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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没把照片发到自己手机里吗?”真世用房间里的毛巾擦着嘴角,问道。
“自己的真实意图要藏起来,这是艺人的习惯。”武史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回答,“你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了,对不起。”
真世正在武史的房间。两人的房型一样。
“我再确认一遍。一切以查明真相为重,绝不可犹豫和逃避。你能发誓吗?”武史向真世投去犀利的目光。真世觉得,武史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我发誓!”真世举起了右手,“绝不逃避!”
“好!”武史用力点了点头,“你说昨天你和那帮警察见过面,先告诉我你们聊了些什么?那帮人在打听什么?调动你所有的脑细胞,把你记得的全部细节都说出来,毫不隐瞒。”
“毫不隐瞒……从哪里开始?”
“警察是什么时候跟你联络的?”
“昨天下午。我上班的时候接到了电话。”
“那好,就从这里开始。”武史抱着胳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武史莫名的强大气场让真世不敢有半点懈怠,她把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一直说到今天武史出场为止。
真世说完,武史仍然紧抱着胳膊。为了集中精力,他在听的过程中一直微闭双眼,这时才慢慢睁开。
“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们开始自己的推理吧。我想先给你看一些关键信息。刚才你说自己没事了。那好,这种程度的照片能接受吗?”武史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给真世看另一张照片。
真世嗖的一下挺直了腰板。又是一张遗体的照片,不过,这次是一张全身照。她给自己鼓劲—不能回避。如果回避了,叔叔以后就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了。她努力冷静下来,然后凝视着画面。
正如武史所言,英一穿着西装,是深棕色的,真世有些眼熟。遗体旁边叠放着层层的纸箱,应该是凶手用来藏尸的。
“注意到什么了吗?”武史问。
“我看看……”她再次看向画面,“的确有打斗过的痕迹,衣服又乱又脏。”
“还有呢?”
“还有……”她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照片里父亲的遗体。不可思议的是,恐惧感消失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啊……”
“怎么了?”
“没穿鞋子,只有袜子。”
“正是!”武史打了个响指,“而且仔细看的话,袜子底部很脏对吧?也就是说,不知怎么回事,他不是想脱鞋,而是没来得及穿鞋就开始了搏斗。”
“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每次去后院,会穿什么?”
“他总会穿拖鞋。拖鞋应该就放在玻璃门前。”
“可见当时他连穿上拖鞋的工夫都没有。不过,要是和可疑的人搏斗,穿拖鞋并不一定合适。”
“可疑的人……”
“事情可能是这样的。”武史竖起了食指,“我刚才也说过,周六哥哥穿着西装出了门,吃完拉面后回了家。他从玄关进屋,脱鞋之后走进书房。可是还没打开屋内的灯,就发现后院有可疑之人闯入,于是他打开玻璃门去查看。凶手害怕哥哥报警,便袭击了他。一番搏斗之后,哥哥被杀了。”
话很简单,但是很有说服力,当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毕竟父亲没有练过格斗什么的。”
“这不是关键。”武史摇了摇头,“关键是两人在打斗时有多拼命。哥哥应该不会想置人于死地,对方却不是这样,他想的应该是,既然被发现了,就只能杀人灭口。”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既然是偷偷溜进别人家中,一般都会认为是要偷什么东西……”
“那人到底偷了什么呢?我完全想不出来。而且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可能父亲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被偷了。”
“的确,乱成那个样子很不正常,甚至可以说没必要。如果只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大可不必弄这么乱。像你说的,凶手也有可能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失窃物品是什么而故意弄乱现场。但最稳妥的推理,应该还是凶手企图制造偷盗的假象。”
真世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凶手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取哥哥的性命。但如果只是把他杀死,警察就会去调查哥哥背后是否存在怨恨、利害关系。于是凶手就伪造了一个单纯由偷盗引起的犯罪现场。实际上,这并非他真正的目的,所以现场的东西乱得很不自然。”
“这么说,凶手潜入无人的家中,是为了杀害父亲?”
“目前看来是这样。也许凶手想先潜入家中藏好,再趁哥哥回来时袭击他。在后院杀人不是他原来的计划。但他行凶之后,觉得最起码也要伪造一个入室盗窃的场景,便慌忙进屋布置了现场。”
“这样啊……”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还有一件事不合情理—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你是说勒死?为什么不合情理?”
“如果一开始就以杀人为目的,使用刀具就可以,这样更稳妥。”
武史说到了点子上。真世也同意他的说法。
“会不会是凶手觉得可以在屋内现找凶器?他可能觉得厨房里会有菜刀、水果刀。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凶器会暴露他的身份。”
“在案发现场找凶器?”武史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想杀人了,还会这么随便吗?万一找不到合适的菜刀或水果刀怎么办?哥哥可是一个独居男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如果我是凶手,以防万一,我还是会事先准备好凶器。毕竟如果是在大卖场买的刀具,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暴露身份。”
“那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比如凶手没时间准备刀具……”
“那也不至于拿毛巾当凶器吧?”
“啊,对,刚才你也说过这个疑点。”
“警方鉴定,哥哥是被人用毛巾之类的东西从背后勒住脖子的。其实这是最大的谜团。如果因为没有刀,想改成勒死,这可以理解,但就应该会用绳子、电线这些细长而结实的东西吧。为什么要用毛巾?毛巾和手帕不同,并不是会时常拿在手里的东西。”武史思索着,神色严峻,视线投向远方。不一会儿,他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真世说:“根据案发现场和遗体的情况,目前只能推理到这儿。要更进一步,还需要其他信息。你想到什么了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真世有些狼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说过,发现尸体的是你的同学?”
“对,一个姓原口的人。因为周日有同学聚会,我想他是来找父亲商量相关事宜的。”
“原口的职业?”
“我记得是开酒水商店的。”
“果然是个体户,难怪他周一大早上去找哥哥。好,”武史又打了个响指,“我们去找原口,听听他怎么说。你马上联系一下他,恐怕他也正想联系你呢!”
“会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不然就有点不对劲了。你赶紧联系吧。”
“好。”真世拿起了手机,得先找桃子问一下原口的联系方式。说起来,她早该跟桃子联系了。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健太发来的。“抱歉,总给你发信息。情况怎么样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健太的担忧与无力。也难怪,未婚妻的父亲横遭杀害,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但作为一个局外人,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真世想了一会儿,回道:“家里被弄得一团糟,感觉很不真实。幸好叔叔回来了,有了些依靠。谢谢你为我担心!”
回完信息,她抬起头,正好碰上武史的目光。
“我听哥哥说过,你已经订婚了。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武史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往下说,“总之恭喜你。”
“谢谢。”真世强作笑颜,表情却僵硬无比。“你知道刚才的信息是我未婚夫发来的?”
“不知道才怪。现在这种情况下,别的人发来的信息,你是不会马上就回复的吧,应该连看都不会看。”
“有道理。”真世觉得,在叔叔面前是撒不了谎的。她再次拿起手机,打给本间桃子。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哎,我是桃子……”她听到一个低落的声音。
“是我,真世。抱歉啊,现在才联系你。”
“哎呀……受累了,你还好吗?”
从桃子结结巴巴的语气里,真世察觉到,她已经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嗯。昨天我听原口说的,真是吓了一跳。我很担心你,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不合适;想发信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样啊。”真世想,如果换成自己,恐怕也是一样。不论是想打电话安慰,还是想确认对方的情况,似乎都有欠周全。想必桃子也这样左右为难,克制着自己。
手机那端传来奇怪的声响,桃子好像在抽噎。
“桃子!”真世问道,“你怎么了?”
“呜,真世,对不起。你,你肯定比我更受打击,我这样哭哭啼啼的又有什么用呢……”桃子哽咽着说。
无言的悲痛突然涌上来,势头如此凶猛,真世根本无力招架,瞬间就让她内心的堤坝土崩瓦解了。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放声痛哭起来。无论如何强忍、压制,都是徒劳。她哭得嗓子干疼。同时,在她意识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异常冷静的自己在想,原来这就是号啕大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