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导意识到不对,疾步走出屋子抬头看向天空时,烟花已经消失。
他心下不安,立即问在屋外伺候的下人,得知刚才有火光升天,犹如爆竹一般在天空炸响,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元立出事了。
“快将家中部曲招来,让他们去柳巷找元郎君,快去!”
天空之中乍现空中爆竹,这样稀奇的景象江南的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全都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
人群之中,有人目光微闪,在众人的惊叹议论中悄悄离去,回到自己的屋中,将所有机密都投入火中,然后抹去自己的痕迹离开。
一人在往外走时被掌柜叫住,“二柱,你怎又往外去?快别看热闹了,去厨房帮忙。”
二柱应了一声后道:“后厨让我去买一把茱萸,店里来了一个巴蜀客人。”
掌柜一听,立即挥手,“那快去,莫要耽误。”
二柱应下,加快了脚步,一转过巷子就消失不见了。
住在另一边城里的小货郎则是把家里的有字的东西全烧了,然后戴上帽子,挑上担子就出门。
邻里看见也没往心里去,这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作息时间很不规律,有时候一天不出门,就在家里做事,有时候却是一走好几天,听说是到乡下去卖货,辛苦得很。
还有一些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找了借口悄悄离开宅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他们动作从容,仿佛演练了千百遍,面上看着没什么异常,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张。
那是红色的信烟,是最危险的信烟,整个江南只有他们的元将军有。
所以元将军怎么样了?
逃脱了吗?
天使团在建康城中,他们要不要去找卢御史等人救一救元将军?
只是这么一想他们就在心底否决了这个方法,不行,元将军说过,一旦有危险就散入野外,绝对不能让人找到,不救人,不暴露。
一旦被抓,宁死不开口,要是害怕受刑,最好的办法就是被抓时就果断自尽。
私宅里留着的三个人就是这么干的,他们在察觉到有人侵入私宅时,一边关上门阻挡,一边想要烧毁屋里的文件。
但他们积存的文件太多了,一时烧不完,韩富咬牙一想,当即将手中的纸点燃后丢进文档柜里,将桌子上的灯油洒在桌子,柜子上就要点燃。
正在往砖下藏电台的赵丙忠见了大惊,扑上去拦住他道:“你做什么,这一条街多是木头房子,一旦点燃整条街都能烧起来,此时风又大,会死很多人的。”
韩富将他推开,“跟你不相干,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罪我来背,反正这屋里的东西都得烧了!”
赵丙忠不答应,“女郎说过,最重要的是百姓的利益。”
“呸,女郎还说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性命呢,我问你,你敢苟活吗?”
赵丙忠一脸严肃道:“那不一样,我自愿为女郎而死,也自愿为百姓而死,但这一条街上的百姓懵懂无知,他们是无辜的!”
隔着一道门,在外面苦苦支撑的时言忍不住大吼,“你们别吵了,我顶不住了!”
话音才落,他一个招架不住,被人一脚踢在胸口,他撞在门上倒地,痛得整个身体都缩起来了。
疼痛让他的眼前出现重影,隐约间见他们要撞开门进去了,他便忍住痛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一人的腿,死也不松开。
那人踢了他几下,见他如此顽固,便提起刀狠狠地往下一扎,直接把人扎穿了才拔刀。
时言身子一软,手微松,他这才踢开时言,和士兵们一起踢开门进去。
韩富和赵丙忠没再吵架,而是默契的将最要紧的公文堆在一起,把剩下的蜡烛和灯油都倒上去,一把火丢过去,听见外面的声音,他们来不及处理剩下的东西,只能先把电台藏起来。
门被踢开,韩富提刀就杀上去阻挡,赵丙忠则把最后一块青砖盖上,然后提刀也迎面杀去。
才一个罩面,他就被人一个闪身到背后砍在了背上,然后被人一脚踢飞。
韩富的功夫和时言的不相上下,以一敌五还能照应赵丙忠,顺便嘲笑一下他,“书生,叫你平时习武你还不乐意,这下完了吧,窗口在那里,还不快逃?”
韩富挡住杀向他的刀,腾挪间还拽了一把赵丙忠,提住他的后衣领就往后窗丢去,大喝一声道:“走!”
赵丙忠知道自己是拖累,他是学堂的学生,虽然也习武,学习骑射,但和这些专门来抓他们的精兵相比,他还差得远呢。
他留下就是拖累,他还得去找元将军,告诉他私宅出事了,得让他们的人全都隐藏起来……
想是如此想的,他也能权衡利弊,可翻过窗时,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韩富,见他又被人砍了一刀,有两个人想越过他追过来,被他忍痛挡住……
赵丙忠一抹眼泪,翻下窗去,跌跌撞撞的就往后门跑去。
赵丙忠一走,韩富当即故意引着他们朝火堆打去,动作间,他踢飞了火盆,又将正在燃烧的纸踢向刚才倒了灯油的柜子和桌子。
腾的一下火起,整个屋子瞬间燃起大火。
但也因为他多余的两个动作,一时露出了破绽,一刀从身后刺入,直接穿胸而过,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刀尖,咧开满是血沫的嘴一笑,轰然倒地……
小忠啥都好,就是学生气太浓了,他们是细作,何必考虑这么多?
但……希望火不要烧到别家吧。
韩富闭上了眼睛。
而才打开的后门正要往外冲的赵丙忠被守在门外的两把刀挡住。
看到守在门外的人,他脸色一白。
目光一扫,眼角瞥见巷子两边站满了人,且他们身上都穿着廷尉兵服。
是琅琊王?
不,不对,虽然他只是个收发电报的,但从元将军和女郎间来往的信息便可知,琅琊王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那是王导或者王敦?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赵丙忠想了许多,他缓缓的往后退,门外的人也举着刀慢慢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