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于是一踏进家门,海萍就面对了方园的抓狂。
抓狂是因为她得了这种病还要坚持去美国。
方园说,昏头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癌症啊!
海萍放缓声调,说,方园,我知道,但我们也别听风就是雨,不是我不治,而是晚几天做。不差这几天的。
方园一百个不同意,他语无伦次,只念叨着一句话: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海萍宽慰他,如果单位组织的这次体检本身晚个十天二十天呢,不就还啥都不知道吗?方园,我就晚个几天吧,我从美国回来再做。
日光灯下,是方园发急的脸庞,他头发里好像向上升腾着一缕缕焦虑的烟。
他说,你拖拖拉拉,考虑结果了吗?考虑这个家的以后了吗?这个家,没你顶着撑着,我吃不消,如果你不给我好好的,我和朵儿扛不住,小孩人在那边,还是中学生,我们选的这条路,就是没病没难的,扛下去也是吃吃力力的。
海萍看着方园削瘦的脸庞,无措的神情使他像一只警觉的忧愁鸟雀。
其实在这间屋子里,自从朵儿去了那边之后,留下来的两个大人真的就像空巢里的两只大鸟了,好多乐趣似乎都被那个小人儿带走了,留下他们每天张望、念叨彼岸自家的小身影,那个这一家的未来,哪想到如今这屋子又偏偏屋漏遇雨天,危机已迎面而来。
海萍走到方园身旁,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说,方园,正是考虑这个家,我才想早点把有些事处理好,先减掉一些负,你懂吗?只有朵儿那边好了,我们才能在这里稳住,我才能静下心来治病。
海萍把昨天下午自己在单位里想明白的几点理由,对他说了一遍。
方园没听进去,他摇头说,错!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摊开手,说,我们只有先在这里稳住,朵儿那边才会好。
他看着海萍,眼睛里是温顺的忧愁,他说,海萍,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得一天天地计算我们能稳住多久了,稳住越久,朵儿那边才撑得住越久,一直到她毕业。
海萍怔住了,这话刺到了心痛。这是另一个角度。
她眼前晃过朵儿的小脸,心里瞬间被暗示折磨:小孩在那边会断供吗?
果然方园说,别的不说,朵儿后面的学费怎么办?至少还有4年大学,靠我一个人的工资行吗?你不肯在意你的身体,你说怎么办啊……
海萍心里的迷惘和动摇在滚滚而来。
方园哀求她听话,别跟董胜男去美国了。
他说,朵儿也大了,那边的事就让她自己去应对吧,不要舍不得她撞头,如何与人相处谁都要经历这一课的,撞过头,沟通过,才会有情商,否则迟早会交作业的,你就让她自己去想办法吧。
他说,只要我们在这里先保护好你,就稳住了我们自己的阵脚,她就能在那边待下去,熬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