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烟和姜南风爬上车时,车内画风已经恢复正常,单崇靠在座椅靠背上玩手机,卫枝也坐在副驾驶玩儿手机——
两人甚至各朝一边。
好像完全不熟的样子。
只有背刺一脸严肃地坐在后座,在老烟吭哧吭哧往上爬的时候,说了句:“你还往上爬,我都想下去。”
老烟莫名其妙望着他。
倒是前面驾驶座,男人接收到了他的阴阳怪气,懒洋洋地接了句“你下啊”,一边说手上还没停下在微信回复短信,他键盘没消音,打字“哒哒”的听上去频率很快。
引得原本一脸放松在刷微博的卫枝抬起头,看向他:“你在跟谁说话?”
男人扫了她一眼:“放个屁都要跟你打报告。”
她深呼吸一口气,正发誓回去要用84消毒液洗一百遍手洗掉这个熏人的渣男味儿,男人直接在车内所有人注视下把手机扔给她,说:“导航一下回酒店的路。”
卫枝手忙脚乱接过他的手机,刚想说你来的时候也是导航的嘛不是说你年年来对这的路很熟——
低头一看,他的手机停在微信聊天界面。
那边,男人已经启动了车。
卫枝抱着手机瞪大眼望着他,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
手机还有他掌心的余温,好像连气味都有不一样,小姑娘脸蛋悄悄红了红,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在男人的默许下开始查岗——
绿色的微信界面,对话框那边的人没有备注姓名,微信叫“行善积德”,这四十岁朝上画风的微信名,头像却很违和地穿水手服泳装的野原向日葵。
就跟单崇的头像配色、风格完全一致。
卫枝窒息两秒紧接着深呼吸一口气刚想破口大骂尼玛的情头啊啊啊单崇你牛逼……
突然脑子拎清,野原向日葵好像是野原新之助他妹。
卫枝:“……”
先切出微信看了眼,在列表里还找到了野原美芽和野原广志,四个人在一个微信群里,那个群名叫“因为穷硬着头皮住一起”。
卫枝:“……”
看了眼单崇和他妹的聊天记录,微信名是@行善积德”的单善画风是这样的——
【积德行善:王鑫说你去看大跳台世界杯了?】
【积德行善:这死冷寒天的,你也不怕冻?】
【积德行善:比赛好看不?】
【积德行善:算了,对你来说还能有个不好看的?】
【积德行善:我听说这次世界杯小日本和棒子贼拉多,他们又捣鼓出什么新动作了吗?到底能不能行了u型池是小日本大跳台还是小日本哪哪都是小日本听说他们的u型池滑手还能临时退役转行夏奥搞滑板再重新复出继续征战明年冬奥,一人当两人用离谱啊这板类运动别不是被他们统治到2026年……真的烦看膏药旗,那咱们翻年是不是又没戏了啊?】
【崇:戴铎第三,不作死来年稳稳能进北京冬奥。】
【崇: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
【积德行善:……………我不是想问这个,你有毛病,我问他干嘛?】
【积德行善:第三可以啊,王鑫说他又摔了,居然还有第三。】
【崇:外转2160没站住,落地滑了一会儿才摔的,没摔着,好着呢。】
【积德行善:?】
【崇:?】
【崇:你又不是想问这个?】
【积德行善:不是。】
【崇:哦。】
【积德行善:妈妈问你大年三十回来不?】
【崇:不回,王鑫会带着戴铎去,我懒得看你们俩吵架。】
【崇:我初一回。】
【积德行善:到底谁才是我哥?】
【崇:你想谁是你哥?】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看样子应该是单善不太想理她哥了。
卫枝默默地放下手机。
后排,老烟见状,搁后面还莫名其妙地问了句:“怎么手机又放下了?导航呢?别开错路。”
背刺沉默了几秒,没憋住,忍无可忍地问:“我就问你,你来时候咱导航了吗?”
老烟是一点都不知道单崇和卫枝那点儿事的,眼下被说的一脸懵,只有姜南风抬起头看了副驾驶座的卫枝一眼,然后出声,淡淡安抚小阿弟道:“应该是她没找着导航软件,她就这样,什么东西放眼皮子底下就知道喊找不着。”
卫枝回过头看姜南风。
姜南风冲她懒洋洋地笑了笑。
卫枝心想姜南风这看一眼什么都明白过来的本事整挺好,省了她坦白从宽的功夫——
再看看老烟还搁那一脸懵逼呢。
活该他玩不过南风姐姐。
……
下午到了酒店,卫枝坐立不安。
“没事干就更新,”姜南风说,“狗侍卫埋土里坟头都长草了,作者还在琢磨怎么才能顺理成章把他挖出来起死回生。”
“……话不能这么讲。”
卫枝一边敷衍地随口应答,一边摁手机头也不抬——
“死了的人怎么起死回生?”
【少女叽:。】
【崇:?】
【少女叽:?】
【崇:滑不?】
卫枝放下手机,宣布:“天气预报说一会下雪,天气这么好,我出去滑两趟?”
姜南风已经上床了,看小姑娘无头苍蝇似的满屋子找已经被冷落了两天的护具,无语道:“那雪花是爱心型的不?”
正吭哧吭哧从衣服里挖护具的人一顿,转过头幽幽地望着她……后者沉默半晌:“去吧,又没说不让你去。”
十五分钟后,卫枝拖着她的雪板到了雪具大厅,一眼就看见大厅中央男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还是熟悉的一身黑色雪服,护脸一戴,头盔和雪镜被他拎在手肘上。
过往的人认出他,纷纷和他打招呼,喊崇哥,叫崇爷,有的停下来闲聊两句,顺便约个课。
远远看见她走过来,男人掀起眼皮子扫了她眼:“这么慢。”
语气平淡。
就。
男朋友没有了。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
冷酷无情刻薄严厉滑雪机器。
干。
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抱着雪板就冲过来。
下午雪场人少,缆车吊箱都不用排队,单崇带着卫枝上高级道,她的搓雪滑行如今基本娴熟,已经开始学走刃了,这时候上个高级道完全不成问题。
队伍就他们俩,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中,他们抱着雪板一本正经地在缆车左右两边坐下,吊箱门关上,晃晃悠悠地刚往上升了十米吧……
原本坐卫枝对面的男人站起来,转身,挨着她坐到她身边。
她先是一愣,条件反射扭脸望了他一眼,戴着护脸雪镜她也看不清楚此时此刻男人脸上的表情,心脏就砰砰乱跳了两下……
有、有点紧张。
她眨巴了下眼。
“干什么你?”男人突然出声。
卫枝吓了一跳,屁股往后挪了挪。
他掀了雪镜,护脸往下一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穿上雪服不认识了?怕我?”
卫枝:“……”
还真让您说对了,草。
刚认识那会儿死活不让男人摘护脸和雪镜的行为在此时此刻遭到了报应,谁能知道她也会有这么一天,恨不得求他把护脸和雪镜摘了——
主要是过往印象根深蒂固,这两玩意儿他戴着就莫名其妙觉得他瞬间成为随时翻脸不认人的魔鬼。
这会儿终于看见男人的眼睛,她那发麻的头皮才稍微、稍微放松一点点……
呜呜。
她英俊的男朋友。
卫枝:“没有的事,你别乱说。”
一边说着,一边相当言不由衷地抬起手拽了下他的袖子——默默地把他拎着雪镜的手挪远了些——余光看见男人翘起的唇角,她想死的心都有。
护脸下面,她的脸粉扑扑的红,压着他拿着雪镜的手腕,一边生硬的扯开话题:“我刚才回酒店路上想问你,那什么,我看到你跟你妹说,你今年不回家过年?”
他手没动。
就让她压着。
“嗯”了声,想了想补充:“传统惯例,大年三十留给王鑫和戴铎造作,我初一回。”
“那我也初一再回南城。”她不假思索。
单崇不说话了,就瞥了她一眼,心想本来她家里知道她自己在外面找了个野男人估计得跳起来,现在她还要为了个野男人过年都不回家……
她妈不得直接一张机票飞过来棒打鸳鸯?
见男人不置可否,吊箱里有短暂的沉默。
然而卫枝也不生气他没积极响应。
你说她这么些个月朝夕相处,还真有点儿摸清楚了单崇的脾气,这会儿居然轻而易举光从他轻颤的睫毛都能猜到他的顾虑——
卫枝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完全不是多余,过往二十几年她平时再怎么搁外面浪,从来没有过年不回家过……
大年三十必定老老实实坐电视机前陪外公外婆看春晚。
可是她不想扔他一个人过年。
她想了想,琢磨怎么办好,手指头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衣袖摸进去,指尖挑开他的手套与速干衣边缘,轻轻蹭他温暖干燥的皮肤,和他手腕上凸起的血管。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只有单崇知道,她指尖划过得每一处,都在悄悄地冒出鸡皮疙瘩。
亏得他面色自然。
“要么你跟我回家?”她抬头问他,“正好,省得我群发微信官宣,好赖说遍了,不带个真人回去在他们面前走一圈他们估计现在都觉得我在跟韩一鸣玩见鬼的欲擒故纵。”
单崇笑了笑。
她不解地望着他。
单崇问:“那个韩医生什么条件,你家里人这么喜欢他?”
卫枝答:“年轻有为的富二代吧。”
单崇“哦”了声:“换位思考下,我要是你妈,闺女放着年轻有为富二代金龟婿不要,非要搁外面捡个家里有人要花大价钱照顾的穷鬼回去……”
卫枝:“……”
单崇:“我能把你腿打断。”
男人轻飘飘的语落,就感觉到原本在他动脉上挠着玩儿的手停下来……原本肩并肩与他一起的小姑娘支棱起来,瞪着他。
卫枝不是很高兴他这样对比——
柴米油盐对她来说真的不是首要考虑的因素。
她想法很简单,虽然她家里确实家底略丰厚,但是她自从搬出来后,也很久未跟家里要过一分钱。
她可以自食其力。
也不在意喜欢的人开的车是北汽还是大g。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衣穿暖,有粥食饱,良人待归,三餐四季,平安顺遂。
而韩一鸣显然不是那个所谓良人——无论他多青年才俊,想到万家灯火之后有一盏是他,她就想把整栋楼的电闸都给拉了。
所以她很不高兴单崇就物质方面对比甚至夸奖起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会因为他的主动对比感觉到心痛。
在她的瞪视下,男人却显得很淡定,垂下眼笑了笑,抬手将她刚才坐起来时有点儿蹭乱的头发挽至耳后,淡道:“攒够钱就去找你。”
他语气自然。
倒是一点自卑或者酸的意思都没有。
卫枝这才稍微上来一口气,眨眨眼:“攒够钱是什么鬼?”
“至少不是负债,让你跟着我饿肚子,那像什么话?”他说,“单善的义肢大概一百二十万,就攒这么多吧?”
……这年头几个男人能在三十岁以前攒下一百多万存款?
脱离了家庭,韩一鸣也不行。
卫枝眨巴了下眼,想到他连一百块油费都省,很想问他知不知道一百多万是几个零,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在婉拒,喊她滚蛋的意思?
“你攒了多少了?”卫枝问,“然后我回家找个算命的算一算我还能活几十年,搞不好入土为安之前能提前个一两天抓紧时间跟你去民政局打个证——”
单崇说了句“不知道啊”,然后摸出手机,打开了某个银行软件,又切微信问单善要账号密码。
【积德行善:你要干嘛?】
【崇:你嫂子查账。】
【积德行善:你借口不如再荒谬一点?】
【积德行善:我没买那件大衣,瞧给你紧张抠搜的,不会惦记这事儿好几天没睡好吧?】
那边絮絮叨叨,还是很快把账号密码给发了过来。
单崇也挺好奇的,他就每个月往卡里打钱,是给单善攒义肢费,其实也是给她的零花钱和生活费……
她花了多少他从不过问。
自然也从来没问到底攒了多少。
他自己还没看清楚,原本旁边支棱着的小姑娘已经扒着他的手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过他的下巴,他愣了下,甜香的洗发水味钻入鼻中,他轻笑了声,眼角逐渐放松,柔软。
配合压在自己手腕上的爪子,他放下手让她看清楚单善的卡上存款余额——
七十八万四千多。
卫枝认认真真数了三遍,眨巴了下眼,震惊得说不出话——
七十八万!!!!!
“全你攒的?”
“嗯。”
“……几年?”
“不知道,好久了,”男人想了想说,“应该有三年了吧?”
三年攒七十八万!!!!!!
一颗高悬的心落了下来,她双眼里写着的那个欢呼雀跃啊,恨不得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抠门真的能抠出个亿万富翁来”!
“我觉得我要不是英年早逝,应该还能早点儿和您修成正果。”小姑娘甜滋滋地说着,双眼弯成了月牙,“我认识的大多数人和你一样大的时候还在用六千块的月薪分期付款36期买奥迪a4——”
“……车能开就行,城市里也开不快。”
妈的,听听。
你见过比这还会过日子的男人不?
赞啊!
这会儿单崇在卫枝心里已经光芒万丈。
她现在就想打电话给她妈,疯狂叫嚣:看呐!你给我安排的富二代金龟婿算个屁!我自己在路边叨也叨回来个根本没差多少的金饽饽!哼!口亨!!
看着男人“咔嚓”锁上手机,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是在操心自己比不过韩一鸣,他只是已经想到了方方面面——
可能是在牵起她的手的那一秒。
已经想好了这些。
比她考虑的更多,更长远。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盯着男人的侧脸,现在心里已经变成一塌糊涂的稀巴烂烂泥,没办法,她就是真么好收买啊。
“我这还有三十万……要不——”
她这话还没落,原本身边神色放松的男人脸肃了肃:“你家从小到大的教育成果就是让你把三十万随随便便交给一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
“……”
“谢谢了,现在我更觉得责任重大……你没哥哥或者弟弟吧?”
“怎么了?”
“我怕他拿刀砍我。”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完,旁边的小姑娘已经呜呜地倒在他身上……摸到他的雪服就师父威严还在,她也不敢太放肆,就是比以前扯他袖子,稍微过分一丢丢,把他自然放腿上的手拽过来。
柔软温暖的爪子挑开他手套,硬生生地从手套口挤进去,用自己的手贴着他的大手,挤挤。
“你多上点课吧,现在就去上课!问问小熊要不要上课?最好让她再介绍点人来,她是网红姐妹多。”
“……”
“争取明年完成任务目标。”
“你还挺着急。”
“嗯,”她乖糯糯地说,“你全身上下唯一能赶人的点就是又穷又抠,要是被她们知道事实完全相反,那就麻烦了。”
她望着他,真诚地说:“我会担忧得睡不着觉的。”
她说的贼拉自然。
翻译一下——
大概就是从前有一个公主,逃离养尊处优的城堡,成为了在逃公主。
有一天,在逃公主在路边垃圾桶里随手捡了个破壶,擦一擦……
然后发现这他妈居然是阿拉丁神灯。
……
当天晚上。
阿勒泰雪圈群炸裂,众人奔走相告——
单崇开公园入门团课啦!
十人内小班教学,一个小时,人头费一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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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冲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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