹬跑进来,将茶缸放到桌上,又蹬蹬跑走了。
姜亮啊了声:“我说怎么少了点东西,原来是茶杯。”
他伸手拿过摩挲。
坐在另一边的刘范抬头看他,审视道:“你要替夫人做什么坏事?”
姜亮端着茶缸摇头:“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就我替夫人做坏事了?”
刘范冷笑:“去了夫人那里一趟神魂不舍,茶缸丢了都没发现,你这种没有礼义廉耻的人都能被吓成这样,可见这件事多么不能见人。”
姜亮将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