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人排着队,有的拎着木桶,有的拿着饭盆向正房后的小院子去了。
蔚蓝把抹布洗干净,水桶提到院子角落放好。她真的饿了,来了这里两天一夜,她没吃一口东西。是下人们的早餐吧,她有点难为情的走到小院子。
果然,这院子里当差的下人都在发饭的妇人们前排起长长的队伍,小声说笑着。
粥的香味让蔚蓝的胃有些绞痛,她不好意思去排队,长这么大,她没有为了吃而烦恼过。原来饥饿的感觉如此直接。
她默默的排在队尾,有些难堪。
排在前面的下人们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然后三三俩俩小声说着什么。她真的想跑回自己的小屋再也不面对这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可是……她真的饿了。
在家的时候,她总吃不下东西。娘想尽办法,换着花样为她准备饭食,每每因为她小小的饭量而愁眉不展,频频劝慰。娘可曾想到,她的女儿会因为饿,而强忍着下人们的眼光排队等着发饭。
终于到她了,她忍不住望着白白的馒头偷偷咽了口唾沫,呵,现在让她渴望的——不过是一碗白粥,一个馒头。
发饭的妇人们互相看了看面有难色,都请示的看着站在一边的林婆婆。
蔚蓝一愣。
林婆婆皱着眉为难了半天,终于回身在自己的那份饭里拿了个馒头递向她。
蔚蓝淡淡的笑了,这个笑容应该非常苦涩吧,因为林婆婆看她的眼神更怜悯了。他真的很希望她因为这些痛苦而落败放弃,说出他想听的话吧?这么富有的他,吝惜给她足够的食物。
她向林婆婆感激的摇了摇头,默默的走出院子。不吃那馒头,她也能活。
怪他吗?不怪,她谁也不怪。
他已经为她判刑,只看她什么时候招供。
她的笑有了些嘲弄,嘲弄谁?不知道……
蹲下身,认真的擦她的石地吧,她好好干这活儿就行了,不必多想了。给饭就吃,不给就饿着。她已经没什么受不了、想要哭的事了,她就是这么卑贱的。
女人的说笑声,花团锦簇的走来了好几个妙龄女子,里面有邢芬雪。看她与其他女子说笑寒暄的样子,她们都是他的妾室吧。果然……个个都很年轻,都娇艳漂亮。
蔚蓝仔细的擦着一块石头上沾的污渍,目不斜视。
他,果然是雄霸一方的大财阀了。这些姑娘里有几个她认识,都是大商户的女儿,都是有求于他,把女儿送给他,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吧。联姻,她瞇了下眼,想笑没笑,的确能捞到好处。当年步家因为她的关系确实给了蔚家很多帮助。
“忙呢,蔚蓝姐?”
她不知道为什么邢芬雪要揪住她不放,她和她也有仇么?蔚蓝不理她,继续擦着地。
“真是蔚蓝姐。”认识她的姑娘们竟然都笑起来了,好像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
“干的很象样嘛,好像天生就是做粗活儿的。”邢芬雪格外起劲,“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去蔚家,要见蔚蓝姐,还要在她‘身体好些’的时候才能得到接见。人家躺着,咱们站着。看看,这不也没病没灾的干得不错嘛。”
又是一片笑声。
原来……她们是介意这个。是啊,她们没说错,她天生就是该这么活的,她也这么想了。
她抬眼看了看邢芬雪,这个女孩子还戴着当年向她讨去的红宝石耳坠。不稀奇,莫说当年“姐姐、姐姐”叫得热络的她,连海誓山盟都不过是几句虚言。
顺着她的眼光,邢芬雪摸了摸自己的耳坠,瞬间有些窘怒,怎么偏偏今天戴了这对呢!虽说这式样实在漂亮,哼,当初蔚四小姐有的是好东西,但被她这么一看,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她摘下耳坠,不屑的扔在地上踩的粉碎。“我都忘了,这还是当年蔚蓝姐不喜欢,塞给我的。一会儿见了元敖,我一定让他给我弄一副更漂亮的。”她得意扬扬的说。
蔚蓝更用力地擦着地,置若罔闻。
“哎呀,她的头发好长,好美。”应该是毕家的姑娘吧,蔚蓝不太确定。“可是,都拖到地上了。这是让她擦地,如果让她给我们端饭端汤,这头发说不定也会拂到食物上,那就太恶心了。”
她的头发……没丫鬟帮她梳,这么长的头发的确讨厌。
门开了,原本唇枪舌剑攻击她的少女们都换了一副娇俏的笑脸迎上去,用各自最动听的声音喊:“元敖……”
她的手一抖。
再怎么刻薄她,她的心都没疼,可是,她们喊他名字的时候,她还是难受。这个不允许她再喊的名字……
她在水桶里洗着抹布,迟早也会好。她现在懂了,没什么难受是挺不过去的,只要她还想活。骂吧,打都可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元敖,我的耳坠摔碎了,你给我买新的嘛。”众多俏语娇声中,邢芬雪的声音最响最嗲。
“买?何须去买。”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快,蔚蓝一愣,他……并不是总那么冷酷的么。“今天你们特意等我起床,都乖,都有奖励,回头开珠宝库,你们都进去随便拿。”
姑娘们一阵欢呼,围随着他向院外走。
他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踩到了她的头发,头皮一疼,又累又饿的她一时站不稳,摔到在地。这头发,果然太长了,拖在地上挡了爷的路。
她站起身,拎起桶,把水倒进院子外的水沟。
好了,早上的工作做完了。
回到小屋,她打开针线盒,可笑啊,她一个下人竟然还用金剪刀呢,被主子知道肯定又要嘲讽的。她抓过身后长及脚踝的秀发,几年前?还是上辈子?他还说他迷恋她这一头如丝缎般的头发呢。
一剪刀下去,齐肩剪断,这下……她笑起来,端饭端汤不恶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