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知道她想握的!他上次不还显得非常不知所措吗!他学得这么快吗——
——花焰已经握了上去。
在想清楚之前,手的反应比大脑还要快。
陆承杀的手掌还是微凉,掌心却有些潮湿,似乎是因为紧张出了汗,花焰也有点紧张,可紧张之外更多的是心花怒放。
于是她又扣住了陆承杀的手。
花焰用眼角余光扫到陆承杀紧抿着的唇和直视前方一动也不敢动的眸子,越发觉得心花怒放。
真切的意识到,这是她喜欢的人。
走了没一会,花焰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是她刚入谷询问的那个师姐。
这位温柔可亲的师姐正蹲着身子和一个女童说话:“别担心,你娘亲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别总哭丧着脸……笑一个,好不好?”
女童哭得眼若核桃,红红肿肿,她吸了吸鼻子,才低声道:“可是他们说娘亲治不好了,都是骗我的……还说谷主是个坏人……”
师姐愣了愣,才在女童头上抚了抚,道:“别听他们的,我们会治好你娘亲的,相信姐姐。”
她低声劝哄,女童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破涕为笑,她擦了擦眼泪,挥别师姐道:“谢谢姐姐,我回去陪娘亲了。”
师姐目送女童跑远,才缓缓转过视线。
花焰顿时心虚,两人像被抓包了似的,松开了手。
看见花焰,她显然还记得,笑了笑道:“你今年要是还想进慈心谷,说不定没这么难了。”
花焰倒是看出她难过:“你别担心!坏人肯定会被抓出来的!还你们谷主一个清白!”
她忽然红了下眼睛,泪珠滚在眼眶里,将落不落,花焰不明所以,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道:“谢谢你了……只是,怕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很快,她重新笑起来,“但是,我会一直留在谷里的,姑娘日后再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花焰回到其他门派弟子住的院落时,才发现已经谣言四起。
这里各门派弟子都有,鱼龙混杂,消息来源也十分复杂,不止有就早上那两个农妇身亡高谈阔论的,还有翻出殷家案子旧事重提的,最后是关于念衣本人的。
有人鬼鬼祟祟道:“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念衣这么大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据说他曾经抛妻弃子,又另娶他人……”
“这话是真是假?他为何要另娶?”
“当然是贪图人家姑娘年轻貌美家里有权有势……不然这偌大的慈心谷光靠他一个人是怎么建起来的。”
“那他妻子现在人呢?”
“被他害死了呀。”
危言耸听,传得煞有介事,众人围在一起闲聊,花焰径直走过去,拎起正在说话那个人的领子,笑眯眯道:“你听谁说的?”
那弟子被她提着衣领,立时一慌,再一看她身旁跟着的陆承杀,脸色更白,当即嗫嚅道:“我、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啊……”
周围弟子具知惹不起,顿时四散开去。
花焰依旧笑眯眯道:“谁跟你说的,带我去找他。”
那弟子只好领着花焰去找了另一个弟子,对方也白着脸说是听别人说的,花焰双手环胸,目光如炬道:“那走吧,我们去找找你又是听谁说的。”
陆承杀跟在花焰旁边,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花焰就这么一层层往上追究,找到第四个人时,他明显一惊,虽然强自镇定,但膝盖下面的腿却抖得厉害:“我也是午膳时听了一耳朵,你现在让我去找是谁说的,我也不知道啊……”
“都不知道是谁说的,你就敢到处传?”花焰直觉眼前人有问题,翻出自己的绢扇,插在了桌子上,轻轻松松绢扇柄往下没入了小半截,“要不,你再回忆回忆?”
她现在内力在手,越发肆无忌惮。
原本还担心过陆承杀发现会如何——结果果然如谢应弦所言,他毫无反应。
对方还是拼命摇头,再不然就只能用魅音入耳哄他说实话了。
可陆大侠现在在旁边,实在不太方便。
花焰沉吟了一下,道:“那个,陆大侠,你能不能稍微出去一下,我单独问他点问题。”
陆承杀没有出去,反倒看向了她。
“你想问什么?”
花焰被他看得忽然莫名心虚了起来:“想问他是谁告诉他的,或者是谁让他传的……”
陆承杀走上前一步,就这一步,周围空气骤然森冷起来,杀气四溢弥漫,花焰习惯了没觉得如何,只见那个弟子立刻吓得腿软倒在地上,两条腿还不停地往后挪动,陆承杀便又走了一步,手握在自己的剑柄上,那弟子的背脊已经顶上了墙壁,汗如雨下,嘴里叫着:“别、别……”
无刃剑从陆承杀的剑鞘里缓缓拉出。
那弟子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般,求生本能迫使他开口道:“我、我说……”
无刃剑又被他插了回去。
花焰在旁围观,原来她只觉得陆大侠一身正气凛然,现在不免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几乎想要捧脸。
他好凶哦!
但是好喜欢。
那弟子和她感受到的截然不同,陆承杀把剑插了回去,他才稍微觉得好点,他抖着身子道:“是……是有人让我这么说的。”
花焰道:“谁啊?”
“我也不熟,他……”这弟子话还没说完,突然声音戛然,一支弩箭从他的颈侧贯穿,他两眼一翻,似乎还想要挣扎,但眨眼功夫竟就这么死了。
花焰当即追了出去,但陆承杀的速度比她还快,他几乎是如弓弦一般射出了窗外。
窗外有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踩在屋顶上,手里正拿着长弩。
他转身想跑,但陆承杀的长剑已随后而至,长剑形似烙铁,把他贯穿胸口狠狠定在了屋脊上,陆承杀避开了要害,他还剩着一口气。花焰扯掉了他的面罩,是张陌生的脸,她刚想要问点什么,那黑衣人却突然冲着花焰笑了一下,动了动唇,笑得分外诡谲。
花焰一愣,陆承杀拔出了剑。
顿时血流如注,黑衣人当场便咽了气。
***
“你认得这个人吗?”
“不认得……”
“从没见过……”
黑衣人无人认识,那位老大夫来给他检查过尸身道:“这应当是个魔教弟子……身上有蛊虫痕迹,还有些残留却不致命的毒性,可防止一般的毒药,齿根藏有自戮用的剧毒,还有这里、这里的针痕……”
他细致分析,但周围人都没什么心思听。
他们只知道,真的有魔教弟子混进来,还杀了人,那之前杀了两个农妇的人也就再无疑虑,当晚立刻对所有陌生面孔重新开始排查。
花焰暂时没心思想这个,那个魔教弟子临死前对她动唇,说了几个字——“圣女,小心点”。
她心头一慌,下意识去看陆承杀。
好在陆承杀似乎并没有听他说了什么的意思,他只是收剑入鞘,然后看向花焰道:“别怕。”
但她很怕啊!
谢应弦与念衣合作,没道理找人放出他的恶意谣言,那八成又是羽曳所为,最后那一幕不知道是羽曳授意,还是他自作主张,但总之是个警告。
谢应弦说的没错,她再瞒下去,也只是把把柄往羽曳手里送。
但是说出来就会有好结果吗?
花焰有点闷闷不乐,还有点怕。
陆承杀见她如此,只当她是被晚上那个魔教弟子吓到,他走到花焰面前,有些生涩道:“我会保护你的。”
花焰有点感动,但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只点了一下头道:“嗯。”
便又听陆承杀道:“我会保护你,杀光所有魔教人的。”
花焰:“……”
他说得很认真,眼神专注且坚定。
忽略他指的对象,花焰真的会很感动的!
但……她现在只能努力做出感动表情,道:“……谢谢。”
你不杀那么光也可以的!
陆承杀很困惑,他读不懂花焰此刻的情绪,也看不懂她的表情——只知道那里面肯定不光是高兴,他轻声道:“……你很害怕?”
花焰刚想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没有。”她还勉强露出了笑容,“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陆承杀好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她旁边转了两圈,道:“我去杀魔教的人。”说完便走。
花焰人都傻了。
你去哪杀?
她哪知道陆承杀会像个门神一样跑去帮忙排查,原本是挨个核对谷内弟子的门派姓名是否有人认得,有没有无关人等混进来,陆承杀跟着一起,顿时所有人都压力山大,只觉得冷汗涔涔,仿佛一旦查出不对,他立刻就要大开杀戒,因而就连盘问时也战战兢兢。
因为知道明齐和陆承杀打过交道,其他弟子立刻把他踢去应付这位大爷。
明齐差点就要骂出声了,他打过交道不代表他不怕啊!
然而没有办法,其他人不愿意,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明齐挪着步子凑到陆承杀身边,抖声道:“您这……又是怎么了……”
不料,陆承杀认出他,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些犹豫之色,似乎很有一些问题要问。
一刻钟后,明齐搞明白了。
“女子这样的话,就是要你去哄她啊!”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膨胀,明齐立刻咳嗽道,“……咳咳咳,你怎么还跑了……”
陆承杀迷惘:“怎么哄?”
这他可能确实不知道。
但他其实也不知道啊!他撑死只有哄生气的师姐的经验啊!
想是这么想,明齐还是得说:“总之就是类似,说点好听的话让她开心,或者送点她可能会喜欢的礼物之类的……”
陆承杀道:“何为好听的话?”
明齐此时用一只手背掩着唇,异常小声道:“我先前给你那两本,你看了吗……”
虽然被没收了一本,但陆承杀并不想说出去,只道:“看了。”
他面不改色,明齐倒有些佩服,给他之前,自己还略翻了翻,看得面红耳赤不说,差点就有反应了——不过,也可能是陆承杀压根就没看懂。
明齐道:“那你悟了多少……”
陆承杀犹豫着没说话。
明齐瞬间懂了。
还真没看懂。
行吧。
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就是那种夸女子美貌,表达自己对她喜爱的字句……”
陆承杀歪头道:“喜爱?”
明齐:“……”
他总不能连这个都没悟出来吧!
***
花焰在房里辗转反侧,还去路边摘了朵小花,揪着花瓣叨念:“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不告诉他……”一朵花还没摘完就觉得这也太傻了!
一闭上眼,花焰眼前浮现出先前陆承杀斩杀魔教弟子的模样,之前觉得心悸,这会有点心梗。
结果滚着滚着,花焰睡着了。
面前的陆承杀看向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温度,甚至比初见时那个冷漠的眼神还要冰冷上数分,像看着一只蝼蚁或者蚊虫,或是一个死人。
花焰有心向他解释,自己并非有心欺瞒,与他相处以来这些日子所思所言都是发自真心,也是真的喜欢他,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惶急地望着他……
我不是,我不想,我没有……
可陆承杀根本听不到,又或者他压根不想听。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她低下头,看到了他的剑,无刃漆黑又坚硬的剑身埋进了她的胸口,血色迅速洇开,她大脑停止运转了一瞬,陆承杀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像他每一次杀魔教之人那样干脆利落地从她的身体里带出一大团的血花。
她看他散发了那么多次杀气,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恐惧。
那是唯有死亡才能带来的恐惧。
她大脑一片空白的向后倒去。
陆承杀收剑入鞘,随后转身离去。
“不要——”
然后花焰醒了。
她只来得及庆幸了一瞬,就发觉脸颊冰凉,残留在大脑皮层的冰冷感,还是让心脏抽疼着战栗。
花焰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门被推开了。
逆着光,她看见陆承杀就站在门口,显然是闻声而来,和梦里那个冷冰冰的陆承杀完全不一样,他黑眸温和,语气里还有紧张的担忧:“怎么了?”
是她的陆大侠。
巨大落差造成的安全感太过明显。
花焰一掀薄被,踉跄着从床上跑下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一把扑到陆承杀怀里,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腰,脑袋使劲埋进他胸口里,鬼哭狼嚎道:“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陆承杀霎时间僵得像个木桩,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胸有成竹复习完的杀,卷子发下来才发现考的内容超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