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餐厅的停车场,开门的时候简思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而无力,甚至没能顺利地一次拉开把手。她深呼吸了一下,确保自己看起来接近平常的样子。
张柔很快地下了车,微笑着和正下车的奚成昊打招呼,看得出她很高兴能和新上任的集团总经理共进午餐。
奚纪桓等在车边,笑嘻嘻地对堂哥说:“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张总’,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啊。”他怪声怪调地把赞美的话说成调侃。“这是她的助理。”他向简思的方向歪了歪头,介绍的太过简单,甚至连名字都没说。
简思低下头,连礼貌的问候都没有,心跳完全混乱了,无法和那天偶遇时一样漠然,她很怕奚成昊说出什么让张柔和奚纪桓起疑的话,她只想平静地生活,不想再被往事纠缠困扰。
现实就是这么可笑,她是觉得可以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可以冷眼瞧他,逼出他的一份愧疚。但没用,只要他一个无心的表示,足以让她的上司用另一种眼光看她,足以让她好不容易归于平淡的生活翻起波浪,他依旧从容生活,而她却要苦苦挣扎,一不小心,她珍惜不已的难得幸运便会尽数失去,于是……还是她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卑微的不是心灵,而是生活。
奚成昊只是淡淡的把眼光在她身上轻扫而过,便对身边的张柔做了个请的手势,缓步向餐厅里走,“纪桓让你费了不少心吧?他从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家伙。”集团的太子爷对一个小助理的态度,他表现的很得体,毫无异样。
紧握的拳头微微松了松,简思觉得后背竟然凉凉的起了层薄汗,或许奚成昊更不愿让人知道他和她的过去,她苦涩地挑了下嘴角,她多虑了,奚成昊并不屑于表示认识她。
入座的时候,故意走在奚成昊和张柔后面的奚纪桓很自然地和简思坐在四人台的同一边,他还难得有风度地为简思拉开些椅子,要她坐里面靠窗的位置。
因为简思一贯的寡言,她的沉默并没让张柔和奚纪桓觉得异样。认定她并不会点餐的奚纪桓翻着菜单,不容置疑地对她说:“你就和我吃一样的吧。甜品和饮料……”他把自己的菜单搡到她面前,虽然她也有一份,“你要吃什么?这家店的花样太多。”他皱眉瞥着花花绿绿的图片,女孩子都热衷颜色鲜艳的饮料,他看了就头疼。
她并没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的时候显得格外密实,“随便。”
“就红莓冰沙吧。”奚纪桓不耐烦地宣布,把菜单扔给侍应生。
奚成昊淡漠地点菜,对面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张柔翻着菜单抿嘴笑,“奚副总果然很在行,很了解女孩子的口味么。”
奚纪桓倒很坦然地承认这点,“上回和一个女的来吃饭,她喝了三杯这玩意,我都担心她要拉肚子。”
张柔皱眉啐了一声,“吃饭前说点儿能开胃的啊,别说这些恶心话。”
菜渐渐上来,简思默默地喝着自己的饮料,她今天只是个多余的陪客,无需多话。张柔和奚成昊的交谈也轻松起来,话题广泛很多,不似刚才拘谨。
奚纪桓边吃边歪头看身边的简思,她吃的缓慢而优雅,虽然仍能看出一丝紧张和生疏,却毫无失礼露怯之处。
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精美的食物在她吃来也如同嚼蜡,有些油腻,她不自觉地不停喝饮料。
“真这么好喝?”奚纪桓突然说,简思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愣愣地抬起眼。
奚纪桓疑惑地凑过来,就着她的吸管无比自然的喝了一口。
简思的表情僵了僵,有些尴尬,她并不在乎奚成昊的看法,却苦恼地看了下张柔,张柔似乎也很意外,虽然还在微笑,眼睛里却多了些古怪的神色。
“嗯,是不错。”奚纪桓并不觉得这个举动有多亲密,或许他和女人随便惯了,干脆一气把简思的半杯冷饮全都喝掉,抬手吩咐侍应再来两杯。
简思却再没心思继续吃下去,低头看落地玻璃窗下装饰的假花草。
“简助理在海图工作了多长时间?”一直没和她说话的奚成昊很无心地问,放下手中的刀叉。
简思没有抬起头,攥成拳的手轻微地抖了抖。张柔误会了她的紧张和沉默,以为她是因为奚成昊的身份有些害怕,替她回答说:“没几天,简思大学刚毕业。”
奚成昊挑了下嘴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奚纪桓却坐直身体紧靠椅背,眉头紧紧皱起,直视着对面的堂哥,“你怎么知道她姓简?”若非刚才他刻意忽略简思的名字不想让奚成昊知道,也不会留意到这个细节。
张柔也愣了愣,简思的脸苍白起来。
奚成昊轻声笑了,不以为意,“纪桓,你的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
理由虽然有些勉强,张柔和奚纪桓却不再那么怀疑,以奚同先对侄子的了解,尤其他的作风问题,派儿子调查一下他身边的年轻女工作人员也很正常。
“你很八卦。”奚纪桓松了口气,鄙视地瞪着奚成昊,奚成昊笑笑,没有反驳。
回去的路上大家很沉默,张柔也没试图找话题和奚纪桓说。
到了海图的院里,张柔叫奚纪桓不必再跟着上楼了,有些挖苦地说:“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别给我们再添乱了。”
奚纪桓懒懒地活动了一下头部,“也好,睡会儿去,中午吃得太饱,困了。”
张柔笑了几声,“赶紧去睡,不然晚上没精神,你的女朋友该不乐意了。”
简思已经对张柔很熟悉了,当她加重了“女朋友”的语气时,她立刻意识到这话未免也是说给她听的。
钱瑞娜还是没回来,整个经理办公区空空****的只有她们两个人。张柔轻晃着手里的皮包,并没急着进自己办公室,站在距离简思桌子一步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话,却又说不出口。
简思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无心抬眼看见了张柔古怪的脸色,随即笑了笑,其实她知道张柔要说什么。
“思思……”简思的眼神了然,张柔也不好再吞吞吐吐,憋了一中午的话还是决定明说。“奚纪桓……”
“张总。”简思难得打断别人的话,这次却很坚决。“你对我说过的话,我没忘,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我只是想踏踏实实的工作,有稳定的生活,其他不该想的不该做的,我都不会……痴心妄想。”经历了那么多,她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张柔的眉头皱紧,点了下头,“那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奇怪的预感和疑虑,简思的坚决尤其怪。就算再本分踏实的女孩子,面对奚纪桓这样的年轻人竟能波澜不兴的说出这样的话,很古怪。她转身前不由细细地再打量了一下简思,真的很漂亮,那抹似乎与生俱来的娇媚并没因贫困的生活而减淡。她有点儿理解奚纪桓这个“阅历”颇丰的花花大少怎么会对这样低调沉默甚至阴郁的女孩动心,简思就是那种天生媚态的女人,许多人认为“媚”是很嚣张的一种美,那是最下乘的俗艳。张柔自认是个美女,一向不乏自信,但从见到简思的第一眼,她就嫉妒,所以钱瑞娜对简思的敌意她并不意外。简思那种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或许,对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子,想安分的生活,这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