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娘娘连屋都没有进,就带着她浩浩****的队伍,愤然离去。
雍唯站在石阶上,看着母亲离去的方向,站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敢去劝他。胡纯一直跪着,倒不害怕了,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只得继续跪。直到雍唯回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人都走了,还跪什么。”
胡纯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
“这是我第三次救你。”雍唯很冷淡地说,眼睛像懒得睁开般,半垂着看她。
胡纯笑着一抱拳,“谢谢神主救命之恩。”
她脸上笑得诚恳,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救她三次?是害她三次吧!“神主……”她觉得她该巧妙地解释一下,“您妈……您母亲……”一开口,光称呼就绕得她头疼,怎么都好像在骂人。
“天妃娘娘。”雍唯冷冷地提示她。
“嗯,嗯……天妃娘娘是不是对狐狸有什么偏见啊?”胡纯觉得自己问的很好,从偏见到误会,再让神主自己撇清和她的关系,毕竟她是只谁也瞧不上的“土狐狸”。
雍唯面无表情,“因为我父亲被天狐迷住了。”
其实神主大人虽然态度不怎么样,但还是有问必答的。
“哦——”胡纯点头,这种事不用说太多就能明明白白,天上地下都一个样。丈夫被另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眼睛里谁也没有,老婆肯定恨怒于心。看看来云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可天帝不是辉牙,不好欺负,天妃自然也没有来云的气魄了,只能暗恨迁怒,天狐抢了她老公,然后她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一只狐狸。
胡纯心里打了一个颤,刚才太害怕,脑子都乱了,雍唯的母亲是天妃,那父亲不就是天帝了?他是天族的皇子?那……那……胡纯震惊不已地看了眼雍唯,好多谜题瞬间就解开了,怪不得他这么大的架势,这么大的脾气,怪不得他身上会有那种仙气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地最正统的神明之气吧?
白光闪闪缩缩地从敞厅里蹩出来,见过天妃,就觉得神主也不是太可怕了,毕竟神主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人拿出炼魂香来把人烧得魂飞魄散。“神主大人,没什么事儿,我就告辞了。”她的口气放肆了许多,因为她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神主说的是真的,他看上了胡纯,她和他的关系就不是嘉岭小妖和神主大人了,是大姨子和妹夫了,虽然这个妹夫来头有点儿大。
“对,对。”胡纯连连点头赞同,世棠宫也没她想的那么安全,也是个是非之地,赶紧让白光走吧。“你跟我来。”她扯过白光,她攒了那么久的宝贝还没给她呢。
白光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小声说:“老八,他怎么跟着咱们啊?”
胡纯也回头一看,神主大人正带着他那两队随从,不紧不慢地下台阶,她压低声音对白光说:“顺路,顺路,快点儿走,甩开他。”
她和白光几乎跑起来,跑到她那排小屋,才终于觉得安全了。白光欢天喜地收了礼物,恋恋不舍地说:“我下次什么时候来看你啊?”
胡纯很伤感,“你来一次要爬三天山路,要是过年过节没事,就来看看我。”
两人都泛起了离愁,携手出来的时候,发现神主居然站在门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胡纯和白光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神主在等人,估计也是大人物,快撤快撤,不然又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白光草草给神主鞠了一躬,拔腿就要走,胡纯已经先跑去给她开门了。
“来一趟,也别空手走。”神主大人冷漠地说。
胡纯和白光都愣住,白光还把胡纯给的那包东西藏到身后,神主不是在讽刺她吧?
“风引。”神主大人看了风引一眼。
风引立刻走到白光面前,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盒子,解说道:“这是珈冥珠,在山下手握珠子,念一声:天地负我,便可直达山顶。”
白光愣愣地接过珠子。
胡纯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也想要!
白光走了以后,还不见神主走,胡纯站在堂屋前傻笑半天,一会儿看一眼他,最后忍不住问:“神主,等人哪?”
等不等,给个准话!不然她也得跟着傻站傻笑!
“等你。”神主依旧冷漠。
胡纯笑容凝固,笑得很震惊。
“今天的事,要说清楚。”神主的脸色更阴沉了一些。
“嗯嗯嗯……”胡纯不住点头,是要说清楚!
“走。”神主走了两步,冷然回头叫她。
就在这儿说不行吗……胡纯把这句话咽了,神主看上去十分不高兴,不过他也没高兴过,这种时候,她真不敢惹他。
胡纯一路心事重重地跟着雍唯来到一座建在三层须弥座上的殿宇,雍唯举步踏上汉白玉打磨的台阶,他的随从们却都停在台阶下,没有跟上去。胡纯有点儿胆怯,站着犹豫了一下,被风引无情地推了一把,跌跌撞撞踩上台阶,差点撞上雍唯。
胡纯立刻被这座宫殿的华丽震慑了,石阶顶的平台铺得全是碧玉凿花地砖,嘉岭女妖们用来当簪子,镯子用的碧玉,神主大人用来铺地,豪奢得令人发指,胡纯都有些不敢踩。
雍唯神色凝重,自顾自一路走过去,胡纯离他越来越远,怕迷路找不到他,胡纯才心一横,踏上金贵的碧玉砖,快步追了上去。等到了殿门口,胡纯完全吓傻了,高大的殿门,窗格,门槛,全是珊瑚拼接的,殿里的地砖比碧玉还温润晶莹,是深灰色的,胡纯都叫不上名字。
“进来。”雍唯已经走到殿里的正座上坐下,不耐烦地叫了胡纯一声。
胡纯进殿的时候,不自觉地用脚尖点着地走,不敢实在踩地砖。一殿的东西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宝石串的帘子,星光织的帷幔,各放异彩的装饰点缀她都看不过来。
“你可知罪!”原本还算正常阴郁的雍唯突然厉喝一声。
胡纯真是连反应都没反应,噗通就给他跪了,膝盖撞在墨玉地砖上,差点裂了。她现在理解了白光,被神主吓得跪拜,根本不是从心里怕,是全身都怕,自然而然就跪了。
“知罪,知罪!”这个也不是她想回答的,是舌头替她说的,说完她也愣了,她知什么罪啊!“不……”想说不知罪却需要过脑子,可是一过脑子,就不敢说了,于是她诡笑着仰头看雍唯,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我几番好心救你,你竟然迷惑毒害于我,其心可诛!”
“我什么时候迷惑毒害你……您了?!”胡纯差点蹦起来,她真是冤到十八层地狱了!她太急于申辩,都顾不上怕雍唯了。
雍唯皱眉,手肘拄着宝座扶手,托着下巴,做怀疑和思索状,冷声威胁:“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再不承认,我就把你丢出世棠宫。”他停顿了一下,竟然冷笑了,“我猜,我母亲早已派人盯住这里,你敢踏出门口半步,立刻会被挫骨扬灰。还有来云,只要你出现在嘉岭……”他似乎很满意构想的结局,虽然一脸阴沉,却有洋洋得意的感觉。
“我……我……”胡纯被气哭了,“我承认什么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千人憎万人嫌了?一个来云还没搞定,又来个更厉害的天妃,她是注定短命还是怎么着?
“你在山洞里,对我做的难道不是迷惑?”雍唯见她太不上道,只能纡尊降贵地质问一下,算是提示。
“这个……”胡纯陷入纠结,她能理解的迷惑,是脱光衣服跳舞什么的,或是对方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去一起洗,这都是她在人间亲眼看见的,算是真切的人生经验。亲一下算什么迷惑?而且当时她被他身上的神明之气弄得神志不清,要迷惑也是他迷惑她吧!“这个怎么能算呢……”她忿忿不平,“我当时也不清醒!”
“怎么不算?”雍唯严厉起来。
那您老人家也太好迷惑了!胡纯在心里狠狠吐槽。
“而且还毒害我。”雍唯显得更生气了。
“我没有!”胡纯真的跳起来,冤枉人也不带这么信口开河的!“我没有!”胡纯都要跳脚了,她有什么毒?她有毒早把辉牙来云毒死了!
“嗯……看来你还不知道。”雍唯思考道,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们狐狸,不管天狐地狐,”他特意解释了一句,并配了斜眼一瞥,看来对地狐是嫌弃到骨子里,“口水都是一种迷惑之毒,叫……叫狐涎之思。”雍唯神色有些不自然,“中了这种毒,虽然不致命,但会对施毒之人产生一些……”
他再次皱眉,有些烦躁,似乎不想明说症状。
胡纯听得将信将疑,他停下来,她就很习惯地接口问道:“眷恋?”
雍唯冷冷瞪她。
胡纯立刻准确解读,他是在说:呸!想得美!
“既然是毒,怎么解?”胡纯简直都要佩服自己了,眼前出现了希望的光。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她是施毒人,自然就能解毒。
“解不了。”雍唯舒展了眉头,又恢复了正常级别的冷漠。
“这……那……怎么办?”希望的光瞬间灭了,胡纯惊慌失措。
“只能慢慢适应,然后麻痹,就算痊愈了。”
胡纯苦笑,她真没听懂,于是她虚心求教地看着雍唯。
在她眼中,雍唯只有一个优点,就是有问必答。果然他说:“狐涎之思是种迷惑之毒,只有每天被这种毒侵害,甚至慢慢加大剂量,才能渐渐麻痹,对这种毒没了反应,就算是好了。”
“哦——”胡纯大致理解,行,能治就行。“那我治好了您,是不是您就不用再追究我的罪了?”胡纯天真地问。
雍唯又冷冷瞪她。
她的理解是:嗯。
“神主,”她讨好地笑,“我可不是要挟您,是请求您,等您也麻痹了,三年时间也到了,您帮我和您妈……天妃娘娘解释清楚,让她别再追杀我。”
这次雍唯说话了:“光凭你是狐狸这一点,你觉得可能么?”
胡纯闷不吭声,就是不可能的意思呗!合着她怎么做都是错的,留在世棠宫,是糟蹋人家儿子,让人家儿子自甘堕落,离开也不行,因为她是狐狸精,迷惑了人家儿子了。
“反正也是死……”她脖子一梗,有点豁出去的傲骨了,早死早超生,她也不麻痹他了,她死了他也别想好过!
“只要你表现好。”雍唯冷声打断了她,“我自有办法保你性命。”
胡纯奸笑,“保我性命?不是把我关在济世瓶之类的东西里,像坐牢一样吧?”这样的保命,她可不要。
“这种低级把戏,对我来说是侮辱。”雍唯好像真的开始生气了,眼睛里都透出冷光。
胡纯立刻见风使舵,又笑得讨好了,“那是,那是,您可是神主大人呢。我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胡纯为了体现自己要求之小,向神主伸出了小手指,像在藐视他。
“哼!”神主又冷冷看她了。
她的理解是:说。
“我也想要一颗珈冥珠。”她双眼亮闪闪,这种东西神主要多少就有多少吧,给她一颗简直是小菜一碟。
“没有。”雍唯斩钉截铁地拒绝。
“有!”胡纯被他气死了,和他犟了起来,他肯定有!
“有也不给你。”雍唯又半垂着眼看她,别提多瞧不起,多让她生气了。
胡纯气得无可奈何。
“得看你表现怎么样。”雍唯不屑地一挑嘴角。
表现,表现,又是表现!
胡纯也是被他逼疯了,一提裙子,大步冲过去,弯腰搂住他脖子,一口口水灌进他嘴里去。她太气愤了,连仙气都没顾得上吸。
“表现好不好?!”她站得近,就比他高了,也斜着眼俯视他,还质问。
雍唯一副恶心要吐的样子,呛得连连咳嗽,他用袖子捂着嘴,胡纯怀疑他把“解药”吐在袖子上了。
“来人!来人!”他缓过来,狠狠拍扶手,“给我把她拖出去,饿三天!不,五天!”
胡纯被拖出去的时候,心里这个骂啊!他这么不配合,什么时候才能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