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没有停留很久,和赵瑚说完话,立即带赵正去追已经出发往汝阴郡去的人。
赵含章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搅赵瑚,拍着手中的公文就去找赵铭。
赵铭已经把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了,他的工作能力就是这么强,豫州上下的情况他都知道,地方上递上来的公文只扫一遍便可给出解决方法,剩下的两封是给赵含章签字的。
所以他这会儿正坐在书房外的大树底下吹风吃酒。
这会儿屋内有些炎热,白日他还是更喜欢坐在外面吹风。
赵含章将公文递给他,道:“这是我和汲先生他们商量的,这一次劳役要抽调的人数,招募的短工人数,庭涵将所需的物资和钱数都算了出来,您可以看一下。”
赵铭伸手接过,翻开扫了一眼后问,“怎么需要这么多石碾?”
“省力,”赵含章脱掉鞋子在他对面坐下,“不是有火药吗?这一次我们还打算在近水之地修建几个水磨坊,一是方便民生,二是借用水利铸造兵器,到时候也可以借水利切割石碾。”
赵铭点了点头,将各种数字记下,再一对比现在豫州内的人口和库房中的东西,心中就有数了。
“刚结束夏收,各地都有了些存粮,所以粮食暂时不用头疼,但钱……”
赵含章道:“铜还在开采,从炼铜到铸钱需要时间,不过我们已经在铸造,数量不够的,可与当地的士绅先借。”
“以什么做担保呢?”赵铭道:“每次上新钱,都要有对应的价值,否则钱币过多,其价大贬,于民生无益。”
“我知道,”赵含章道:“所以各郡国努力吧,我只一个要求,除田地和兵权之外,其余东西都可抵押担保,若没有,就暂时和人借,明年或者后年还上,和他们说,我会努力三年内还上的。”
赵铭垂下眼眸道:“三年,谁知道三年内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们只怕不愿。”
赵含章却很自信,“总会有愿意的人。”
风险投资嘛,就看他们看不看好她和赵氏了,投中了,收益丰厚,失败了,那就只能一起倒霉了。
赵铭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道:“近日有人与我说,夏侯骏现在是苟晞的座上宾,他下令,今年八月会在济阴郡定陶县为朝廷定品选才,命令已经下到豫州这边来。”
他从左边那两封公文中抽出一封来给她,“这是公文,只等你签发了。”
赵含章翻开看了一眼,嗤笑一声道:“他是我豫州大中正,怎么跑到兖州去了,竟然还要在济阴郡定品人才。”
她合起来丢在一旁,不打算签发。
济阴郡属于兖州,她豫州的大中正没道理跑到兖州办定品会,却朝豫州要人。
赵含章垂眸想了想后道:“我会上书陛下,更换中正官,或者,直接免了中正官。”
赵铭:“……还是更换吧,换了大中正,你是举招贤考还是考核定品都依你,直接免了中正官,只豫州内各世家便不服。”
有个缓冲,让人有个妄想,不至于现在闹起来。
赵含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脑子里把适合的人过了一遍,慢慢将目光落在了赵铭身上。
赵铭眼睛都不抬,和赵含章道:“一州大中正有时候是刺史兼任,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不用看他了,他是不会当的,而且,“我资历不够。”
赵含章手握兵权,可以不用管资历这种东西,但赵铭不行。
大中正一职不似郡守,只管一郡事务,上面还有一个刺史兜底,大中正是要直接向朝廷负责的,挑选出来的人才除了本州自用外,还要向朝廷输送人才。
在豫州里,赵含章可以直接让赵铭当郡守,代理刺史府事务,但出了豫州,他的确资历不足。
赵含章就点了点头,“行,我当就我当吧。”
赵铭将最后一份公文给她,“这是今年到明年四月拟定的商税减免条例,各郡国略有不同。”
赵含章伸手接过认真地看起来,沉吟道:“加上河南郡,通告天下,洛阳及其周边的河南郡县城,全都四十五税一,若是粮食和麻布一类商品,商税全免。”
赵铭眉眼一跳,各郡国最优厚的商税也是四十税一,比之前的三十税一和三十五税一要优惠很多了。
没想到赵含章给洛阳定的还要优厚。
但想到现在洛阳的惨状,赵铭没有反对,点头应下了。
他接过公文添上,赵含章这才签字,从荷包里拿出自己的私印盖上。
事情办完,叔侄两个面面相觑,赵铭眉头微蹙,道:“使君忙去吧。”
赵含章却坐着没动,“铭伯父,申族兄现在何处?外面乱的很,要不还是写信让他归家吧。”
赵铭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想用他?”
赵含章便笑了笑道:“军中缺人。”
她道:“宽族兄他们治理内务还行,上战场杀敌差一些,听闻申族兄曾想进军中历练,但因为得罪了中正,所以没能定品,他这才游学去。”
说游学是正规说法,其实是挎剑去做游侠了。
昨天晚上吃饭时她提了一嘴,才从赵淞那里知道,赵申出去游学,主要是访各地名士,跟人探讨军法去了。
赵含章道:“赵氏子弟是不少,但多在内务和治学上有长处,军中事务还是差了一些,将来司州若需要驻军,我想让赵氏子弟镇守。”
赵铭抽了抽嘴角,司州是你的吗?你就连司州的驻军都想好了。
不过赵铭没问出口,他怕他问了,过两天她还真就把司州给他抢过来。
他想了想后道:“现在交通不便,我写过几封信出去,但都没收到回信,但豫州巨变,他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他总会回来的,就是不回,他也会想办法写信回来。”
赵含章闻言点头,知道赵铭不反对赵申回来为她效力她就满意了,至于找人,赵铭找不到,她可以托人找呀。
她和蜀地的诸传现在合作亲密,她和傅庭涵与他都有书信来往,托他在蜀地找一找便是。
赵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劝住七叔了?”
赵含章便冲他笑了笑。
“你能劝住七叔我不奇怪,但我好奇的是你竟能劝住子途,你用什么理由劝的他?”赵铭问:“是学堂里的那些孩子吗?”
赵含章将面前一直不动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后道:“程叔父面容冷酷,心却极柔软,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别人因他而受牵累,而现在,他的学生遍布豫州,将来还可能会遍布天下,所以他最好劝不过。”
他是个宁愿自己委屈,也不会委屈了别人的人。
赵含章放下酒杯起身,“我一会儿还要出城去,就先走了。”
赵铭握紧了酒杯,微微颔首,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