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王力见过少夫人。”
几个男人走进厅内,在为首的带领下俯身施礼。
室内温暖清香,跟适才的门房一样,大家已经适应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和动作。
咯吱脆响,然后有女声轻柔:“你也吃,你们坐吧。”
这是两句话,王力抬起头看到前方一张美人榻,其上坐着两人,首先入目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穿素色大袍,脸上有面纱层层垂挡,身形面貌什么都看不到,旁边一个妇人,裹着锦绣衣袍,发鬓攒着珠花,展露在外的面容白净清晰,但她的双眼蒙着一条布。
没有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松口气,蒙住了双眼的妇人不至于炫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咯吱又一声,美人榻脚边的小凳子上还坐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丫头,砸开一颗干果,吹去了浮皮,放在手心里托起来。
“夫人,你吃。”她说道。
蒙眼妇人伸手准确的从她的手心里捏起果仁放进口中。
遮面女子便转过头看着他们,再次道:“坐下说话吧。”
这声音打破了眼前的画,王力回过神垂下视线:“多谢少夫人。”
“没想到你们也过来了。”李明楼说道,“我让人去了京城,算着这时候也该到了。”
王力道:“都将惦记夫人,京城的事稍缓立刻让我们来看看。”
李明楼看妇人:“母亲,是鸦儿派人来看您了。”
王力起身对她施礼。
妇人含笑点头:“好。”并没有多说话。
王力也没有再说什么。
室内并没有陷入沉默,李明楼将话题接过来:“窦县才经过兵乱,事情很多,府衙和道衙都想要我们再留一段,以安民心。”
“少夫人说的是。”王力也立刻接起话,“民心是要安抚,如今京城也很乱,都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还没有安顿好,少夫人留在窦县更合适。”
大家的意见统一事情就好谈了,李明楼满意的点头:“都将那边,有什么事需要的尽管开口。”
王力俯身道:“多谢少夫人惦记,都将一切都好。”
李明楼询问:“你们来了多住几日?”
王力道谢:“京城也离不开人,都将惦记夫人们,我们来看过知道都好就放心了,还是要立刻赶回去。”又补充一句,“都将给夫人送了一些日常爱吃的。”
他们做了选择,李明楼没有挽留:“人生地不熟,京城里人手不足,你们早来早回吧。”侧身问妇人,“母亲,要给鸦儿写个信吗?”
妇人慢慢的吃着干果,闻言看过来:“不用,有什么话,见了鸦儿再说吧。”
鸦儿这二字从妇人口中吐出来,熟稔轻柔温婉,王力忍不住喊了声夫人,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一旁的少夫人,要抬起的脚又落下来。
李明楼只当没看到这男人差点没有压制住的冲动,唤元吉:“给都将带些贴补用,京城不比别的地方。”
元吉应声是,王力也没有推辞,他们也是带了礼物来的,礼尚往来合情合理。
王力道谢带着人告退出来,元吉请他们在门房稍等:“少夫人的吩咐的东西要装一下车。”
王力道:“我们骑马赶路,用车不太方便,不用准备太多,少夫人的心意都将会知道的。”
元吉便点头:“我准备马匹携带的。”
王力谨记适可而止的叮嘱,没有再推辞看着元吉离开,再看门房里有些觉得做梦。
“没想到就这样见到了婶子。”一个男人低声道。
还以为要费些周折,说一些你来我往的机锋话,结果一进门一抬头,妇人就在面前安坐等候。
“看起来她不是要结仇的。”另一个男人低声道。
知道他们的来意,特意将妇人请来见,没有询问有关都将的任何事,也没有阻止他们来去。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王力道,“就算让我们见了夫人又怎么样?我们难道还能把夫人抢走吗?”
这里是青天白日下的官府县衙,来往的都是文弱的官吏,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几个仆从几个妇人,但这只是幻象,只要他们有丝毫的动作,这官府县衙就能变成阎罗殿。
走路无声的鬼把门推开了,姜暗带着慈祥的笑走进来:“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又拿出一卷轴,“这个是少夫人给都将的。”
王力伸手接过又立刻收起来,夫妻之间的东西他们做随从的不该看:“我会给都将带到。”
姜暗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双方在门前依依惜别,任谁看都会以为是老友熟人,谁知道他们连对方报上的姓名都不信。
世间的事怪有意思的,姜暗捻须想着,目送假姑爷的人离开。
每个人的马匹上都装了褡裢,里面塞满了东西又不影响马的速度,马蹄轻快几人很快就出了窦县界,暮色降临在野外篝火的照耀下,褡裢的东西被翻出来。
“这个是什么啊?看起来像是茶?”
“这个是吃的肉干吗?”
“你们看我这里有个挂满黄叶子的树?”
“真是没见识,那是金子。”
“金子做成树?金子不是钱,拿来用的吗?做成树能干什么?”
篝火前金光闪闪啧啧声不断,王力很是烦躁:“不要看了都收好。”
男人们嬉笑着将褡裢收好凑过来:“大人,你说他们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在讨好我们?”
回想进入窦县县衙后的所遇,应该是竭力的招待了,王力保持冷静沉稳:“不要被表象迷了眼,蜜糖之下也可以砒霜。我来看看这武少夫人给大人什么东西。”
他拿出卷轴打开,其他人挤过来看,篝火映照展开的卷轴呈现一副画像,一个妇人含笑端坐,就像今天大家看到的那样。
原来是武夫人的画像。
他们并不认得武鸦儿的母亲,见了也并不能分辨,只等回去给武鸦儿描述,再让武鸦儿判断真假,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了一副画像。
画像比语言的描述要清楚明白的多,王力沉默一刻,这蜜糖的量还真是厚重足足
二月末京城寒意让晨雾浓浓,蹲在墙角的两个闲汉跺跺脚,喊住了一个挑着担子卖茶汤的,各自买了一碗喝暖身子。
“这天真冷。”
“马上就暖和了。”
一面闲谈一面视线看武宅这边,同时摇摇头,已经很多天了,进去姜名等人始终没有出来。
“但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没有危险。”他们低声道。
挑着担子的茶汤小厮点头:“不过厚爷说,最多再等三天,我们就要想办法进去一探。”
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安静,也打断了三人的交谈,茶汤小厮继续向前走去,两个闲汉靠在墙角活动身子,一面看着奔来的一队人马,人马直接进了武宅的门。
清晨的武宅也很热闹,两个兵士抬着一锅肉进来。
在屋子里活动手脚的姜名哈了声,用力的嗅了嗅:“炖肉啊。”
跟进来的军汉手里拎着一坛酒哈哈笑:“是啊是啊,尝尝我们的手艺。”又将酒举了举,“都将大人虽然还没回来,但从宫里送来了酒让你们尝尝。”
姜名欢喜伸手接过:“那这是御酒了!”转身招呼同伴们,“来来大家都来尝尝。”
厅堂里的早饭热闹嘈杂,待撤下去时每个人都喝的脸红彤彤,这一天估计又要睡过去了。
“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打着酒隔说道,身子歪倒在椅子上,眼神却是清明,“要杀要宰给个话啊。”
姜名揉着脸:“我看他们是在等。”
“等什么?”大家问。
“等那位武都将做出决定吧。”姜名说道。
所谓在皇宫的武鸦儿坐在这间宅院里,也正在吃早饭,但碗筷放下许久未动。
他看着展开在面前的画轴,眼中浮现一丝怅然。
“不像。”他低声喃喃。
老胡立刻蹭的跳起来:“假的吗?”
武鸦儿被他的一声喊惊回神:“我是说不像现在的,像我小的时候那样的”
现在?小时候?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糊涂,老胡眨眼。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武鸦儿干脆不说了,点头:“不是假的,是我娘。”
老胡一挽袖子:“那接下来怎么办吧?”
要打还是要杀?来明的还是来暗的?现在的他们,可跟先前不一样了。
武鸦儿将画轴收起来:“少夫人的那几个人,带来我见见吧。”
(前几张写错了一个名字,跟在太原府的管家叫姜会,不是姜亮,我起名字起顺手了,忘了姜亮用过了。顺手贴一下人物表,跟随李明楼身边的是中五,姜暗,京城的是中厚,太原府的是姜会,嫁妆军的是中齐,负责与武鸦儿来往的是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