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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不安 正文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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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厅签到处是有一张案的,上面铺开了宣纸,供参观者留下墨宝。潇湘子就提了斗笔为同来的客人写字,写了一幅“名画要如诗句读,古琴兼作水声听。”落款是:南城散人萧湘子。嘴里说,瞎涂涂的,见笑了。客人却说,萧先生的字是南城第一哩,市价也不菲呀!萧湘子听得高兴,说,昔日唐玄奘西天取经,**佛还要收个香火钱哩,何况我们这写字的。孙天一一直在旁凝神看萧湘子写字,见萧湘子写字时凝神屏气,运笔时铁画银钩,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字的确是好字,只是霸道有余,内敛不足。萧湘子本人长得头大如斗,乱须如虬,这字也写得剑拔弩张,倒是字如其人了。

    孙天一恭维道:好霸气的字!萧湘子说,小孙是内行哩,一语道出我字的特点。当下说,来,我为你写一幅。孙天一喜道:那太好了!萧湘子问,写什么内容?你是作家,我就不敢胡诌了。孙天一说,萧老您骂我。却沉思了一会儿,说,写“上善若水”四个字吧。萧湘子愣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孙天一,铺开了纸笔。行笔如蜗牛负重,笔头似有千斤,浓墨大字,写了“上善若水”的四字横幅。又换了小笔,在四个大字下面添了一排小字: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落款是:萧湘子书于南城。又在大字的左边竖写了孙天一小友惠存。说,没带印………你年纪轻轻,喜欢了老庄这些虚无的东西来?孙天一说,也不是就喜欢了,闲来无事喜欢读一下,读多了,心也会静的。萧湘子说,按说老庄思想也无不是,不过在南城这地方,你去信奉这些,只怕会饿死的………孙天一说,多谢萧老提醒。萧湘子撕了一点净宣纸,折了,将字上的积墨吸干,卷了起来。孙天一满心欢喜,想萧湘子对南城书画界的人是熟悉的,便问道,萧老师可识得一个叫天佑的画家?萧湘子卷字的手一时便瓷了,歪头盯着孙天一,你认识他?孙天一说,不认识。我在报上看过他的画,觉得很有共鸣,却没听说过这么个人。萧湘子说,哦——孙天一问,萧老师知道他么?萧湘子眼里的精光黯淡了一些,半晌才说,岂止认识,我们是忘年交哩!孙天一欢喜道:那,萧老能否帮忙引见一下,我真的很想认识他,和他交个朋友。自从我见过他的两幅画以后,我就有预感,我和他将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萧湘子说,当真想见他?孙天一说,当真。萧湘子叹了口气,说,你留个电话给我。孙天一便掏了张名片,双手递给了萧湘子。这才与萧湘子握手告别,接了字,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连好几日,萧湘子也未联系孙天一,孙天一也不好去催问,加之杂志社这几日正是多事之秋,主编江上舟是已经确定了编完这一期的杂志就要调去文联,新的主编据说就在这几天过来走马上任了。十佳外来工的评选资料已推荐了上去。孙天一问过了江上舟,得知沈三白的资料也一并送了上去。孙天一又问主编,沈三白知不知道他孙天一也是候选人?主编一脸惊讶地说,知道啊!沈三白没跟你说吗?孙天一便默了言语,心里隐隐觉出了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只能说是一种预感,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孙天一也不清楚,只是他发觉近来沈三白行为颇为怪异,对他是出奇地热情,对杂志社的任何人都比原来要好。孙天一便想,也许是该多长一个心眼儿了。

    报纸上有关温志国的报道一直没有出来,事情一多,孙天一想也许温志国已追要到了工资赔偿,不想去打什么一元钱的官司而撤诉了。心想这样也好,打工人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便宜了黄得行那王八蛋。又想,温志国和高明军未免也太不够朋友了,官司不打了,这朋友也不要了,这么久过去了电话也不来一个。孙天一何曾料到,这些天来,温志国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与屈辱?孙天一更是没有料到,石古会做出那么不讲义气的事情来。不过后来孙天一躺在郊外的“守缺楼“里回想起这一切时,他知道,这所谓的策划,其实从一开始就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当然,现在孙天一还不会想到这些。每天上班看似无聊,可用的都是心眼儿上的功夫。这段时间,孙天一感觉患上了神经衰弱,人整天没一点精神,下班回到家,倒在**看一会儿书,没翻上两页便昏昏欲睡,待真正该睡时,人却又精神了,在**不折腾到一两点是无法入睡的。便捧了那本《道德经》来读,读多了,许多的章节都已能背诵如流。香兰打工的超市已搬迁,香兰没有跟着去,便在家里接送儿子、做家务、操持一日三餐,这也是孙天一的主意。许多时日来,夫妻间已没了那事。孙天一觉得挺内疚的,想是让香兰在家闲一点,也算是一份补偿。可乱七八糟的事是千头万绪,让人焦头烂额。内心焦躁,嘴上便起了几个水疱,围着嘴唇疙疙瘩瘩,孙天一拿手去挤,生痛,仿佛这股痛牵扯到了脑神经。次日起床,水疱一个个已有黄豆大小,上药店买了点药膏抹上,也不见起作用,倒是又起了一圈小水疱,说话吃饭都张不开嘴。香兰劝孙天一早点上医院看一下,孙天一不想上医院,现在的医院,收费贵得吓人,挂个号都要六块。上次儿子感冒了一下就花去了一两百块。这要搁在老家,最多三五块钱就可以搞定的。真是俗话说得对:有啥都别有病,没啥都别没钱。而孙天一现在真的是有病没钱了。已有近一个月没有写出文章来了。孙天一想也许是灵感枯竭了,想到不知一本什么书上说的:作家的创作是和**成正比的,**越多就越能写。**没了,就写不出什么东西了。虽是悖论,却似在他的身上印证了。中午回家吃午饭时,香兰又说,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孙天一说,没事,我今天感觉这疥子好像消了一点。忽然一拍头说,我想起一个偏方:小时候有一次我腰上长疮,密密麻麻的小水疱,痒得难受,抓破水疱,水流哪儿哪儿就长,像一条蛇横在腰间,一天蹿出一指长。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听人说这是长的围腰龙,只要龙头龙尾一合,便是神仙也救不了的。父亲急了,听人说用墨汁涂在上面能治。便寻了笔墨,在我的腰上涂了一整圈,没想到几天下来,还真的见好了。当即下楼去买了一瓶一得阁墨汁,在嘴唇周围涂了一圈,像长了一圈络腮胡子。往镜子前一站,自己乐弯了腰,香兰也笑得直流泪。孙天一看香兰笑得妩媚,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冲动,下面便蓬勃了起来,搂了香兰说想要。香兰伸手摸了一把,脸上起了一团红晕。孙天一撩起了香兰的上衣要去亲,香兰说,脏死了,去洗一下再来嘛。孙天一悻悻地去了卫生间,洗完**时,却已蔫了下去,拿手弄了半天也没再起来,一时不敢出去。听香兰叫得急了,才苦着脸出来了。香兰已脱成了一尊瓷器。孙天一涎着脸说,没了。香兰恨恨地骂,没用的东西!不行你就别撩人家,把人家撩起来你又不行了。将**的枕头、毛巾被一股脑儿往孙天一的身上砸了过来。孙天一无力地招架着。砸着砸着,香兰的泪就下来了,伏在**,肩膀一耸一耸地。孙天一颓然地坐下,没了言语。待香兰哭过了,将毛巾被给她盖上,说,我们离婚吧,这样对你不公平。香兰忽地坐起身,瞪着孙天一。孙天一低了头又说,咱们还是离了吧。香兰却扑在孙天一的肩上,哇地哭出了声。

    简洁**了电话,说是将以前的几篇文章整理了一遍,想拿来请孙天一指点指点。孙天一想到脸上长得这些疥子,便不想见简洁如,说,你寄过来就行了,免得耽误你上班。简洁如说,我今天早班,反正下午有时间。孙天一便不好再说什么。不到一个小时,简洁如就来了。见了孙天一,有点惊讶,盯着他直看。孙天一说,吓着你了吧!简洁如说,你嘴上是怎么回事?孙天一说,谁知道怎么在一夜间就长出那么多水疱来了。沈三白说,你这是心火太旺哩。简洁如便说,这位是?——孙天一说,这位是沈老师。又转向简洁如对沈三白说,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印花床帘》的作者简洁如。沈三白忙伸手握了简洁如的手,说,你孙老师可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呀,不错,不错。简小姐文章写得好,没想到人也长得这么漂亮。简洁如有些不好意思了。沈三白说,真的,文章写得好的女人,一般都长得比较丑。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作者了。一直没有吭声的冷云冰打趣道,沈老师对漂亮女作者总是特别热情的。沈三白这才发觉自己还一直攥着简洁如的手没放,松开了手,说,坐,坐呀,我给你倒杯水。要热的要冷的?简洁如说,不用了。却转向孙天一,一脸的关切,怎么没去看看医生?孙天一说,我自己买了药在抹,想也没有多大问题。简洁如却说,嘴唇周围是危险三角区,大部分的**神经都在这儿,可不能大意,万一弄感染了,会出大麻烦的。孙天一说,我……怕上医院哩。简洁如说,医院离这儿有多远?孙天一说,也不远,走**大概二十分钟吧。简洁如说,请个假去看一下么。沈三白酸溜溜地说,你孙老师是想让你陪他去哩。孙天一说,你别听他胡诌,他这人是这样的,爱乱开玩笑。简洁如便把厚厚的一沓文稿递给了孙天一。孙天一翻了翻,说,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这样,你把文稿留下来,我慢慢看完了再说。简洁如说,我留个宿舍电话给你,看完了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说着掏出笔写了电话号码。孙天一将号码放进抽屉。简洁如起身告辞,沈三白说,怎么一来就要走呢?简洁如说,你们都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孙天一送简洁如下楼,在电梯里,两人都默然无语,忽地又同时开口,见对方有话说,又同时止住了,两人都笑了起来。简洁如说,你说。孙天一说,你先说。简洁如说,去医院看看吧,真的不能拖。孙天一点点头。简洁如说,你想说什么?孙天一说,………简洁如说,要不,你去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孙天一说,不用了……不用请假。竟有点心慌意乱,又有一种儿时光着屁股去偷邻家黄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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