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回头一查,找出了公司里传闻的来源。
前段时间,有好事的员工翻八卦贴时看见了受的照片,觉得图中的人与总裁身边的新助理有些相似,竟然将之分享到了自己办公室的微信群里。
受这些年变了很多,但如果将五官一一核对,却都对得上号。最关键的是,图中人侧脸上有颗痣,而受侧脸上却有个非常小的疤。
八卦的传播速度总是惊人的。员工间一传十十传百,一时成为了公司内部的热门话题。
受之前突然升职,如今又突然被调回原部门,尽管没有被开除,却似乎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所以,他回到原来的工位后,受到的待遇着实不算友好。
同一间办公室里的同事尚且碍着面子,态度变化仅仅体现在“吃饭不叫他”“团建不带他”之类的琐事上。
而一旦走到办公室以外,就总有人向他远远行注目礼,伴随着知情人的窃窃私语、不知情者的急切询问、若干声没有控制音量的“不可能吧”。
受只作不觉。
当事人的反应太消极,八卦又没有新发展,这一阵热度渐渐过去了。说到底,大多数人其实是不相信的。
但总有人并不满足于遥遥围观。
一日,有个员工直接去那个八卦贴里匿名回复:“图里这个人在我们公司当会计!多少年没有升职过,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勾搭上了老总,突然就跟着老总混了!但他已经是个大叔了,所以也没人往那方面猜,如今看来真是本性难移啊……”
然而受实在太没名气了,这条回复只引来寥寥几人:“没图你说个卵?”
该员工不服了,找来了一张受的照片:“你们看这鼻子这眼睛,还有侧脸这个疤。”
这回多吸引了几个人:“仔细看是有点像……”“说像的是在搞笑吗?这脸P得太明显了吧?”
该员工更不服了:“我有必要骗人吗?我直接去拍视频!”
话虽如此,他也不敢直接在公司里追着人拍。
但受总是要下班的。
公司大多数老员工都住在附近的居民区,此人知道受与自己同路,就在下班后跟着受走了一段,边走边举起手机,却只能拍到背影。
恰在此时,受转进了超市买菜。
该员工立即跟上,趁着他在柜台付钱,站在不远处开始了拍摄。
受毕竟当过那么久演员,对镜头十分敏感。偶然一抬头,立即发现了此人。
受近乎条件发射地转身就逃,冲出超市大门,跑下台阶时还被行人绊倒,重重摔了一跤。
拍摄的人原以为受会上前理论,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心虚,忍不住被逗笑了。
受一瘸一拐地回了家,进门时发现养子已经在家了。
他看了养子一眼,什么也没说,魂不守舍地走向厨房。
养子今天难得准时下班,却看见受这副模样,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受不回答。
养子怒了:“谁干的?”
受沉默片刻,似乎刚刚听见他的问题:“我自己摔的。”
养子也沉默了。
他实在太熟悉受的这种状态了——这是他童年的噩梦:一片死寂的蜗居、恍恍惚惚的养父、偶尔出现在养父或自己身上的伤痕。
养子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抖着手在搜索框内敲下了受的曾用名,就像敲开一片厚厚的结痂。
他一眼看见了那个八卦贴,于是点进去,发现了回帖里那个刚刚发出来的超市视频。
晚饭时养子一直在沉思。
饭后他回到房里,给那个匿名账号发去了一条私信:“你好,我是XX报娱乐版的记者,请问你能把刚才那个视频的高清版发到我邮箱吗?我愿意付费。”
他报了一个价格。
对方果然很快发来了邮件。
养子看了看对方邮件账号的前缀名,是一个昵称。
养子虽然已经不在攻的公司了,却一直忘了退出公司微信群。此刻他打开群成员列表,搜索起了那个昵称。
第二天中午,受吃完饭从食堂回办公室的路上,突然听见外面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夹杂着怒吼与痛呼声。
走廊里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群众,只见一个地痞流氓打扮的男人正在暴揍一名员工,一拳拳照着他的肚子打。
受认出那个员工正是昨天偷拍自己的人,一时愣住了。
那地痞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战斗力惊人,最后上了五六个男人才把他拉到一边。地痞被制住手脚,丝毫不惧,大吼道:“这人欠了赌债不还!我要他血偿!”
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
警察:“为什么打人?”
地痞:“他欠钱不还。”
员工:“我不是!我没有!”
警察:“证据呢?”
地痞:“借条被他偷去烧了。”
警察:“你打了人,要被拘留的。”地痞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呗。”
大家议论纷纷,员工目眦欲裂。
员工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了受,双目发红地一指:“是他!一定是他花钱让人打我!”
警察:“他为什么要打你?”
那员工将心一横:“因为我揭露了他的丑闻!”
围观群众顿时如同中了彩票般兴致高涨。
警察走到受面前:“有这回事吗?”
受一脸呆滞,思绪飞转。
受已经猜到了,唯一有可能干这件事的人就是养子。
受心中一暖,随即却陷入了恐惧中。养子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能保证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一旦警察去查,会不会拘留他?他的新工作才刚刚步上正轨,万一因此又丢了饭碗怎么办?
……
受缓缓说:“是我干的。”
这出闹剧传到攻耳中时,攻正在翻那个八卦贴。
他看完了超市视频,左右看看无从泄愤,抄起手机想掼到地上,又在最后一秒忍住了——这手机还有用。
攻打了两通电话,第一通是托人删了那贴子,第二通则是让人追查那匿名用户的IP地址。
这时女秘书来报,说有个地痞闹事,被打的员工坚称受是幕后主谋,结果受也被带去派出所接受调查了。
攻:“……行,我知道了。”
于是攻又打了第三通电话。
受刚进派出所大门,又被送佛似的送了出来。
受站在门边一脸迷惑:“这就可以走了?不用拘留我吗?你们还要调查别人吗?”
送他的警察:“不太清楚,我只听令行事。”
受想了想,摸出根烟递过去。
警察:“不用不用,走吧走吧。”
受还在迷惑,听见身后有人说:“没事了,出来吧。”
他一转身,看见了攻的车子停在门外。
攻摇下车窗:“上来,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