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他是害羞了
白不闻在外堂开好一份药方,根据沈星河的病情进展,有几味药调整了分量。他背起药箱起身告辞,常镛在侧相送。
白不闻一边走,一边说:“据听山道士描述的神仙眼,白某推测,可能是用南疆的一种名叫“鬼眼伞”的毒菌子制成,主要影响神志,致人看到幻像,并不致命,药效原本很快就会过去。”
白不闻说话时不疾不徐,如清泉松风:“听山道士说,此毒原是粉末状,凭借抛洒后让人吸入的方式下毒。但沈大人服用的神仙眼是下在酒里的,直接入腹,且他服用的量过大,所以会出现神志不清,昏睡不醒的情况。不过已无大碍,只需按时服药,再有三剂药就能好踏实了,常将军请放心。”
常镛点头:“有劳白药师了。”
白不闻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不过,沈大人以前是不是中过别的毒?”
常镛脚步一顿,目光扫向白不闻。战场上淬炼出的眼神,想警告谁的时候,格外凌厉。
白不闻突觉杀气扑面,不由住了口。
常镛摩挲着拇指的扳指,缓缓道:“白药师诊出了什么?”
虽是一句问话,白不闻却觉察出对方并不想听到答案。
白药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说:“沈大人如今脉象不稳,在下不敢妄下定论。此次神仙眼的余毒清除后,如果再请一两次脉,或能探出病根。”
“暂时不有劳白药师了。”常镛冷冷说。
白不闻谦卑地拱手:“是在下唐突了。沈大人身体有恙,自然有太医署管顾。太医署圣手如林,必能医好沈大人。”
“那是自然。”常镛盯着白不闻,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星河的病情,还请白药师守口如瓶。”
白不闻意识到他的戒备,赶忙道:“是白某逾越了,老将军多多海涵。您请放心,替病人保密是医者的本份。”
常镛舒展了眉:“这次的事,多谢白药师了。”他虎目一擡,锋芒乍现,“说起来,白药师那天晚上怎么会在那烟花之地?看白药师的气质,不像耽于酒色之人啊。”
白不闻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凡心阁隔壁的落花楼里,有几位姑娘患病,老鸨请白某过去替她们诊治。几位姑娘的病情有些麻烦,一不当心耽误了时辰,赶上宵禁无法离开,便只好留宿。没想到恰巧遇上凡心阁倒塌,救治了一些伤者。”
常镛“哦”了一声:“白药师真是医者仁心。”
白不闻眉眼清淡,不卑不亢:“在白某眼中,病患无身份高低,贵贱之分,都是白某的病人,一视同仁。”
常镛点头,没再多说,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诊金随后送到府上,白药师,慢走不送。”
白不闻行礼告辞。
常镛目送着他的背影,浓眉下压着阴云。
沈星河眼病的事,从未找太医署的太医诊过脉,也不曾去过大安城里任何一家医馆。只隐姓埋名,看过无数外地的名医,目的就是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失明症。
这一次事发突然,不知情的季杨就近拉了白不闻给沈星河诊了脉。人都昏迷了,见到医者当然会急忙求救,这怪不得季杨。
白不闻医术着实厉害,搭了一次脉,就诊出沈星河除了中了神仙眼,还有别的问题。
他们曾寄予厚望的医仙已不在人世,自然得另寻高人。白不闻虽然医术高明,但是,身上有诸多疑云,且与京城里的人交往甚多,泄密风险太高,他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如今白不闻窥见了沈星河的秘密,这个人,得盯着些。
常镛心事重重地走进沈星河的卧房,一推门,见方小杞飞快地擡袖擦了擦脸,眼圈有些发红。
常镛想:这丫头一定是困了。便说:“你这丫头自己也一身伤,快回屋歇着吧。还是上次你住的那间屋子,已让人收拾好了。”
方小杞不吭声,摇了摇头。
常镛也没有勉强她。他伸手摸了沈星河的衣领一下,说:“又湿透了。我帮他换一下。”
方小杞正走着神,“嗯”了一声,站在一边没动。
常镛也未多想,拿过一套干净里衣搁在床边,动手解沈星河的衣襟。
手腕一紧,被攥住了。常镛擡头一看,喜悦道:“河儿,你醒了!觉得身上如何?还难受么?”
沈星河眼里含着初醒的混沌,答非所问:“不用换。”
常镛责备道:“都湿透了,不换怎么行?”
沈星河抓紧了自己湿衣的领子,瞥一眼直楞楞杵在榻边的方小杞。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睁圆着眼睛不错眼地看着他,一下也没移开目光。
沈星河小声乞求:“等会再换。”
常镛“啧”了一声:“等什么等?刚醒就这么任性!”
他忽觉不对,皱起卧蚕眉:“这一会儿工夫脸怎么更红了?发烧虽能发汗,这也烧得太厉害了吧?白不闻开的药到底行不行!”
方小杞忽地惊醒似地,也凑上来:“又烧起来了吗?”
常镛看看方小杞,这才猛地记起她是个女孩,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不是发烧,是害羞了!”
沈星河的脸更红了,恼羞成怒:“师父!”
方小杞也才反应过来:“抱歉啊……我这就出去。”
她飞快地溜出去门。
没一会儿,常镛也被赶了出来。沈星河醒了,当然可以自己换衣服。
常镛拐着腿边走边感慨:“孩子长大了,知道害臊了。”
忽然看到方小杞坐在廊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走上前:“小杞啊,星河人都醒了,没事了,你快去歇着吧。”
方小杞擡起头,吐出一句:“没事了吗?”
常镛摆摆手:“没事了,什么神仙眼,一点致幻药而已,能有多大事?”说着就要走。
方小杞心中如梗着一根刺,对沈星河在地宫时短暂的失明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