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之战让大晋大片区域一统,南北政治正式连成一体,这是一件大功劳,当得她特殊对待。
所以赵含章亲率百官到城门口迎接,京城的百姓也来凑热闹,夹道相迎。
跟着祖逖征南的将军,只要回京的,都跟随他留在驿馆里,他奉命带上京城来的顾荣、贺循等人也暂时住在驿馆里,有礼部的官员来接洽,告诉他们明日要进京的时辰。
不错,这都是提前定好的,百官何时到城门口,他们何时出现在城门口都算好吉时了。
贺循在一旁听得连连皱眉,忍不住问礼部来的首官史骅:“陛下不来吗?”
史骅笑道:“陛下身份尊贵,在宫中等候诸位。”
贺循:“陛下既然不在,大将军迎接用王旗不合礼制吧?”
史骅道:“大将军总摄朝政,区区王旗,是王旗的荣耀,而不是大将军的荣耀。”
贺循就一句话:“不合礼制。”
史骅憋住,只能回去上报赵含章。
如今,晋国的礼法,北边是赵程为首,南边则是贺循为首。
赵含章特意请贺循进京,显然就是重用他的意思,所以史骅不能忽略他的意见。
赵含章一听,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还不是很黑就放下心来,“那就请赵叔父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
赵程:“请陛下出宫亲迎大军得胜归来便可。”
赵含章:“祖将军不会开心吧,既然是夸耀祖将军,自然要以他的喜好为主。”
祖逖不喜欢晋帝。
而她也不想让小皇帝去独领此功,此一时彼一时,这时候已经不是可以谦让的时候了。
看出赵含章的意思,赵程道:“大将军既然要符合礼制,那就得遵照礼制来,要么请陛下出迎,要么撤掉王旗。”
赵含章垂眸想了一下,直接道:“本将要个王位不就好了?程叔父觉得夏王这个称号如何?”
赵程瞪圆了眼睛,坐在一旁听他们叔侄说话的汲渊一下被口水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大殿里只有汲渊的咳嗽声,赵含章和赵程都默默地看着他。
汲渊咳得脸都红透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淡定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和嘴巴,对上赵含章和赵程的目光,淡淡地道:“大将军,夏这个字太大,寓意中国,从古至今,无人敢取用此字为王号,您出自豫州,当取用豫为王号。”
赵含章:“华这个字也可以。”
汲渊再次拒绝,“华亦是中国之意,取自始祖华胥,将军虽居功至伟,但也不合适,当取豫字。”
华胥是伏羲和女娲的母亲,被称为始祖,所以后世人基本认为华夏的华就取自她的这个名字。
豫王是挺好听的,但豫国不好听啊,还是华国和夏国好听。
汲渊觉得女郎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有敬畏之心了,这么大的字,她怎么弄压得住呢?
她再天赋异禀也不行,这世上就没人能取这两个字,“大将军为何不请郭璞来卜算一卦呢?”
赵含章是听劝的人,虽然她觉得自己厉害,却不觉得自己能厉害到天下无敌,所以她找来郭璞。
一旁的赵程叹息一声,提醒到:“此时封王是不是太迟了,人明日就要进城了。”
赵含章:“一道旨意的事罢了。”
赵程无言以对。
郭璞被找来,才听了一个开头就直言道:“取豫字,华和夏,噗,取新国号时或许能考量考量,否则以此两字为王号,只怕封王之人将命不久矣。”
这大殿里就只有汲渊和赵程、赵云欣,郭璞也干脆,直言道:“大将军的字中有水有火,本是相克之义,但您命格贵重,八字重火,因此水不能克火,反而能中其之烈,使人平和,此时再取豫字,豫乃土性,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只取这一个豫字,便对您将来助益良多。”
汲渊又提醒道:“大将军出自豫州,又更合适了。”
这种说辞让郭璞嗤之以鼻,这和自己出生何处有什么关系?
真要论出生地,那她取华和夏都可以,豫州乃中州,本也是古华夏之地。
取王号就该从八字和五行上来论。
赵含章被说服了,想了一下后道:“那就取豫字吧。”
赵含章看向赵云欣。
赵云欣立即去拟旨。
圣旨拟出来,汲渊审过没问题,便亲自书写,抄在圣旨上,赵含章看过,当即哐当一下盖上玉玺,然后递给赵程,“这下可以了吧?”
赵程:“百年之后,史书上会将此事记上的。”
赵含章一听,立即左右转头,问道:“著作郎王浩呢?”
赵程眉一皱,提醒道:“若害史官,那就不只是遗臭万年的事,会激起士族的反意。”
赵含章:“程叔父误会了,我是想要王浩在场详细记录,史书嘛,还是应该详尽一些的好,以免后人不知内情胡乱猜测。”
她不怕后人知道真实的她,她怕后人乱给她加东西啊,身为后世的图书管理员,她可摸到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历史记载了,考古之后,大多被证伪。
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尤其是历史辟谣又更艰难些。
所以赵含章不介意著作郎记录下他们现在的对话,反正这些起居录都是要封存的,得等她死后才开出来。
到时候她已经死了,是非功过自有后人来评。
只要评论的是真实的她,不论是褒是贬她都接受,可要是虚假的……
赵含章想想就觉得不开心。
见王浩被排除在外,赵含章还挺惋惜的,此时再把人叫进来也没用了,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演一遍吧?
赵含章叹息一声,和赵云欣道:“下次别把人拦在外面了。”
赵云欣应下。
“此事就这么定了,”赵含章道:“还请程叔父让史骅再走一趟,明日他们照常进城。”
赵程沉默片刻后躬身行礼后退下。
史骅听说赵含章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荣升为豫王,也不由沉默许久,然后一言不发的朝他的主官行礼后退下。
消息给到驿站,驿站里的人,不管是赵申、赵实等赵含章一系的人,还是顾荣、贺循等南人皆沉默了。
只有祖逖听说后哈哈大笑起来,畅快的道:“就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