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枝握着手机蹲在那都快凝固成街边垃圾桶同款了,呆呆楞楞的,然而男人却没打算放过她,就定格靠在那,一副“你不说咱们就站到天荒地老吧”的样子。
手机还贴在耳边,姜南风“喂”了两声,就听见卫枝颤抖的呼吸声,想了想,特别体贴地说:“没事,我不介意当手背。”
说完就挂了电话。
单崇走到卫枝面前,她蹲着,就到他大腿那么高,于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哑巴了?”
小姑娘唇瓣抖了抖,头发发麻,憋了半天窒息地说:“……我又不是说你坏话。”
语气特别委屈,一副我又没做错事你为什么逼我去死的架势。
“我就是好奇问问,又没骂你。”
语气依然是温吞的节奏,此时此刻男人立在她跟前,身上是血腥气息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卫枝低着头盯着他的雪鞋看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空气里的血腥气味压过了所有,灌入她的鼻子里……
眉头一皱,她也没再蹲着装死,抓着男人的裤子一个借力站起来,垫脚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掌平摊半举在胸前,手上的绷带可以看得出缠了很多层,但是手掌心那处还是沁出了血色……
而且那血色有要扩散的意思。
“怎么这样?”她惊呼,“没有止血吗?”
“嗯,”男人垂着眼,“被你说中了,得缝针,雪场医务室没这医疗条件,得开车下去才行——”
“???那你还不快走?”卫枝真的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还在这闲聊!”
她说话的时候满脸严肃,那张有点儿婴儿肥的脸紧紧绷着,虽然毫无威严但是很有情绪……说话的时候,嗓音里带着沙哑,鼻尖还红红的。
单崇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快走。
只是扫了她一眼,看她扑腾着翅膀跳起来的样子,想想好像从来都是他对着她又骂又指挥,这会儿反过来还挺稀奇……又忍不住想跟她再废话两句。
于是稍稍弯下腰,凑近她——
近到他的鼻尖几乎都碰到她的,男人漆黑的瞳眸不容躲避地对视上她的眼:“哭过了?”
卫枝闻言一愣,不愿让他看,立刻偏开头。
男人保持着弯着腰的姿势,对着她拧开的侧脸短暂地勾了勾唇,也没逼着她再让她上蹿下跳,慢吞吞直起腰,说:“行,知道心疼师父了,没枉费我忍着没给你腿打断的爱心。”
“……”
“希望以后你也多心疼心疼我,别再雪道上像个漏水的气球似的气人了。”
卫枝语塞。
强忍着没顶嘴她哪来的本事心疼他。
半晌没忍住,又问了句:“漏水的气球是什么?”
被提问的人扫了她一眼,认真地说:“小毛病多,这点毛病改了莫名其妙另一个之前没有的毛病又出现,你自己说,像不像一个到处都是洞的漏水气球?”
卫枝:“……”
卫枝:“你手是不是不疼了?”
思维那么敏捷。
一点也不像有病痛在身的人。
她说着看了眼,掌心白色纱布部分的红点越来越明显,显然是下层的血沁上来了……说不疼只能是放屁,那么大个伤口,现在他连手都不能动弹一下。
“疼,”单崇说,“开车送我下山吗?”
卫枝当然不会拒绝,但是她还是咬了咬下唇,不想坐实他那什么“终于会疼师父”的说法,说的她像个白眼狼从来不体谅他似的……
那她这会儿就当个白眼狼。
“不去。我还要回去照顾南风,你让老烟送你下去,现在他指不定蹲在哪痛哭流涕恨不得把头剁下来赔给你。””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眼神儿不受控地瞥他,猜他的车钥匙放在左边口袋还是右边口袋还是储物柜里?
“哦,”他面色平静,“刚才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手不要了,剁掉行吗?”
卫枝嘟囔着伸手去摸他的口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掏出他的车钥匙,只是捏着车钥匙,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犹豫了:“真不要老烟送么?”
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
男人前一秒残留在眼中的笑意稍微褪去了些,眉间情绪变得有点冷淡。
“刚才打发他去给姜南风和戴铎道歉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名道姓,上蹿下跳,明天雪圈里不定传成什么样。”他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你要实在不愿意,就麻烦你打个电话叫背刺来。”
都不用看他的脸,卫枝直接听出他有点儿不高兴了——
“麻烦你”这词都用上了。
这脾气可真是说来就来,明明上一秒还带着点笑的意思呢。
你阿妈的,要不怎么说发烧的婴儿哭的最响,哪怕已经年近三十顶天立地男子汉,人类的本质也是不会变的:一生病,大部分灵长动物就会变得敏感又矫情。
“不是,”她真怕他这会儿又是流血又是生气的,要一言不合直接昏过去,“我就是担心自己开车技术不好,万一路上颠簸了给你手弄疼了怎么办啊?”
单崇闻言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手的方向,看着说的也不是狡辩。
于是心里头那点儿淡淡的不愉快稍微退散了些,他眉眼放松,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担忧太多,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卫枝再次抬起手,挠了挠头,就刚才他拍过的地方。
两人话语间已经慢吞吞地往停车场方向走。
路上很泥泞,下午下了雪,积雪很深。
小姑娘神通广大,死皮赖脸地从雪具大厅的某家雪具店搞来把扫帚,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将无人踩踏过的雪道用扫帚扫出一条小小的道,确定没有硌脚的碎石或者让人摔倒的冰面,才迈开下一步——
路边的雪都没过她的小腿了。
她的脚穿雪鞋都穿225的,在扫出来的痕迹旁边留下一窜脚印。
就那么小一点儿。
勤勤恳恳跑在前面清理出一条足够人走的道,然后大约在五米开外,回头盯着走在后面的男人,监督他有没有跟着自己探过路的走……
看来是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始终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就是豆腐做的。
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握着扫帚冻得泛红的双手,趁她不注意,踢了脚被扫到道路两旁的积雪,积雪飞起来,轻而易举就覆盖住雪道旁那个小的脚印。
没忍心让她一路埋头蹦跶做无用功,在她热情的目光注视下,男人瞥了眼雪道旁边的深深的脚印……
非常配合地一脚踩在了她扫干净的雪道上。
不用抬头,他都能感觉到几米开外的人双眼里迸出了光,杏状圆眼闪闪发亮,望着他。
他抬头,正好落入她的星星眼里。
……就还挺新鲜的。
他长那么大,到接触滑雪,刚开始是自己练,自己练出来了带着别人练,迄今为止都是他保护别人——
还从来没人担心他走个平地雪路被石头硌了脚或者被冰面滑摔一跤。
到了后来,受伤了,退役了,半老不老了,突然天降个小丫头片子来,走在他前头,一步一印地给他在雪路上开道。
见男人站着不说话,卫枝“嘿嘿”笑了笑,挠挠头,问他:“感动不?”
单崇站在她扫出来的雪坑里,感觉到脚凹陷下去的感觉,脚踏实地的。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受伤那边手自然平举于身侧,对她扬了扬眉,语气很温柔也很欠:“嗯,感动。”
卫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嗤笑一声,不急不慢补充——
“姜南风还饿着吧?现在知道了,我这师父当的,起码也得是个手心。”
“……您真的不能稍微忘记这件事吗?”
“嗯。”
“?”
“不能。”
“……”
……
在卫枝把王八屁颠端正地放上单崇的车,并爬上驾驶座时,老烟正站在卫枝酒店房间门口,当雕像当了很久。
背刺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看着他当雕像,也在怀疑人生——
整个事情的经过是,今天他辛辛苦苦跳了一天的公园并没有出活儿,坐在冰天雪地的雪道上看了轮夕阳,并拍着胸口告诉自己“没关系你是最棒的”,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刚拍拍屁股上的雪爬起来……
然后就收到电话,电话那边,花宴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看见恐龙复活、侏罗纪公园拔地而起。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老烟和崇哥为了戴铎的板干起来了,崇哥手被板刃割得血流一地,那鲜红的血液流淌进了老烟的心里。】
如果说姜南风消化卫枝的转播用了三十秒。
背刺消化花宴的话足足用了三分钟。
忽略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抒情句式,这句话的信息量大到让背刺不得不打了个语音给单崇,然后电话那边的男人什么也没说,确认事件属实,让他来都来了,那就陪着老烟去给戴铎和姜南风道歉——
至此,背刺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健康状态再次崩塌。
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毕竟从花宴那种七分捉急三分看热闹的语气可以听得出,他们的师父起码还活着。
最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医务室外面接到了失魂落魄的老烟——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距离敢为了兄弟拿着一根棍子小巷子里大战三十人的年纪其实也没过两三年……
老烟平时不说,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虽然吊儿郎当,但对单崇绝对是又尊敬又听话——
如今他亲手把师父送去医院。
他愧疚加惶恐得,魂儿都快没了。
反正背刺看到老烟的第一时间,第一反应居然是花宴的“那鲜红的血液流淌进了老烟的心里”这句形容用的好他妈贴切。
隔着医务室的窗户他看见举着手在临时消毒包扎的单崇,不夸张的说,哪怕他那手上血哗哗地流,他的面色看上去都比蹲在窗外墙角根的老烟脸色红润点。
老烟是被背刺拖死狗似的拖回到酒店,站在姜南风的房间门口的。
然后在门口,就此时此刻,他们起码磨叽了十分钟。
老烟几次手落在门上又放下,跟演八点档狗血剧似的,背刺看不下去,小声提醒:“是个爷们就痛快点,你这事儿自己亲口承认总比晚上从其他乱七八糟的渠道传到戴铎和姜南风耳朵里好——”
老烟面色铁青,想要怒吼,又不敢大声,压低了声音像是蛇嘶嘶,气道:“你以为我想么?质疑我是不是个爷们之前你怎么不问问戴铎干了什么?我打个电话给姜南风,他接的,张口就是人在床上!”
他停顿了下,越说越气,补充了句:“那种情况下我他妈砸了他的破板再把他捶一顿才是爷们!”
“哎哟我艹,你他妈搁这跟我演起什么爱情韩剧了,”背刺上下打量他,“姜南风是你什么人啊?用得着你主持公道?”
以前天天把“白天走刃,晚上走肾”挂在嘴边崇礼第一渣男,来了新疆水土不服突然纯情上了哈?
“我高兴。”
“你确实是满脸写着高兴——”背刺说,“你高兴个几把,哭丧着个脸,戴铎看见不定怎么笑话你。”
老烟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房间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毫无征兆地。
一切事故的罪魁祸首出现在门口,门缝被拉开得大了些,戴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圈站在门外的两人……
与此同时。姜南风一蹦一跳从床上爬下来,站在他身后问了句:“谁啊?”
从门外只能看见她的一缕因为探头而晃动的发丝,剩下的身体轮廓都被戴铎遮掩得干干净净……此时站在门外的人只听见姜南风的声音,待她语落,拦住门的人停顿了下,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回答道:“这酒店走廊居然还闹老鼠。”
鼠鼠人一号老烟:“……”
鼠鼠人二号背刺:“…….”
站在门外,背刺是真的想撕烂戴铎这张嘴。
忍了忍,提醒自己是来道歉的,抬脚踢了老烟一脚,后者视线闪烁,才阴沉沉且慢半拍地从门里那一缕发丝上收回来。
老烟推了把门,没推开,门后的人气严防死守,他拍了下门,嗓音低沉充满了警告:“让开。”
戴铎根本不怕他,也没搭理他,直接回头问屋子里的人:“是老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现在闹着要进来,让他进来不?”
房间里沉默了下,姜南风充满困惑的声音响起:“他来做什么?”
戴铎把脑袋转回来,认真地做着翻译:“听见没,让你走。”
“……”
走你妈啊!
老烟让他气炸,终于忍不住直接开杠,“你他妈之前为什么在电话里胡说八道?”
“你自己脑子有问题,脑子里是黄色废料听什么都是同款,”戴铎是不会跟他客气的,“事情经过我听到了,感谢你提供这三个月以来我听到唯一想要笑出声的笑料——”
他双目毫无波澜,闲不够似的还要补充说明:“其实你砸了那板也无所谓,马上mach下雪季出新款,我正好换。”
没办法,他一个公园选手又没得gray赞助,买个板还要自己掏腰包……
差点就能白嫖了。
他都觉得有点遗憾。
老烟:“……”
真的是又想捶他,老烟无助地望向背刺,意思是你上次想捶他时候是我拦住你了,现在你是不是得投桃报李下。
背刺站在旁边扶着胸口,沉默。
见背刺不顶用,老烟拒绝跟这个嘴碎子浪费时间:“你让开,我跟她说。”
戴铎当然没让,侧了侧身,正好看见姜南风单腿跳着去桌子上拿了盒酸奶,又单腿跳着爬回床上,一点儿要会客的意思都没有。
停顿了下,他对面前一脸志在必得的大男生说:“省省吧,听说你在一大票人面前用全世界的声音说我抢了你的学生还跟她迅速有了一腿——”
老烟:“……”
戴铎:“单崇为了让你闭上嘴被你弄伤进医院了?”
他总结得都对。
但是听上去就都不对。
这是他妈什么当代高端节奏狗?
“单崇可能自己都想不到时隔几年自己再进医院是被自己的徒弟送进去的,”年轻的男人露出个嘲讽的表情,这神态在他那张阴柔脸上显得更加阴阳怪气,“这故事是真的妙。”
他话没说完。
老烟直接抬脚一脚踹开门,扑了上去。
……
出发大概是二十分钟后,正在开车一路狂奔冲往医院的卫枝收到了来自姜南风的电话,她开了免提,没等对面说话,她就说:“什么事?我在开车送崇哥下山医院,开的免提,你说。”
这是提醒姜南风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姜南风沉默一秒就懂了她的暗示,停顿了下才说:“老烟专程来我这找戴铎打架的吗?”
一边说着,那边干脆利落地响起了一声椅子翻倒的声音,还有背刺在旁边骂脏话,问他们是不是有病——
大家全体陷入沉默。
直到卫枝问:“他们为你打起来了?”
姜南风无语了两秒:“你看我长了有那本事的脸不?”
卫枝扶着方向盘,又去看单崇,男人抬起眼皮,目无情绪地扫过来:“看我做什么?我也没长有那本事的脸。”
“……”
长,那还是长了的。
她还没来得及狡辩,那边电话里,伴随着什么玻璃之类的玩意儿被砸的稀碎,姜南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老烟是戴铎说‘徒弟把师父送进医院里‘这句话之后,才抬脚踹门,那门踹的一个大洞,可见他有多气,心疼今天的值班经理……哦,我要挂了。”
卫枝:“怎么了?”
姜南风很淡定:“报个警,他们砸的是我们房间,不备案到时候让咱俩赔……我才不给这冤枉钱。”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车内陷入沉默,最惨的是正好到医院门前一个红绿灯,等红灯的时候卫枝被诡异的沉默尴尬到,于是说:“闹得挺热闹,估计你回去还得收拾烂摊子。”
单崇没搭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冷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男人睫毛轻颤,抬眼“嗯”了声,语气十分平静地总结:“千挑万选,专收逆徒。”
卫枝:“……”
怀疑你在地图炮,但是没得证据。
……
到了医院,单崇手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透了,一眼看过去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怀疑如果按一下,那绷带可能就能渗出血液来。
卫枝也只是看了一眼太阳穴突突跳着挪开了视线,心惊胆战,默默低着头盯着地面。
她盯着自己的前进的脚尖盯得十分认真,于是没注意旁边的男人微微偏头扫了她一眼,看到她侧面被吓得毫无血色得耳尖……
原本是想说什么,盯着她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脑袋三秒,目光闪烁了下,还是沉默。
可能是已经麻木了,总之他没觉得特别疼,只是露在黑色的口罩外面平日里就比较白的皮肤此时白的给人几乎透明的错觉,医院的灯光下甚至好像还有点泛着幽幽的光。
毫无血色可言。
这种情况值得直接进个急诊。
好在急诊医生向来是见过世面的,将他带进急诊室准备缝针包扎。
一群人乌泱泱的,卫枝这种可能扔去野外求生24小时内就要直接淘汰、完全没有竞争力的,三两步就被挤在队伍最后面,原本跟在医生护士身后想要跟着挤进去,谁知道等她埋头刚跨进急诊室,就听见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说:“外面等着。”
她愣了愣,猛地抬头,对视上对方平静无波澜的黑色瞳眸,想要反驳,唇瓣动了动又无力合上,她说:“哦。”
然后转身,乖乖退出去了。
蹲在急诊室外面,抱着膝盖,发呆。
过了一会儿,急诊室的门被拉开了,护士姐姐的嗓音在夜晚的急诊科走廊尤其响亮:“家属!缴费!”
蹲在门外的小姑娘被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站起来,一张缴费单出现在她面前:“家属,前面缴费台缴费。”
她双手接过,懵懵呆呆地说了句:“好。”
小跑去缴费,然后捧着缴费单又小跑回来,这边医生已经解开了绷带简单处理完伤口准备缝针了……她气还没喘匀,直直一脚迈入病房,坐在病床边的男人听见动静,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
卫枝条件反射就想看他的手。
感觉到她视线投过来,男人的手动了动,翻了个面,挡住了。
卫枝:“?”
医生:“刚消毒完!别动啊!动什么动!”
卫枝:“……”
单崇:“……”
在医生暴躁的训斥下,男人英俊冷漠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个无奈的神情,扫了眼站在旁边浑身散发着紧绷和担忧气氛的小姑娘,生怕她又蹲在他旁边莫名其妙掉眼泪,于是唇角动了动,嗓音有点儿沙哑:“家属?”
卫枝茫然地抬头看他。
他懒洋洋勾了勾唇角:“出去等啊,家属。”
卫枝:“……”
卫枝:“………………………………”
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口罩下脸瞬间烧起来,耳朵都快烫的掉下来。
硬是抗住了心中那只土拨鼠因为尴尬上蹿下跳的躁动,小姑娘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瞪着男人。
过了几秒,她点点头,用清晰的声音说:“好的,爸爸。”
然后在医生原本挑拣器械乒乓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下的安静中,她扶了扶口罩,冷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