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涵对造纸术不熟,一切都还在摸索,但记忆是很奇特的,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对此不熟,不会知道太多,但真的开始做以后,记忆里就开始翻滚出一些相关联的知识点。
越往下研究,出来的相关点越多,他也就知道的多了。
比如这会儿,在看到被泡掉胶,已经软烂成一团的纤维时,他自动知道可以蒸煮,或者捶打,让其速度更快一点儿。
一听说可以蒸煮,工匠们立即架起大釜,往里添水后就开始烧。
然后捞起水坑里的纤维团就往釜里放,等水不那么冷了就开始用木凳垫在脚下,一圈人围在釜边用手搓这一团纤维。
傅庭涵也伸手摸了一团,搓了搓感受纤维的硬度。
感受着上面粘附的杂质,他若有所思起来。
等赵含章到的时候,他正带着人在捶打纤维,因为他就不是擅长干活的人,身上衣服又厚重,衣摆处都湿了。
赵含章忙上前把他拉起来,“衣裳都湿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傅庭涵惊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巡视房屋和落雪的情况吗?”
“听说你出城,我让常宁去了,”赵含章拧了拧他衣摆上的水,眉头紧皱,“傅安,你带衣裳了吗?”
傅安愣愣的摇头。
赵含章觉得他太不尽职了,“还愣着干嘛,回县城拿啊。”
“哦。”傅安立即转身回县衙。
傅庭涵笑道:“没有湿透,不要紧的。”
“我们身边没有很厉害的大夫,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个时代,伤寒是会死人的。”
傅庭涵见她一脸严肃,便点头应道:“好。”
赵含章这才看向他们正捶打的东西,惊奇道:“这是快成纸浆了?”
傅庭涵道:“差不多,新配的石灰水很好用,加上蒸煮,杂质去除要快很多。”
赵含章便也撸起袖子,把衣摆撩起来拴在腰带上,拿起木槌也去捶打。
一行人努力之下,等到中午,这一锅纤维都叫他们捶出浆来了,但这还没完,傅庭涵让他们又漂洗了一次,将剩余的杂质去处,这才继续打浆。
这是很辛苦的工作,但赵含章却做得津津有味,尤其看着那团纠缠在一起的纤维帚化,成就感满满。
等到傍晚,纸浆总算是打出来,傅庭涵让工匠拿了篾席捞浆。
赵含章看见,跃跃欲试,把袖子又卷高了一点儿,兴奋道:“我来,我来,这可是第一张纸,必须我们亲自来。”
工匠就将篾席交给她。
赵含章接过,双腿岔开,像蹲马步一样下蹲,然后放进纸浆里,慢慢的摇动,然后微微倾斜的拿起……
她轻缓的转着篾席,使纸浆均匀的涂抹满篾席,剩余的从边沿流回坑里。
赵含章不太确定的问傅庭涵,“这就算成功了吧?”
傅庭涵也不太确定,指了灶台道:“放在旁边干得快。”
俩人就守着这一张篾席不动了,工匠们一时也不敢散去。
傅庭涵想了想,和他们道:“你们各自忙去吧,这里我们看着就好。”
灶台旁边的温度要高一点,篾席上的纸浆慢慢被晾干,赵含章坐在一旁特别的心动,好几次想伸手去揭,但每次都给傅庭涵的眼神制止。
最后一次,她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揭,结果才碰到就被傅庭涵伸手抓住,然后紧紧握着不松开了,“现在还不行,你别乱动它。”
赵含章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便道:“我知道,我不动了。”
傅庭涵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握着她的手没放,还和她说起今天出城时遇到的诸传,“……说是应铭伯父的邀请去赴宴,应该是为了帮你推广铁锅和豆制品。”
他道:“铭伯父虽然总是嘴上不饶人,但人是很好的。”
赵含章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抬头去看他。
傅庭涵见她不回答,便也抬头看她,一脸无辜,“怎么了?”
赵含章抿嘴一笑,不再想着抽手,而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铭伯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傅庭涵悄悄松了一口气,感觉另一只手的手心有些冒汗。
俩人一直在灶边坐到纸张干透,这才小心翼翼的从篾席上把纸揭下来。
一张很大很大的偏黄色纸张被他们俩人揭下来,工匠们都涌上来看,看到成形的纸张,大喜,“成了!”
赵含章也笑眯了眼,“是成了,这说明我们的方法没有错。”
傅庭涵伸手摸了摸纸张后道:“就是太粗了,还可以改进一下工艺。”
但这个就要容易多了,万事开头难,他们已经做出了第一张纸,接下来便是在各种步骤上改进,有了方向,出错的概率就要小很多。
赵含章直接下令,“作坊里的所有人都有赏,从明天开始,大量制纸。”
众人齐声应下。
赵含章叫来管事,吩咐道:“该添置原料的添置原料,该继续研究的继续研究,只要能做出更好的纸,首功者不吝赏赐,所有参与的人我也都有赏。”
管事高兴的应下。
赵含章就问起他的计划安排来。
管事就说了一些,赵含章微微皱眉,虽然听着没什么问题,但这计划也太保守了。
赵含章要做造纸坊,那不仅要给县衙造纸,她还想往外卖,还想建印书局呢,管事就计划这么点儿材料和坑位,产量能有多少?
纸张的产量要是不能上来,她白养这么多人在这里?
还不如直接去买纸张呢。
赵含章直接道:“多准备一些材料,将其分批浸泡处理,不是早让你准备大的纸浆池了吗?我的要求不高,每天纸张的产量上一千就行。”
管事张大了嘴巴,这一千张纸都是大纸,是要切割的,到时候可就大几千了。
但赵含章还嫌少呢,她道:“等你们熟练了,要改进工具的,我记得可以在篾席上加竹帘,做成帘床,用工具抄造,一次便能出成千上万张纸。”
她道:“适应期我给你们三个月,够了吧?”
管事心情忐忑,不太自信的应了一声。
傅庭涵在一旁看着,等她吩咐完了才道:“先下去吧,带着大家把今天的工序复盘一次,明天分工来做,等手熟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管事如蒙大赦,连声应下。
等管事走了,傅庭涵才道:“我先试一下帘床要怎么做,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只是我手上能用的人少,这个管事显然不适合造纸坊。”
傅庭涵也点头,“需要一个胆大心细又计划周密的人来接手。”
只是,谁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