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是那个人
方小杞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身后。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从背后袭击她,缠住她。
看着她瑟缩惊惧的样子,沈星河很想抱住她,偏偏碰不得。胸中恨怒如荆棘烈烈丛生。是谁把她害成这样,只是提一提,就吓得她魂飞魄散?
他面上沉静,只问:“你觉得于洪是那个人吗?”
方小杞犹豫了一下:“他的脸烧成那样,已经没法辨别。名字,籍贯,都对不上。我可能真的想多了,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啊。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太像了。只是,凭一个眼神就说他其实是谁,太离谱了。我即便说出来,别人也会觉得我疑神疑鬼。”
沈星河看着她,认真地道:“我不会那么想。你,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发生过什么事么?”
方小杞嘴唇颤了颤,腹中秘密像一坨带着尖刺的石头梗在喉头,难以吐出来。
沈星河瞬间后悔了,道:“不想说没关系,以后再说。”
方小杞却出声了:“我觉得他的眼神像……洪起予。”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至少可以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沈星河记得这个名字:“是在安西时,你与阿娘为婢的那个家主?”
方小杞困惑道:“可是,那年洪家火灾,洪起予被人救出来时,已烧成重伤,在医馆里躺了两天就死了呀。他家的人全在火灾中遇难,后事还是地方官府打理的,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呀。”
她眼中忽尔升起一丝希冀,“大概我真的多心了,看见个烧伤的人,就以为是他。”
沈星河目中闪动:“可能吧。我会着人再查实于洪的身份。”
方小杞点点头,安慰自己似地说:“反正他已在牢里,又跑不出来。”
夜已很深。这时她该回自己屋了,却对门外的黑暗心生畏惧。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桌面。
沈星河忽道:“你许久没给我念书了。”
她眼中一亮,喜道:“那便给你念一会儿。”
“嗯。”沈星河递给她一本书册。
方小杞捧着书册,朝几案一侧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找到墙角靠着。沈星河看在眼里,心中生疼。
方小杞把书翻到上次念到的位置,在一团灯光里,缓缓念出字句,精神渐渐松弛下来。
就算整个世间都爬满毒蛇猛兽,此时这个角落,也是天底下最安全的一隅。她一天下来精神大起大落,已经疲惫至极,念了没两页,书就跌在膝头,昏昏睡去。
沈星河慢慢靠前,把书册拿走,拿件氅衣往她身上轻轻地盖。他动作极为小心,还是惊动了她。方小杞瑟缩了一下,没有醒,却仿佛陷入了噩梦中,呼吸微微急促,一只手无意识地擡起,从氅衣底下探了出来,闭着眼在氅衣上一通乱抓。
沈星河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了一阵,才发现她好像是想去抓另一只手腕,却被氅衣隔住了,怎么也抓不到。
沈星河忽然记起,她曾说过,每当做噩梦的时候,只要摸到手环,就不会那么怕了。
原来她是想摸左腕的手环!
方小杞挠了好几把都挠不到,抿着嘴角要在睡梦里哭起来。沈星河想帮帮她,又怕触碰吓到她。情急之下,他把自己的手腕递了上去。
方小杞的手指勾住了沈星河腕上的红绳手环,紧紧地扯在指间,眉头渐渐松开,又睡得沉了。
方小杞醒来的时候,睁眼先看到自己的手指钩在一道红绳手环上。她稍稍困惑了一下。她与沈星河交换过手环,但早就换回来了呀。她的蓝色手环,怎么又变成红色的了?
接着,又发现那圈红绳套着的手腕骨节分明,是不她自己的手!
她迷惑地转了一下脑袋,看到沈星河的脸近在分寸。她这才发觉自己枕在沈星河的肩头。沈星河已经醒了,一动不敢动。昨晚方小杞揪住了他的手环,他走不开,便挨着方小杞坐下了。方小杞睡梦中换了下姿势,主动枕到了他的肩上,他也没有办法。
沈星河认命地等着方小杞犯病揍人。
方小杞忽地坐直了:“你怎么不躲开?”
沈星河赶忙辩解:“是你主动的。”
方小杞无语!她说:“你这左肩有伤,这样压着怎么行!”
沈星河心头发甜。原来不是不愿挨着他,是担心他的伤处!
方小杞看了看窗户,已隐隐有晨光。她赶忙往上爬:“我得赶紧回去,回头让人看到我大清早的从你屋里去出,你的名誉要毁了!”
沈星河:“……”
方小杞溜到门边,鬼鬼祟祟把门打开一道缝,朝外张望院里有没有人……她猛地看到了什么,“嗷”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星河一惊,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什么人……”
一袭红盖头飘在门外。
沈星河也差点背过气去。
他按着胸口,咬牙道:“鹤三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鹤三娘盈盈福了福身,说:“我找着他了。”
“谁?”
“方有青。”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方小杞愣住了。
昨日,方小杞与沈星河的对话让鹤三娘听到了。鹤三娘连夜出城,循着去往道州的官道一路寻去,格外留意官道两边的山林水涧。
鹤三娘对于尸体,有特殊的敏锐。在走到二十里外的野外荒郊时,看到几只豺狗在抢夺着什么。鹤三娘一靠近,豺狗们立刻哭叫着逃开。
大安城郊几十里的豺狗都知道,跟鹤三娘抢尸体,会死得很惨。
鹤三娘捡起豺狗们的争夺之物。是半截已被啃得露骨的人的手臂。她再循着豺狗们逃蹿的方向找去,见它们重新聚集在一处山旮旯,奋力地刨一堆乱石。
她再次驱散豺狗,掀开一块石头,露出底下一只人脚。
*
“还找到了这个。”鹤三娘解开一个长条布包,里面包着一把佩刀。
方小杞接过来,是把普通的随身佩刀,刀柄处刻着“方有青”三个字。她一时哑然。
沈星河飞快地扫她一眼,问鹤三娘:“尸身你验过了么?”
“月黑风高,我也没带照明之物,稍看了看,就把尸块埋回原处了。”
沈星河心中一紧:“尸块?!”
红盖头点了点:“他被碎尸了,砍成了数段,头脸也被砸烂了。”
方小杞腿一软差点跪下,惊道:“什么?!那个崔钩子为何如此残忍?”
沈星河也觉得不可思议。方有青听到不该听的,崔钩子奉命杀人灭口,却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将人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