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齐天大圣
众人齐齐惊呼,却都没有动,兴致昂然地等着看这又是什么精彩戏法。
但是下一刻,柜子里的人的身体沿着血色竖痕裂开,两半身躯倒向柜子两边,露出中间血淋淋的剖面。
片刻的鸦雀无声,不知是谁打破沉寂喊了一声“杀人了!”呆若木鸡的众人总算确信了那不是戏法,是一个真的人被竖剖作两半!
惊叫声哭喊声炸开,人群“腾”地乱了,互相拥挤着,拖家带口四下逃散。
与此同时,方小杞如一只滑翔的夜蝠掠下神祠屋顶,盯住裹挟在人群中逃跑的一家三口,跟了上去。
当皮影戏中出现钟馗的角色,她就不避免地联想起马自鸣山庄中帘幕上的血色钟馗。当看到皮影钟馗变成真人用大刀竖剖木柜,她就猜出门缝中喷出的恐怕不是假血。
这场戏如马自鸣被杀案一样,是一场当众行刑式的谋杀!
而行刑之后,凶手要做的必然是逃离现场!
当所有人沉浸在戏法的玄妙中时,她借着高处,调起自己全部脑力和眼力,盯紧了台上的钟馗,同时将台下每一个观众的身影牢牢烙在眼底。
她平时记忆力就强,此时刻意强记,即使闭上眼睛,也能记住任何位置任何一人的身形。
她却没能盯住钟馗,白烟过后,钟馗凭空消失了。
但是,片刻之后,就在柜门打开,观众乱起来之前的一瞬间,她烙在眼中的“观众背影图”某处发生了变化——多了一人。
这个变化,只有方小杞的眼睛能捕捉到。
大约是在人群中后方的位置,原本站着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似是母女两个,女子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看戏,孩子始终趴在女子肩头打瞌睡。
大概是怕孩子着凉,女子用一件外衣裹着孩子,脑袋也蒙得严实。人群开始逃跑的一刻,这对母子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虽然男子一身布衣,面色是寻常肤色,脸上也没有络腮胡须,但是,方小杞还是从五官特征认出,他既是从戏台上消失的“钟馗”,也是之前扮演二郎神的驯猴人!
好一个大变活人!此人一个人撑出一台戏,真是多才多艺啊!
这对男女抱着孩子,很快离开人群,拐上一条荒僻小道。男子说:“折秋,你莫慌,马车早已备好,就藏在前边的林子里!”
他突然脚步一顿,朝身后望去。女子跟着站住,抱着孩子问道:“怎么了?”
男子缓缓抽出身后背着的一把刀,面色阴戾,朝着树影喝道:“谁在那里?”
方小杞避在树后,后背渗出冷汗。
男子猛地转到树后。树影里并没有人。
不远处的女子紧紧抱着孩子,神色有些慌张:“薛郎,怎么了?”
男子钢刀归鞘,走了回去:“没事。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怕是草木皆兵了。咱们快走。”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树冠中,方小杞紧紧扒着树干,一动不敢动。这男子极为敏锐,身手了得。她用尽轻功的全部本事,才在被他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上攀到树上。
听到两人走远,她刚欲松口气,忽然无端毛骨悚然,感觉有对眼睛盯着自己。
她缓缓擡眼,看到上方枝杈上蹲着一只“齐天大圣”,一对金黄的眼睛狠狠盯着她,猴脸凶狠地皱起,露出獠牙。
*
旺福祠后园的小屋里,沈星河已熄灭了火折,室内漆黑一片。听山仍跪在地上,感觉自己像黑夜里被狼盯住的羊,瑟瑟发抖。
季杨悄然潜进,低声道:“大人!”
沈星河暂时放过听山,转头问:“可有发现?”
季杨拱手道:“卑职在后园南侧发现一间隐蔽的丹房,住持听海在里头。卑职正欲一探究竟,有个小道士跑进去,小道士神色惊慌,说什么「灵芝不见了」,听海正在大发雷霆,差小道士去搜寻。卑职来请示大人下一步该如何做?”
门缝里透入的微光落进沈星河眼里,像尖锐的匕锋:“灵芝不见了……难道普宁公主逃脱了?”
突然有喧闹声传来,沈星河猛地转眼朝前方望去:“是戏台那边!季杨,令弟兄们先把听海和所有道士拿下!”
他一把拎起听山,“你跟我去前边看看!”
神祠和戏台间已经空空荡荡,只散落一地小板凳和瓜果皮。
逃跑的观众们背影未远,戏台一侧的木柜中,左右倒着两半尸体,远远分离开的两半脑袋上,两只漫着血的眼珠圆瞪凸出互相对望,仿佛惊奇于终于看到了双生多年的兄弟,又诧异着为什么隔了那么远。
听山只看了一眼,便腿软跪倒,手撑着地吐了。沈星河脸色铁青,回头朝神祠顶上的阁屋望去。那里并没有方小杞的身影。
他踩着祠门口的石兽脑袋借力,纵身跃向屋檐。他没有方小杞那样强的轻功,但上墙攀屋功夫底子还是够的。
沿着斜顶来到阁屋的小窗前,将那薄纱一掀,看到里面的空空的软榻,地上的绳索和秋香色小披风。
“方小杞!”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骤然回身,望向不见边际的苍野。方小杞必然是来不及传信,自己一个人去跟踪凶犯了!从高处俯视下去,戏台上大片血渍红得刺目。
做出这等血腥之事的人绝不是善类,方小杞处境危险!可是,他连她去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