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每天能记录下很多东西,还能看到幸存的前朝及本朝前些年的一些史记和史迹,徜徉在各种官方和私下的记载中高兴不已。
他觉得他今天又要记下一件大事了,开心!
宋锦悄悄的退下,赵含章跨出门槛,低头看着跪在殿门前的李天和。
四人中,李天和官职最高,权势也最大,是赵长舆留给她的部曲之一,他比曾越还更早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几个什长中,他是比较聪明机灵的一个,学字最快,算术也最快,所以她早早将他外放出去,就是认为他可以独当一面。
可惜了,一放出去才知,他有小智而无大慧。
赵含章站在四人身前定定地看着他们,四人都低着头趴伏着不敢抬头,但他们都能感觉到投注到身上的视线,一时汗毛直立。
过了许久,赵含章才用失望不已的语气问道:“知道错在何处了吗?”
李天和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闷声道:“知道,我等不该欺辱沈郎中和余博士。”
“抬起头来。”
李天和四人抬头,这才发现赵含章坐到了门槛上,目光清冽冷淡的看着他们。
四人心中一突,又低下头去。
赵含章扫过他们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他们内心深处,她摇了摇头道:“你们还不知道啊~”
四人皮一紧,都没说话。
赵含章幽幽一叹,问道:“我为何让卢御史离开,却让你们带伤来见我?”
因为阻拦沈如辉和余崈时他们更出力?而且他们是武人,打完五杖还能走,卢御史却只能被抬出去?
四人小心翼翼的扫了赵含章一眼,没敢回话。
赵含章冷笑一声道:“你们与我同在战场上拼杀出来,乃袍泽,感情不比一般,卢御史只是我的御史,他犯错,换了就是,天下英才众多,我谁都用得。”
“而你们,因有私情在,所以我才愿意抽出时间来教训你们,”赵含章道:“你们想我顾念旧情,徇私放过你们吗?”
李天和四人连忙道:“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赵含章冷冷一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不会徇私,赵瑚为我赵家军提供众多粮草,功劳甚大,又是我亲眷,他犯错我尚且不曾容情。”
“我若对你们徇私,那被你们伤害的人,他们的冤情又能与谁诉呢?你们与我有私交,所以能跪在这里,他们却连跪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赵含章满眼失望的道:“算起来,你们在军中读书最少的也有四年了吧?”
最晚参加赵家军的齐后应了一声,“是,末将是保卫豫州那一年在路上被征召入军的,至今四年有余了。”
赵含章:“入伍一月的新兵都能将赵家军军规背下来,赵家军是为百姓而战,为天下太平而战,统共就六十八条军规,你们在军中读书四年,竟还比不上他们!”
“且不说沈如辉和余崈于国有功,他们就算是平民百姓,尔等也不该如此欺辱霸凌他们,李天和,你们记住,官,不仅要有能力,还要有品德!”
李天和等人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去。
赵含章说这么多也够了,挥手道:“退下吧。”
四人应下,叩了一个头后起身退下。
屁股上有伤,四人两步一个台阶的挪下去,到了最底下才看到曾越抱着胳膊站在台阶边。
李天和脸色变了变,偏过头去没说话。
当年部曲十什,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六什长曾越,觉得他话不多,但蔫坏蔫坏的,又心机深沉,不然,秋武之后,轮也该轮到他这个五什长做赵含章的亲侍,为何最后越过他选了曾越?
当年他们十一个人,除了已经战死的四个什长,活下来的人中就曾越和赵驹权势地位最高。
对赵驹他们无话可说,毕竟,他本就高他们一头,是他们的队主,可曾越凭什么?
先郎主在时,他可不被看好。
李天和伸手扶住腰,一瘸一拐的越过他往前走。
曾越放下手臂跟在他旁边,齐后三人没料到这些事还叫曾越看去了,脸色通红,低着头默默地跟着。
曾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开口道:“女郎最厌恶仗势欺人,尤其是仗着她的势力。”
李天和冷笑,“你若不仗势,今日能当禁军统领?”
曾越懒得分辩,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错,李天和,情分是会被消磨的,北地九州,你出的力,连赵瑚都比不上,女郎尚且不惯着这位七太爷,你觉得她还会容忍你几次?”
李天和脸色变了又变,没说话。
曾越见他脸色灰白,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训练的同袍,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李天和,女郎和苟晞、石勒等人不同,和以往流传中的将军都不同,她让军中所有将士都学认字,学数,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天和面无表情:“因为女郎仁慈。”
曾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后来知道了,女郎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仁慈,更多的是想要一支完全属于她,却又不一样的赵家军。”
“让士兵们识字,会数,还会看地图,分辨方向,甚至是会教他们兵法,是为了提高战力,从赵家军出去的老兵,一人便可再组一什,再到一队,然后把这些人都拉回赵家军中壮大队伍;”
“而教导他们规矩律法,爱护百姓是为了得到百姓的支持;秋毫无犯,坚定的执行军规是为了让他们绝对的服从命令。”曾越道:“令一出,如臂指使,这才是赵家军可以一直战胜的原因。”
曾越:“赵家军驻守洛阳的东西两营,东营副将杨锐,西营副将卢绍皆是豫州保卫战之后才来投奔女郎的,因为他们才华横溢,故一入伍就被提拔为队主,当时你与他们身份相当,平起平坐,为何几年下来,他们越过你成了女郎身边的副将,而你,只是在兵部任一参将?”
“是女郎没有提拔你吗?是女郎没有给你机会吗?”曾越摇头,“都不是,李天和,你的机会其实是我们几人之中最好的,比我、季平和秋武,元立都要好。”
李天和冷笑,一脸的不相信,“你们都做过女郎的亲卫,感情自不一般,现在反过来说我的机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