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按照陆承杀所说的方位疾驰,慢还是要比骑马慢上一些,但总体并没有慢上太多,而且因为车夫车技不错,坐在里面倒分外舒适。
几个时辰后,车夫道:“到了。”
车停在一个小镇上,花焰反正哪也不认识,便跟着陆承杀下来,好奇地四处张望,然而几乎下来没多久,便有人迎了过来。
“这剑穗……您应当就是那位停剑山庄里的大侠吧!您可算是来了!”
为首的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他方脸大耳,衣饰和浑圆的脸蛋一样富贵,此刻满面愁容,身后还跟了好些仆从。
陆承杀尚未开口,花焰先蹦跶过去。
她语气兴奋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呀!”
中年男子擦着额头上的汗,胖脸抖动,咬牙切齿道:“替我们杀了那劫掠妇孺的魔教妖人!”
魔教妖人花焰:“……”
中年男子还当花焰是被他吓到,忙道:“这位女侠莫怕,我说的是那魔教妖人!你不要紧张!”
就是这样才令人紧张啊!
花焰努力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不是女侠啦,我只是恰好跟着陆大侠,我不会武功的。”
中年男子立刻转头看向陆承杀,讨好般地笑道:“这位大侠,您看……”
陆承杀终于开口,简单粗暴两个字:“杀谁?”
中年男子名为张福生,他把两人引进了一座厅堂里。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四面八方亦赶来了好些人,有老有少,拖家带口将陆承杀团团围住,就连花焰都被挤到了外围。
“大侠!我女儿她才十三岁啊就被掳走了!”
“大侠!一定杀了那魔教妖人,把我女儿救回来啊!
五六张嘴同时开口,有的哭有的喊,一个叫得比一个凄惨,然后不知怎么地,所有人突然瞬间安静下来,并且倒退着挪开了数步,硬是以陆承杀为中心空出一个圆形。
花焰也很疑惑。
她拍了拍旁边那位大婶的肩膀:“怎么了?”
大婶抖了一下,用眼神示意陆承杀方向,刚才说话还流利得很,这会却磕磕巴巴:“……这位大、大侠,有点、点吓人。”
花焰感觉不到,其他人却能清晰感受到方才从陆承杀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森冷的杀气,像是一层无形透明的隔阂,令人下意识生出惊惧,想要远离。
“吓人?”花焰持续迷惑。
她朝着陆承杀看去,只觉得眼前的青年正气凛然,英姿不凡,怎么看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侠,没什么问题啊?
大侠身上有点杀意气场不是很正常嘛!
花焰完全不受影响地三两步蹦跶过去,朝着陆承杀面前瑟瑟发抖的张福生问道:“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呀?”
事情倒很简单。
此刻,张福生坐得离陆承杀几丈远,叹了口气,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抖,才开始缓缓叙述。
原来镇上近日常有女子于夜间失踪,都是些年轻少女,他们觉得是魔教所为,而好巧不巧,他们真的发现附近有个魔教堂主的分堂,立刻便找东风不夜楼,发了消息请停剑山庄的人来。
花焰有点纳闷,这是哪个堂的啊?
其实在现任教主的带领下,他们正义教目前已经有所好转,不会随便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算去找人麻烦也会寻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缘由,毕竟他们正义教本身是不认可自己是魔教的——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手段比较严酷,行事比较无常的一伙神秘人罢了!
但她又有点心虚,毕竟她们教坏人确实不少,难保没有……
花焰因愧生义,拍拍胸口道:“没问题!我们肯定帮你们救出那些少女!”
陆承杀转头看她:“……嗯?”
花焰也转过头看他:“嗯?有什么问题吗?”
大侠就是应该行侠仗义的呀!
不待陆承杀说话,张福生已经满脸感激道:“谢谢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真是深明大义啊!不过这魔教妖人他们晚上才回来,两位可以先在镇上休息一会,我已经准备好房间了。”
总之是先住下了。
但花焰觉得陆承杀好像对她有点不满。
她思前想后,觉得可能是因为在马车上她一个人把点心都吃完了——毕竟点心这么好吃,陆大侠可能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没有开口,没想到她一口气全吃了!
花焰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她特地去问了张福生哪里有卖点心的
张福生闻声一愣:“姑娘若是想吃,我叫人去准备……”
花焰摆手:“不用、不用,告诉我镇上哪里有卖的就行。”
自己买的才有诚意嘛!
张福生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就在镇门口的客栈。
花焰买好点心,一进去,她就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瑟瑟发抖的整理厢房,干什么都畏畏缩缩,就差把自己抱成一团。
“陆大侠人呢?”
那少女继续瑟瑟发抖道:“……在、在屋顶。”
花焰随便把她打发走了,那少女仿佛得救一般,光速消失在她面前,花焰不由又疑惑了起来,陆大侠看起来这么难伺候吗?
出门一擡头,花焰就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黑衣人。
客栈外的大路上人来人往,向下望是红尘喧嚣,向上看去却是与世隔绝。
墨黑砖瓦堆砌的屋顶上有风拂过,吹散了陆承杀的发,他支着一条长腿,手微微搭在膝盖上,面容依旧是冷的,却因为离得远,而有些飘忽不定,孤寂的好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一阵风吹过,这个人便不在了。
花焰怔了一下。
天呐,都是她的错!
她把点心全吃了,给陆大侠气成什么样了!
想着,花焰立刻挥舞着点心道:“陆大侠,我给你带点心来了!”
陆承杀微微侧头,望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又短暂闪过了一丝困惑,然后他就看见少女咬着油纸包,手脚并用扶着一旁的长梯爬了上来,还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旁边。
“给你!”花焰非常豪气地把油纸包塞给了陆承杀,“别生我的气啦!”她还欲盖弥彰的补充,“我平时没这么馋嘴的,真的……”
“……”
“坐在屋顶上感觉原来这么好……”
此时,微风徐徐拂面,吹得花焰舒适又惬意,要是在他们正义教这么坐着,早吃了一嘴黄沙了!
陆承杀捧着油纸包,沉默不言,觉得很不适应,他甚至散发了一点杀气,准备等花焰坐不住自己下去。
可等了半天,花焰依然在喋喋不休。
“……陆大侠,你尝尝看这边的点心好不好吃!”
“……陆大侠,我刚问过了,他们说那魔教堂主在城北,好像白天不在,晚上才回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啊?我跟你一起去呀!”
“……陆大侠,你们行侠仗义一般都是个什么流程啊?”
陆承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
他站起身,脚尖一点,跃上另一个屋顶,再几跃,便到了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杈上,随后坐在上头,一身黑衣融入枝叶掩映处。
花焰瞪大了眼睛。
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花焰望着头顶的黑影,努力蹦了蹦。
哎,没有内力实在飞不上去!
她很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干脆就在镇上继续转转。
她倒是没发现自己一个小姑娘在镇里乱逛有多显眼。
花焰耳坠的一对蝴蝶红宝石耳环用细链相串,在风中泠泠作响,浅藕色的襦裙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花朵般绽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蓄着光,眨动间顾盼生辉,容貌鲜妍欲滴,像开得极盛的富贵牡丹,美得明艳又张扬。
“姐姐……”
花焰一低头,发现角落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童正拉着她的裙角,小心翼翼道:“姐姐,你这样太招摇了,不好。”
“招摇?”花焰眨眨眼睛,很迷惑,“有吗?”
出门在外,她都已经尽量挑朴素的裙子了!
小女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又拉了拉她的裙角,说:“那些被抓走的姐姐也都很漂亮,姐姐你……小心些。”
之后便溜走了。
花焰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一直逛到累了,花焰跑回房间休息,她顺便往隔壁看了一眼,陆承杀还没回来。
他不会还在树上吧!
天快黑了,张福生已经叫那少女送来了晚膳,还体贴地问她有没有其他需要,花焰多要了一份饭食,走到树下,她用力摇晃几下,大声道:“陆大侠,你还在吗!肚子饿吗!”
摇得树枝乱晃。
半晌,才听见上面幽幽飘来两个字:“不饿。”
还真在上面!
花焰吃惊,继续大声道:“你不累吗?”
“……不累。”
“哦。”好吧,花焰把餐盒放在地上,“那我放地上了,陆大侠你记得下来吃哦,等你吃完了我再帮你收回去!”
回到房间里,她才继续吃她的饭,只是吃到第一口花焰就感觉出了问题。
——饭里被下了蒙汗药,剂量还不小。
她立刻跑去查看陆承杀那份,餐盒还放在地上,饭里并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只有她的饭有问题。
花焰顿时来了兴趣!
她翻出解药来,先吃了下去,然后大大咧咧把饭菜扫的一干二净,随后便趴在桌上,装作昏睡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敲她的门,小声问道:“姑娘,姑娘你在吗?”
花焰继续装昏迷。
见她不答,外面的人小心推开门,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她睡着了。”
“那药的剂量她早该睡着了!现在应该睡得打雷怕是都醒不了!”
“那陆大侠会不会发现啊?”
“这丫头不过是跟着他一道来的罢了,连武功都不会,我见他们根本不熟,那陆大侠还躲着她,估计就是个硬缠上来的。我们帮他解决麻烦,他估计还要感谢我们呢!”
说罢,这人还阴恻恻地笑了两声。
花焰本来兴致勃勃看戏,这时倒还真有些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