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都在后洞,但你们不能进来。
手机落地后半夏回味这句,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扑上去将她那只巧克力捡起来。
“你是宣夜?你和赤练在后洞?”
她在手机上面打字,打完却开始怔忡,完全不知道应该发给谁去。
更神奇的事情这时候发生了。
——不是,我只是刚巧也被困在洞里,我叫琥珀。
手机居然开始自动打字,和她有问有答,功能堪比腾讯QQ。
半夏眨着眼睛,完全痴住傻住愣住。
手机上面的自动打字仍在继续。
——这个叫赤练的蛇妖泻出灵力,我和他都被困住,都受了伤,你们进来也必死。
——他说他很寂寥,要带着我们同归于尽。
——救救我。
这么三行,之后手机就完全寂静了,再没有现出一个字。
迟雪这时候凑了过来,很好奇看她,终于憋不住问了句:“姐姐你在看什么?”
“这……这个,洞里有个叫琥珀的……不知什么东西告诉我,我们不能进去。”半夏结结巴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怎么告诉你的?我怎么没听见?”
“我也不知道!”半夏抓狂:“他只是说,赤练要和宣夜同归于尽,他和宣夜都受了伤,说我们进去也必死。”
“同归于尽,为什么?!”一直安静的素云这时发声,双眼灼灼,又开始现出那种痴迷神色。
半夏掏出手机,念那条短信给她:“他说他很寂寥,要带着……”念着念着却是顿住,转头瞧向素云,像打量一样猎物。
“他为什么会寂寥?照你说,你不是一直在这里陪他?还不停给他找新妞?”隔了一会她问,似乎有所顿悟:“难道说他待你是真心的,因为你终究离他而去,所以决定去死?”
素云不说话,脸色仍是痴迷,但眼里慢慢渗出泪来。
看来是猜中了,这果然是一出痴男怨女八点档狗血剧。
半夏冷笑了声,立刻使眼色叫幽篁将素云高高举起,自己则是放大声线:“喂!我说里面那位赤练兄,你的女人现在在我们手里!!”
没有反应,洞穴深处幽静无声,只有那股咸腥气味在暗暗涌动。
“你的女人回来了,是自愿回来的,她说她发觉爱的人其实是你!”
换招。
这一次反应是有了,有一声低低的长笑从洞底传来,怨毒而讥诮,但很快便消寂无声。
半夏抓狂,实在没招便捧住了头,朝幽篁正色:“要不我们闯进去,死便死活便活,管不了那么多。”
幽篁点头,显然早就想这么干了。
“等等!”那一向棒槌的迟雪这时却突然有了主意,咬破自己食指,在掌心飞快地画符:“我来看看他在想什么,他到底要什么。”
“你疯了!”
“我没疯。”迟雪道,站前一步,将掌心对牢后洞,突然大声:“赤练!告诉你在想什么!师傅说过,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想倾诉,会真的愿意抱着秘密去死!!”
“他说他有个执念……,和素云一样,也有一个可笑的执念……”
过了一会迟雪终于说话,喜形于色:“他没有抗拒我,我能读到他,师傅说的话果然一向没错!”
“少说没用的,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半夏瞪圆眼。
“他说他要的东西只是一个幻影,生前死后,生生世世,都是一个幻影……”
“啊?”
“他说他最早是一条蛇,住在一家茶肆后的竹林,成精前好多年,都在听茶肆里面的说书。”
“啊?”
“这是一个故事……”读了有一会之后迟雪低头:“他的故事,前因后果,听起来并不轻松。”
是啊。
这是个故事,一条赤练蛇的故事,前因后果,何止并不轻松。
最早,当赤练还是一条蛇,住在竹林,隔壁的茶肆就天天说书,赤练修炼地无聊,便天天游了去听。
故事有很多种,三国演义隋唐五侠,可这些赤练并不爱听。
他喜欢听那些爱情故事,孟姜女千里寻夫哭倒长城,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原来这便是人间,人分阴阳,阴阳调和,能够凭一心交付就相守白头。
那个时候他就有了志向,一个听来简直好笑的志向。
做一个人,不管长短,要过一段有情有义的人生。
于是便有了这天,他修炼成人,一个俊雅风流周到体贴的男人。
一个这样的男人,自然不难找到他的女人。
第二年,他就遇到他的心上人,名字叫做苏拂,长着一张娟秀的小脸,笑起来右边会有一只酒窝。
这个女人家道殷实,并不介意他贫寒,愿意招他进门,而且很快便选了个吉日促他们成婚。
一切到此为止都无比美好,他也立定心意,要一辈子爱她怜她,替她打洗脚水暖被窝,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
“我会待你好,一定!”
新婚之夜,他抱着她,说着这种陈腔滥调,但却是真心实意,以为人生圆满最不过如此。
于是云雨交欢,两人都很羞涩,他替她一件件脱下衣服,双手一直在颤抖。
前戏……,切进……,一切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初尝禁果,都无比害怕又无比欣喜。
在人生里的第一次,苏拂就达到了□,本来一直是羞涩地闭着眼,到最后也忍不住窃喜,将眼轻轻打开。
“我会待你好,一生一世。”
当时的赤练仍在重复这句。
可是苏拂却睁大了眼,神情惊恐,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尖叫。
赤练的确是她上方,可是他的头,却从下面穿越了她的颈项,又盘旋上来,在她耳边呢喃说着情话。
他是一条蛇!
一条腥湿的可怕的邪恶的蛇!
苏拂再次惊叫,心胆俱裂,自这一刻便再也没有醒来。
是夜,赤练方寸大乱,拖着半身蛇尾,将苏拂抱在怀里,不哭不笑不动,一直抱了三天三夜。
苏家人踏遍全城,在第三天时终于找到一个道士前来收他。
他痴痴迷迷,加上本来也不是道士对手,很快便被打出了原形。
苏家人恨他入骨,自是不肯放他,于是请道士把他弄进这个洞府,一根长钉钉住,开始剥皮。
剥皮后剔骨,剔骨后焚肉,他的血一直流淌,将整个后洞几乎染红。
可是那个道士仍不放心,似乎能看见他的怨魂游荡,当时指着他,道:“我还需要一样东西,能镇住他的魂魄,让他鬼魂不能出来作恶。”
这样东西便是镇魂钉。
要的是一样他生前最惧怕或者最喜爱的事物,刻上经文,然后钉上他的魂眼。
“小姐的胸骨,我要一根小姐的胸骨。”那道士最终道:“他能抱着小姐尸身三天,说明小姐便是他的心爱之物。”
苏家人妥协,为了日后永久安宁,真的取来苏拂一根胸骨,交给道士刻上经文。
于是那枚镇魂钉就这样被打上了他的七寸。
她的白骨,上面刻着诅咒,钉着他的魂魄,最终在这样一个淌满鲜血的地方,生生世世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