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昏睡不醒
沉寂一阵,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哭喊:“小杞姐!”
是周痕,他狂奔向废墟。
公差们反应过来,大叫着冲向废墟。
“大人!”“小杞啊!”“季班头!”
季杨也没有出来。直到高楼倒塌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楼里试图寻找进地宫的入口。
金吾卫调来人手救人。没过多久,挖出一个人来。那人被砸得四分五裂,金吾卫把他挖出来时,是分几段搬出来的。摆在院中竹畔的空地上时,勉强拼成一个人形。金吾卫们一边搬一边吐。
风里带来沉重的血腥气,人们远远望着,噤若寒蝉,小声议论着:“都碎了……这也死得太惨了……”
大理寺的人好一阵不敢上前看,害怕那是自家埋在里面的三个人之一。
两名胆大的金吾卫在尸块边努力辨认,互相讨论着:“是男的吧?”
“难说,头都扁了,脸没了,看不出来。”
“他这衣服是什么颜色?被血浸得看不出了……”
忽有一个女声幽幽道:“这是名男子,身高六尺,六十五岁以上。”
金吾卫惊讶道:“人砸成这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佩服地转过头,想看看是谁的眼力这么厉害,先看到一袭大理寺的公服,再看到一个破碎红盖头。
两人“嗷”地一声蹦出老远,刀都出鞘了:“鬼啊!”
红盖头轻晃,鹤三娘盈盈福身:“小女子是大理寺的仵作。”
鹤三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但大理寺的人已经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倒没有很吃惊。
听山远远站在碎砖堆上伸着脖子,哆嗦着声音问:“鹤三娘,那不是咱们的人啊?”
红盖头摇了摇:“不是。是个老年男子。”
“我知道了,他是江天寿。”听山抹了抹吓出的泪花,说:“咱们有三个人没出来呢。他们会不会像江天寿一样……”
听山不敢说下去,忍着眼泪接着去搬砖了。
红盖头后,鹤三娘喃喃念道:“咱们的……三个人?”
从前她听到哪里有死人,都会兴致高涨。这一次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怅然。
废墟上突然传来惊喜的呼喊:“这一块底下有动静!”
人们赶忙拥上去,搬砖的搬砖,擡梁的擡梁,手都挖出了血。
大家搬开一段碎墙时,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瓦砾堆里长身暴起。
站起来的人一身砂土,脸上尘土与血混得一片脏污,根本看不清面目。
旁边的人们吓得摔倒在碎石上。
听山认出了这人,呜地哭了出来:“季班头,你还活着呢!”
季杨被砸得头破血流,却顾不上其他,“呸”地吐掉嘴里的泥砂,问:“找到大人了吗?”
“没有。大人和方小杞埋在地宫,我估计……”听山的后半句变成呜咽。
“闭嘴。”季杨面目狰狞,“赶紧挖!”
不远处,周痕细弱的手臂搬不动断木,累得坐倒在碎石里,抱着断木哭了一阵,又爬起来继续搬。
他的动作突然一滞,侧耳倾听了一阵。犹豫地念道:“小杞姐?”
他猛地跳了起来:“是小杞姐!”
周痕几下蹦下废墟,转瞬冲出了院门之外。季杨直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担忧道:“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方小杞埋底下呢,他往哪跑?”
但是很快,他也听到了声音。是笛声。他睁圆了眼睛,吼道:“是方小杞在吹笛语!”
他长腿一甩跟了上去,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周痕循着笛声,来到附近一家茶铺前。茶铺还打着烊,封着门板,断续的笛声就是从店铺里传出来的!
周痕扑到门板上敲打:“小杞姐,是你吗?”
里面传来带着喘息的话声:“是我。”
周痕顿时哭出声,笨手笨脚地打不开门板。
“让开我来!”季杨横冲过来,一膀子把门板撞了个粉碎。
破洞之后,店铺的前堂里,方小杞一身狼狈跪在地上,怀中靠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绯色官袍的下摆铺展在地,正是沈星河。
在地宫中时,绝望的方小杞没摸到机关,可是,手无意中推在暗门上时,手底下一空,门竟被轻松推开了。它根本没关,是开着的!
她拖着沈星河向前猛冲,惊喜地发现生路上所有暗门都是打开的!
天不亡她和沈星河!
地宫在身后猛烈地陷落,在地宫彻底塌陷的前一瞬,他们抢着一线生机,从最后一扇开着的门逃了出来。
出来后却身在一个陌生的茶铺中,店内空无一人。
她想打开店铺的封门木板,沈星河在身后忽然倒地,无论她如何呼唤也无声息。
她不能抛下他出去求救,情急之下记起笛子,便吹响了笛语,幸而被周痕听到。
季杨冲了进来:“你们没事吧?”
方小杞托着沈星河的头,白着脸说:“我没事,大人有事。他好像中毒中得格外厉害。”
季杨蹲身看了看沈星河。沈星河人事不醒,半个脸埋在方小杞怀中,昏睡得深沉。
季杨起身:“我去找辆马车,拉着大人去太医署!”
他出门跑了没两步,忽见一人白衣披着晨光,背着药箱匆匆走来。他眼中一亮,挥手喊道:“白药师!”
来人是游医白不闻。
白不闻加快脚步过来,打量着季杨的一脸污血,说:“季班头伤得不轻啊,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季杨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这点小伤不用管,你快来看看我家大人!”
白不闻几乎是被季杨拖进茶铺的。
他站稳脚跟,看到地上的人,脸色微变。
方小杞看清来人,犹豫地问季杨:“不是去太医署吗?”
季杨说:“白药师可是神医,先让他给大人看看,万一耽搁了就麻烦了!”
方小杞觉得有道理。
白不闻却突然出声:“你怎么伤成这样?”目光却是落在方小杞脸上。
方小杞上上下下折腾了几度,身上脸上擦伤无数,额角也破了,脸侧淌着一道血痕。但都是小伤。
她指了指怀中的人:“我没事,是沈大人……”
“伤成这样还叫没事?!”白不闻竟冷了脸。
她与白不闻只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并不熟,他训斥的语气令她有些迷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季杨赶忙说:“白药师,你先看看我们家大人,他……”
白不闻忽地擡眼,冷冷地盯了季杨一眼。白不闻看上去身形纤弱如书生,季杨却被他盯得忽生怯意,竟把后半句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