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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不安 正文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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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春早,夏也来得格外勤。转眼那似火的木棉树已披上了嫩绿,落红缤纷也已成了昨日的记忆,倒是落叶无声飘零。北方的树木,进入秋天,便纷纷披上金黄,一层秋雨,两月朔风,便已是“无边落叶萧萧下”了,直到次年春回,才重新吐绿。南城的树木却似分外的恋旧,迟迟不肯褪去去岁的老绿,经了冬,过了春,初夏时节,才陆陆续续地摇落那一身老叶。而新叶,也已绿满枝头,新陈代谢同时进行。日子一天天长了,南城的日头,也格外的热烈,在太阳下呆上半个小时,便把人晒得皮肤发炸。各幢大楼里,空调是一刻也不得闲着,傍楼走过,会有冷气凝成的小水珠雨点儿一样滴滴答答。街头流动的风景也日渐鲜活起来,长裙短裾,袒胸露脐,俊男靓女,无不把青春展现得玲珑剔透。

    何子恒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严肃纪律。在大门口摆了一台打卡机,上下班一律打卡。出去采访,均要由主编批示。上班时间,办公室里不准聊天;不准大声说话。电话的使用,也有严格的规定。对于杂志的定位,已开过三次会议,最后定位已不再是目前的为生活在最底层的打工人服务了,而要把《异乡人》办成一份白领刊物时尚读本。大大减少了关于打工生活黑暗面的纪实报道。连原来的文学版块、散文、小说也都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服装秀、美容化妆等很都市化的东西。新的栏目出来后,何主编严令几位编辑将新的策划在一个星期之内交上来。孙天一是忙得焦头烂额,他本是个朴素的人,思想可以说是与时尚相差颇远的。刊物面向打工一族时,他因有过多年的打工经历,能理解打工人的辛酸苦辣,故而做起来得心应手。这突然的时尚起来,一时间却很难适应。辛辛苦苦地做了策划,写了稿,送到何子恒处,当天便被毙了。其他几位编辑送审的稿子,也是枪毙得多通过的少。谁也不敢松懈,在编人员倒是有恃无恐,几位聘用的,却是人人自危了,都想早点在主编的心目中确立自己的地位,以免被扫地出门。

    沈三白似乎颇得何主编的偏爱,每天都要被何子恒叫过去,关上门密谈一两个小时。沈三白出来时,脸上倒是水波不兴。孙天一的心里,就不能平静了,他知道何子恒对他不太感冒,但他也不会用别的办法去改善何子恒对他的看法,只是用心把工作做好,希望能得到主编的欣赏。

    香兰日日闲在家中,不到一月,便叫无聊。孙天一每日回到家,已累得不行,往**一倒,动也不想动。香兰却总是没话找话,还总要拉他和儿子一起去逛街。孙天一若是拒绝,香兰便不高兴,免不了就是一顿数落,说你这是要把我憋死啊!一天到晚窝在家里,边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都快变成哑巴了。孙天一不理香兰,从书架上取出书来读,读的还是那卷残破的《道德经》。孙天一现在已多少能懂得一些《道德经》的思想精华了,何况书的主人还在书眉书页做了注脚眉批。上篇的《道经篇》,已都细读过了,虽能明了老子无为无不为的思想,却是知道,自己是万不能做到书中所讲的顺应自然的了。这日却已翻到了下篇的《德经篇》,和尚念经一样诵读起来: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香兰吼道,别念了,念经一样,烦死了!这书是你妈还是你老婆。孙天一说,非也,不是我妈,也不是我老婆,是我的情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呀!随即,又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帮去彼取此。

    不提防香兰一步冲了过来,抓过那卷书,三把两下,扯了个稀烂,恨恨地说,我叫你看,我叫你念,每天像个死人一样,回来不是在**挺尸,就是读这本破书。还不解恨,将撕烂的书往地上一掼,又跺上两脚。

    你………孙天一脸涨得通红,从**一跃而起,扬手作势要打。

    你什么你?还敢打我不成!香兰毫不示弱,双手叉腰,迎了上来,你打,你打呀!怎么不打?!没用的东西。孙天一扬起的手颓然软了下来,胸口憋得生痛。儿子见爸爸妈妈吵架,早吓得哭了起来。孙天一抓起**的衣服,头也不回,摔门而去。驾着摩托在大街上疯骑了一阵,心中的火气才稍稍的平息。一时间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想到多日没见过简洁如了,便去了西区,到了简洁如打工的电子厂门前。给简洁如打了电话,半天才接通,和她同宿舍的女孩审贼一样地盘问了半天,才说简洁如在上晚班哩,你有什么事我转告一下。孙天一说没什么。挂了电话,心中无限失落。骑了摩托瞎转,竟转到了外来工新村,也不知温志国最近怎么样了,便停了摩托,寻到了温志国的租屋,敲了门,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探出一个光膀子的汉子,问,找谁?孙天一说,温志国在不在?哪个温志国?找错了。砰的一声关了门。孙天一呆了一呆,又细看了门牌,觉得自己并未记错,想问个究竟,又敲了门。这一下,门开得老快,那光膀汉子一脸怒气,你有毛病啊?孙天一陪了一脸笑,请问,以前住在这儿的那个人,他搬哪儿去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孙天一一通,说,你狗日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咋的?!孙天一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无处发泄,又无端被这汉子骂了一通,火气就上来了。也高声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那个人是我的朋友,我过来找他,你知道就说一声,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就完了。开口就骂人,这么不文明!难怪别人瞧不起咱们外来工,确实是素质太差了。孙天一毕竟是文人,虽是气头上,说出的话也是文绉绉的。他还在那儿唠唠叨叨讲道理,就听那汉子冷笑一声,一个碗大的拳头便迎面砸来。孙天一感觉鼻子发酸,一股腥乎乎的东西就流了下来,拿手一抹,全是血。孙天一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拳打懵了,竟没了言语,只是捂着鼻子,傻傻地盯着那人。还看?汉子转声回屋拿了一把菜刀,冲孙天一晃了晃,你狗日的再不走老子砍了你。孙天一抽身就走。

    窝了一肚子火,从口袋里掏了面巾纸,擦擦鼻子上的血,又卷了两个小纸筒,一只鼻孔里插了一个。一抬头,却看见了阿清,孙天一故意装着没看见扭过头,阿清已经在叫孙老师了。孙天一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说,是阿清啊。声音瓮声瓮气。阿清已握了孙天一的手,凑过来看看一下孙天一的脸,说,孙老师这是咋的了?孙天一说,没,没有,不小心碰的。阿清也没有深究,就说,好久没见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孙天一说不了,我还得回去哩。阿清遗憾地说,孙老师是真忙,这么晚还过来采访呀?孙天一说,过来看看温志国的,没有寻到。阿清眼睛睁得老大,说,你不知道温志国的事?孙天一惊道:啥事?阿清说,他不是和那个叫王韵的四川妹子住在一起的么,被治安查了,没有结婚证,没有工作也没暂住证,说是三无人员,被收容了。怕是已遣送回广西老家了哩。孙天一急道:有这样的事?那王韵呢?……这个,不太清楚,反正不在得行厂做了。告辞了阿清,孙天一心事重重,他有一种预感,温志国被当作三无抓走,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会不会是黄得行从中做了手脚?想到此,孙天一顿觉如芒在背,如果温志国真的是被黄得行使坏弄进去的,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当初不是他劝说温志国打官司,也不会发生这类事情了。忽地想到这事何不问一下治安队的孟广虎?当即靠**边把摩托停了,拨了孟广虎的电话,孟广虎不在。看看时间,已是十点多钟,不想回家面对香兰,想拐到桂香园喝酒,说不定还会遇上一些朋友哩。到了桂香园,在阴暗的树阴里寻了张桌子,要了两支啤酒,独斟独饮。不远处的一张台上有几个人正在高声猜拳,有个声音分外耳熟,拿眼一瞧,背对着他的一个矮胖子,却是石古。石古右边坐着一女子,看不清面目,女子的右边是沈三白,旁边坐着宋可。心想这沈三白不是一直躲着宋可的么?怎么又在一起了?还有石古,沈三白今天还说联系不到他的哩。沈三白对面坐着一个瘦高个男人,不认识。孙天一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一想既然他们聚会没有叫上自己,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便转了个方向,拿背对了他们,自己喝起了闷酒,听他们猜拳行酒令,不时爆出哈哈大笑,心中的失落与不平陡增了几分。酒入愁肠,分外醉人,一瓶多酒下肚,已是头重脚轻了。埋了单,摩托骑得东倒西歪,却没有回家,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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