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厮杀声在大路上响起。
从飞箭和马蹄下险险逃生的项云已经被亲兵们一层层护住,透过人群看着厮杀。
层层围裹人影碰撞混乱,忽的又响起轰隆一声,人群中冒起黑烟滚滚,兵马向外退乱。
在黑眼中一个人影向起伏的山间跑去,飘散的黑烟中只看到他的长手长腿。
“刺客跑了!”
“追!”
兵士们喊着追上去,前方的刺客连人影都几乎看不清了。
虽然看不清人影,但这样一击不中掉头就跑的做派很熟悉,项云站起来看着消失的人影。
在剑南道一击不中逃走的刺客,竟然又出现了。
剑南道没有抓到此人,项云并没有放松警惕,回到陇右也警惕的严查防备的了很久,直到确认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人。
没想到在他快要忘了的时候,刺客又出现了。
刺杀一直没有放弃,项云神情凝重,而且这个刺客对他的行踪太清楚了,分明就是一直在他身边窥视等候
“大人,没有活口了。”
兵将们将四周的尸首重新检查一遍,过来低头请罪。
“你们怎么回事!”亲兵副将厉声呵斥,“大都督当年就是因此被害,竟然还如此不谨慎!”
兵将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项云在一旁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李奉安是这样被他杀的,所以他也要这样被杀死吗?
这是李奉安做鬼不放过他,还是剑南道的人刻意的安排?
项云从来不怕鬼,世上唯有人最可怕。
“大人,你怎么样?”副将见项云久久无声,不安的询问。
项云向前迈了一步身形摇晃,副将忙扶住。
“脚伤了。”项云低头看腿脚
夜色降临路边安营的军帐火把明亮,点燃了整个山谷,远处的夜色里也不断的有火光亮起,恍若星河坠地。
“都督。”
一群官员疾驰而来,不待马匹停稳就跳下来冲进来,蒋友并不在最前边,而是走在不前不后的,与其他人官员一起围拢项云。
“你怎么样?”
项云卸下铠甲穿着普通衣袍,身上并没有血迹伤痕,只是右脚被包裹夹板。
“无妨,下马的时候伤了脚。”他说道。
众官松口气,指责兵将们的粗心大意,又问刺客可有抓到。
副将面色羞惭摇头:“还在追捕,只是始终没有消息。”
官员们七嘴八舌议论“这是朔方那边的贼兵。”“我们要严查境内。”
一直没说话的蒋友站出来高声道:“不,我怀疑这是安康山的阴谋!”
营帐中安静下来都看向他。
蒋友上前施礼:“都督,此事当从长计议,请先回陇右吧。”
营帐里其他人面面相觑,项云笑了笑:“不至于。”
“都督记挂剑南道危急,但请不要大意。”蒋友拿出舆图铺展在桌面上,示意其他官员们也来看,“朔方这边由陛下英勇亲率兵追击,境内的叛军已经清除了,安贼抢占京城,对朔方麟州虎视眈眈,我们陇右虽然小且偏僻,但位置至关重要。”
围过来的官员们看着蒋友在舆图上向陇右西边划出一道线。
“这里可以直通番外。”蒋友看众人,“如果陇右出事,安康山得以联合匈奴吐蕃,那么朔方就完了。”
官员们看着舆图,陇右的位置的确险峻,以前不用担心匈奴吐蕃这些番人,有朔方镇守又有大夏威武数百年安稳。
谁想到一夜之间大夏就乱了。
“当初李大都督请朝廷在这里安置节度使,必然也是因为这种考虑。”蒋友叹息一声,“大都督英明啊。”
在场的诸人皆跟着叹息一声。
“所以,安康山要对我们陇右下手。”蒋友声音拔高,拉回诸人的注意,“他用这种法子害死了李大都督,也可以故技重施来害都督,如果都督这次被暗杀,结果会怎么样?”
李奉安出事的时候,朝廷还安稳呢,又有众多的人马将官,很快就稳定了局面,现在局势可不一样了,项云如果死了,陇右立刻就乱了。
诸人面色变幻。
“不止是陇右乱了,我们陇右也是剑南道的门户。”蒋友沉声道,伸手点了点陇右与剑南道相邻的位置,“陇右失守,黔中叛乱,南夷蠢蠢欲动,这才是剑南道真正的危险。”
营帐里顿时响起了议论声。
“哪里没有危险?如今天下都是安康山的阴谋。”
“我不认为都督躲着就是良策。”
“对啊大家做好防范。”
“你这话我不同意,都督不去黔中,不是躲着,而是要安稳陇右。”
“是的,黔中叛乱,但左边有齐山率东南大军,剑南道这边压力并不算很大,而且黔中区区兵马敢来侵扰剑南道,这本身就诡异,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诱都督出兵。”
有反对的也有赞同的,虽然数量很少,但还是破开了一道口子,蒋友看着这场面很满意,他再次拔高声音对项云道:“所以请都督暂且回陇右,此事当慎重。”
事情还是要身为都督的项云来决定,大家停下议论也都看向项云。
项云道:“这些都是猜测,待抓住刺客查明他的身份才可推论。”
是的,刺客的身份是关键,诸人醒悟齐齐应声。
更多的兵马奔出营地向四面而去,恍若一张大网铺天盖地
初冬夜深的山林有细碎的声音,似乎是人走动又似乎是蛇虫爬行,不远处的路上传来马蹄声,震动让山林的声音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夜空中的云彩散去,被遮住的月光倾洒,透过枯枝干叶,斑斑驳驳落在山林中站立的一人身上。
他的身材高大,冬日里只裹着一块毛皮,露出大部分肌肤,月光下荧莹发亮。
他侧耳听外边的马蹄声,然后再次迈步,长腿大脚落地,一步一步很快穿过山林来到一条河水边。
月光让河水如镜子,男人蹲下看着水中倒影,一圈浓密的胡子遮住了他的脸,浓眉皱了皱,伸手拿出一把匕首对着河水开始刮胡子。
胡子像草一样被割下来扔下,打碎了平静的河面,一圈圈的波纹散去待再恢复平静,河水里便映照出一张英俊的脸。
“我果然还是好看。”向虬髯满意的点头,对着河水端详自己,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
河水里英俊的面容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因为穿山越岭他华丽的衣袍早已经扔掉,因为如山石一般潜藏静候脸被风吹日晒粗糙,但身上始终安然无恙。
混在山贼中装死没有让他受伤,用尽全力的一击不中也没有让他受伤,因为他是来刺杀的,不是来舍身的,一击不中立刻就走,不恋战不拼命。
项云的命还没拿到,他不能舍命。
只是肚子太饿了,他有些记不清多久没吃东西了,向虬髯揉着肚子转身向后,双眼在月光下搜寻地面,猛地俯身一扑,再起身就拎住一只肥硕的野鼠。
野鼠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动静就被拧断了脖子。
向虬髯将野鼠满意的晃了晃,蹲在地上拿出火捻子蹲下要点燃枯草,但耳朵动了动停下动作。
马蹄声忽远忽近始终不绝,夜色里点火最容易暴露身份。
那么
向虬髯将火捻收起,张口露出白牙咬在野鼠的脖子上,毛皮中有血滴落,越来越多,从嘴角流下滑落在赤裸的身上。
向虬髯头一甩,咬下一块皮肉,轻呸一口吐在地上,又一口要咬住露出的血肉。
河水安静如镜,倒影着背对的英俊男人,无声的大嚼着生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