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三场
景:饭厅
(榕走到长条柜前,拿起一只大水晶碗,内盛各色水果。榕正要离室,芳入。)
芳:(温柔地)表哥。
榕:(震惊,力自镇静)你还没睡?
芳:我有话跟你说。
榕:不早了,我得去睡了。(急趋出,但她紧紧拉住他的手臂)
芳:我刚才告诉你的话,你大概不相信。
棺:(焦急地四顾求援)不相信。
芳:(安静而悲哀)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得告诉你——
榕:(狂乱地挣脱手臂,急趋室之另一隅)有话明天再说。
芳:表哥,我除了你从来没爱过别人。我跟别人好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想叫你妒忌。
榕:可惜我一点也不吃醋。
芳:(走开)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苦笑)想想也真可笑,我说假话人家倒相信,这一次我倒是说真心话,人家倒不相信。
榕:谁叫你扯慌扯得太多了。活该,自作自受。
芳:(悲哀地)好,我走了。明天见。(在门口旋过身来)我爱你。我从小就爱你
榕:(冷笑)得了得了。
芳:我永远爱你。
榕:(低声诅咒)这鬼丫头。(终于不克自持,走到她跟前热烈地拥抱她。)
芳:(狂喜)表哥,你说呀。
榕:(仍想闪避腾挪)说什么?
芳:说你爱我。
榕:(废然走开)非说不可?——咳!(绝望地大喊)我——爱——你
芳:(狂喜)表哥!
榕:(悲愤地)你这总该满意了吧?(拿起水果夺门而出)
(芳面上现出胜利的微笑。)
第卅四场
景:客室
(榕持水果入,正撞见文吻苓。榕急退出。苓与文均不觉。
(苓用力推开了文。她惊疑,惶惑,心乱。文也不解苓何以并不欢迎他吻她。
苓:你真是喝醉了。
(文不语。)
(榕在门外咳了声嗽,缓缓踱进来。文急起立。)
榕:吃水果。
文:(自碗内取一苹果)我去睡了。明儿见。(出)
榕:他怎么了?
苓:他刚才非常奇怪。
榕:哦?
苓:他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榕:(在片刻的沉默后)一定是因为我告诉了他。
苓:(恐慌)表哥,你告诉他了?说我爱他?
榕:你别生气。
苓:我真生气!表哥你真是!这以后他看见我一定非常窘,简直怕看见我。
榕:不要紧,明天我再跟他解释,就说我是扯谎,跟他闹着玩的。
苓:得了,越解释越糟。你害得我还不够!
榕:(颓丧地)别骂我了,纬苓。我已经够倒霉的。
苓:你怎么了?
榕:(烦躁地踱来踱去)纬芳说她爱我。
你呢?
榕:我一直爱她的。
苓:那还不好么?你发什么愁?
榕:你想想,要是娶她这么个太太,我这一辈子算完了。我写小说怎么养得活她?为了我的前途,我的理想,我非逃走不可。
苓:你逃到哪儿去?自己亲戚,还能一辈子不见面?
榕:我一回到城里,马上买飞机票上仰光去。
苓:上仰光去干吗?
榕:去做和尚去。
(画面上角现出一个圆圈,圈内另一个榕已剃光头,风吹着他淡橙黄的袈裟,赤着脚在仰光的金顶佛寺前徘徊,面色平静,耀眼的热带阳光使他眯着眼睛。)
榕:纬苓,明天早上我要是走得早,见不到你,我先跟你辞行了。
苓:表哥,(一手搁在他肩上)我想,她倒许是真爱你。
榕:(痛苦地)得了,别说了。(转身出。上方的圆圈缓缓相随。出至户外,树枝横斜划过圆圈。树的黑色剪影随即遮没了它。它再出现的时候,已是一轮大半满的淡橙黄的月亮。榕凄然望月。)
第卅五场
景:穿堂
(次晨。榕的房门悄悄地开了一线。文探头出来张望了一下,向里面点头招手。榕拎着一只皮箱踮手踮脚走出来。文在前开路。
(文推开大门向走廊上张望。见芳抱着胳膊倚在柱上。)
文:(轻声向榕)当心,当心!纬芳在这儿。
(榕抛下皮箱奔回卧室,砰然关上房门,下了锁。)
文:(代他拎起皮箱,耐心地敲门)嗳,你出来,出来,没关系。有我在这儿。
榕:那你就别说。
芳:(沉默了一会)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要走我也不拦你。我知道你是要躲开我(泣然)
榕:(稍稍软化)好在你很快就会忘了我。
芳:我是永远忘不了你的。你有空就写信给我。
榕:(软化)好,一定写信给你。一天写一封都行。
芳:表哥,我想——(手搭在他肩上,仰脸望着他)最后一次了——我想跟你说再会。
(很长的静默。榕的脸上现出内心的挣扎。)
榕:(猝然)文炳,你走开。
(文屹立不动。)
榕:你走开,文炳。
(文只当听不见。)
榕:(威吓地向他逼近一步)你走不走?
文:(缓缓地)你理智一点,理智一点。
(榕瞪眼望着他,逐渐恢复自制力。)
榕:多谢你提醒我。(拿起箱子走下台阶。文跟在后面。)
(芳自知失败,赌气一扭身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