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大人您中邪了吗
方小杞十分笃定,说:“我确定白梅山庄宴客厅檐下彩绘所用的蓝漆,与茗雀茶楼的蓝漆是同一种蓝,刚刚看到马校尉手腕上的蓝,亦是完全一致。”
沈星河将信将疑,把涂着钟馗的折扇捏在手里,说:“若你猜对了,给白梅山庄和茗雀茶楼画彩绘的是同一个画匠,这把扇子的主人又在茗雀茶楼出现过,这其中的关联又添一分。只是……”
他困惑地看着她:“你难道连夜对比了两处蓝漆?白梅山庄在城外,宵禁后出不得城,你是如何做到的?”
方小杞眨了眨眼:“民女在梦里对比的。大人若不信,可以将三处颜料刮下来做对比!”
“那自然得对比!”沈星河还是信不过她。
他将棺盖扣了回去,说:“若被你说准了,需得尽快找到这个画匠。”
方小杞道:“他可能在青龙观。”
沈星河又诧异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昨日我与茗雀茶楼的掌柜闲聊,说起茶楼屋檐底下的喜鹊画的不错,他说那位画匠被青龙观请去画壁画了。这种活计不是几日能完成的,画匠很可能住在青龙观。”
沈星河当时没听到她与掌柜聊了些什么,只觉得方小杞越来越有趣。想了想,说:“那就得去一趟……”
话未说完,头颅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暗叫不好,在黑暗彻底吞没视野之前,看准一块摆着尸体的榆木板,走过去坐在边沿,闭上了眼睛。
方小杞还在等他的下文,忽见他径直朝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走过去,并挨着尸体坐了下来!
方小杞震惊了:“大人,您坐那儿干什么?!”
沈星河头疼得厉害,闭着眼蹙眉道:“别吵!本官休息一会儿。”
方小杞不敢出声了,但沈少卿与尸体亲密无间的情形太过诡异,令她头皮发麻。沈少卿就算是累了,就不能多走两步到停尸房外面去休息,偏要在这尸气弥漫的地方,跟尸体挤一挤吗?!
她站在几步外,见他脊背绷直端坐着,双目紧闭,脸色很不好,简直与方才棺中的马自鸣差不多,心中越发惧怕:难道是此处阴气太重,沈大人中邪了?
她灵机一动,从怀中摸出那张黄纸护身符,小心翼翼走近他,伸长着胳膊,把护身符往他衣襟里塞。
沈星河是坐在尸体旁边的,感觉到自己胸前有只手触动衣襟,吃了一惊。就算是死了,也不是该尸体动手动脚的理由!他本能地擡手就抓来犯者。
方小杞更加敏捷,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并向后跳出一截。沈星河抓了个空,手却按住了没完全塞进衣襟的纸符。
他听到动静,意识到骚扰自己的不是尸体,而是方小杞。他生生忍住了睁眼——若是此时睁开眼睛,会被她发现自己眸光涣散。
他铁青着脸怒道:“你干什么?!”
方小杞慌忙道:“大人,此处邪气重,我把护身符借给您!”
沈星河这才知道手心按住的纸是什么东西。他沉着脸:“本官需要这种东西么?多此一举。”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把露在衣襟外边的半截符塞了进去,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脸色也好了很多——她自从踏进停尸房,一直是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竟肯把视为保命符的东西借给他。
或许这护身符真的有用,头疼去得比以往似乎快一些,沈星河睁开眼时,视野已恢复清明。他平静地起身:“本官休息好了,走吧。”
出了停尸房,方小杞跟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狐疑地打量他的脸。沈星河侧过脸,正与她的目光对上。
他问:“看本官做什么?”
她犹豫道:“您到底有没有中邪?”
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高傲地扬起了脸:“哪个小鬼胆敢侵扰本官,怕是活腻了!”
方小杞腹诽:鬼本来就是死人变的,何来活腻一说?
但见沈少卿恢复了一贯的傲气,显然是没事了,这才放下心。
忽然,一个差役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跟沈星河汇报说,白梅山庄的老董企图混出城门时,被城门吏扣下了。
差役接着呈上一份手书:“这,这是您吩咐的,从户部司以及走访邻里查到的白杉的情况,她果然有个姐姐名叫白梅,三年前报了走失。”
差役奔走得气喘,话说上气不接下气:“还有,咱们按大人之前吩咐的排查刀具铺,终于查到东市一家铺子有问题。铺主贪图高价,违规给人定制三十把尖刀,正是刀板所用的尖刀!而且,没有按律令登记买主身份,买主下单取货都是花钱托人,没有亲自露面,难以追查。”
沈星河接过看了一遍,脸上阴云重重。刚刚还在盘算要去刮漆对比,组织人手去青龙观查那个画匠,这下子几方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人手更加捉襟见肘。
方小杞见他眉头拧着川字沉默不语,猜到了他的难处,再三鼓了勇气,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大人,要不,青龙观那边,民女先过去盯着点儿?”
沈星河断然拒绝:“捉拿嫌犯是官府的事,与尔等平民百姓何干?本官自有安排,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方小杞立刻识相地缩了回去。她站在原地,目送着沈星河同差役匆匆离开的背影。她分明觉得,不过两日过去,沈星河的背影消瘦了一圈。这人如此不眠不休地奔波,身体累垮了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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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带着季杨等人去了青龙观,这一行意外地顺利。住持说,现下在道观里画壁画的画匠只有一位,名叫米春元,此时尚在作画。
画的是一幅巨大的钟馗像!
这幅壁画鲜艳的色彩极富冲击感,线条描得十分细致,相比之下,白梅山庄的钟馗像画风要粗糙许多,但具备一样狂放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