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怎么应景,但是陆染脑海里莫名的就浮现出《爱情买卖》的旋律。
端着餐盘,转过身,咫尺的距离。
韩默言就站在那里,笔挺的西装,熨烫的极其服帖合身。
“韩先生好。”
陆染一手端餐盘,一手伸出去递到韩默言身前。
标准的社交礼仪,甚至脸上的笑容都像是计算过,没有半分的不妥。
韩默言一刻的怔愣。
今天陆染穿的是件中规中矩的黑色小礼服,修身的款式,裙裾过膝,外面罩了一件西装外套,很漂亮,也很干练。
做了他三年的助理,韩默言很少用审视的眼光去看自己同样严肃的助理。
曾经他最满意的便是陆染绝对的公式化和效率,同等时间与材料,她能面不改色从始至终维持同样语速用最犀利的言辞把对方驳的脸红脖子粗,然后拿下所要的合同,甚至事后还能微笑着和人握手。
但是,当陆染用这种态度面对他的时候,韩默言忽然就有那么点不悦。
陆染的辞职,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在第二天早上拨不通陆染的工作电话后,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陆染似乎昨天已经辞职了。
助理辞职惯例是要做交接的,陆染的辞职毫无征兆,甚至在她离开第二天,韩默言的工作就陷入了巨大的迟滞。
不知道为什么陆染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韩默言深思熟虑,当晚给陆染打去电话,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不客气地回应。
顶替陆染的工作的新人,做起事来简直错漏百出,比三年前的陆染还不如。
韩默言有三年的时间去适应陆染的工作习惯,却未必再有功夫花三年时间去适应另一个人。
这次的订婚宴见到陆染,韩默言不知不觉地就开了口。
他一向不懂得如何去挽留人,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虽然是为了不同的原因,但到底开口了。
只可惜结果却……韩默言闭了闭眸,恢复了过往的镇静。
看着韩默言迟迟没有反应,陆染缓缓把手收了回来。
笑容依然:“韩先生,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站在韩默言的面前保持毫不在意的笑容,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是件吃力的事情。
压抑着情绪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韩默言张口欲言,一个声音率先打断。
“哎,这个传说中的陆助理小姐么?”
陆染不由微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画着浓妆的女人。
女人娇笑着朝她伸出手:“我叫吴琪,是韩默言现在的女朋友。”
只一眼,陆染就能断定,那白的吓人的皮肤不知道涂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脖子上的微黄的肌理对比鲜明。女人挎着韩默言胳膊的姿势,瞧之令人十分生厌。
陆染没有回答这个女人,反而看向韩默言。
“韩先生,你又被叫去相亲了么?”
韩默言未答,那女人反倒脸色一变,旋即挤出笑容,似乎是想辩解什么。
陆染看见韩默言默认的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笑容也再维持不住。
韩默言到底在搞什么,自从她在韩默言身边工作,便见到韩默言一个接一个的换女朋友,但可笑的是,几乎每一任都是韩父安排的,第一任、第二任这样也就算了,为什么每一任女朋友都是这样,起初她还以为韩默言喜欢这样娇气的富家千金,可是……如果喜欢,就不会仍是冷若冰霜,直到对方提出分手也毫无动容。
难道他对恋爱的对象可以这么无所谓么?难道他就没有一次对谁动过心么?
放下餐盘,陆染手指那个女人,压抑的语气里几乎有些怒不可遏。
“韩默言,你喜欢她么?”
“韩默言,你TMD到底喜欢过谁么?”
在一隅的空间里,气氛像是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陆染的声音其实一点也不大,正常的音量语调,出口的话却锋利如刀。
然而那把刀,最终割裂的,还是她自己的心。
她盯着韩默言,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固执些什么。
韩默言依旧沉默,神情像是思索。
吴琪想开口,却发现无论是陆染还是韩默言,似乎都视她于无物。
甚至于,他们之间的气场,仿佛隐隐排斥着她。
她跺了跺脚,想引起韩默言的注意,没想韩默言根本连看也没看她。
虽然她和韩默言的确是父母安排相亲认识的,但对于韩默言她其实是很满意的,相貌家世都比她预料的要好,性格更是沉稳,这样的男人虽然平时冰冰冷冷不近人情,但是作为老公而言是极合适的,而且带出去无论哪点都绝对不会输人。
她这么盘算着,加上韩默言的不拒绝,才认识不过几天,她已经隐隐把韩默言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只用几句话就把她和韩默言真实的关系挑破,让她实在……
终于,吴琪忍不住冲韩默言低叫:“默言,韩默言!”
韩默言转头看她,语气平淡:“有什么事情么?”
吴琪这才发现,韩默言的态度,似乎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她的女朋友而发生任何改变。
气不过,吴琪提起挎包,一个转身,扭头就走。
陆染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轻嘲口吻:“韩先生,你的女伴生气了。你不去追么?”
韩默言只是看了看,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
陆染已经不气了,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对韩默言使小性子,这样一点也不了解韩默言的女人,能在韩默言身边呆足一个月就很不容易了。
端起盘子,陆染正准备走。
又听见韩默言的声音:“你真的不打算回来继续工作?”
真像工作狂韩默言说出来的话。
陆染微笑回头:“那你不妨先回答我刚才问你问题。”
“什么问题?”
微笑着站直了身,陆染收敛了方才的敌意,眼神飘远,随意的像闲聊:“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韩默言韩总你从小到大,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韩默言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很重要么?”
陆染斩钉截铁地说:“很重要。”
宾客陆陆续续从订婚宴会场门口入内,具是盛装出席。
交谈声在不断在四周响起,并不大,也没有掩盖住侧面悠扬婉转的提琴声。
灯火明亮的甚至辉煌。
灯光投射在陆染和韩默言的身上,浮起淡淡的光晕,单单从衣装来看,都是一身黑色的两人,出乎意料的般配。
常年的上下属关系,就连身上都隐约带着默契的味道。
已经选择放弃,那个答案也该不是那么重要,但脚下像是生根,陆染端着盘子,挡在韩默言身前,等着。
韩默言启唇:“我……”
“陆染?”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韩默言的话。
一侧眸,入眼的是一张清俊的脸庞,细长眉眼被笑意晕染成弯弯月牙,一样是西装革履,只是未打领带,做工细致的衬衣领口袖口微翻,一套正装便被硬是被穿出了休闲散漫的味道。
“向衍?”
向衍从善如流的站到陆染身边,对着韩默言伸出手,眼睛却看向陆染:“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陆染勾了勾唇,随口回答:“是我的前任上司,韩默言韩总。”
“原来是韩总,久仰大名。我叫向衍,是陆染以前的学长,也许是以后的上司也说不准。”
韩默言客气地伸了一下手,握住,紧接着松开。
然后他看向陆染,只说了一句话。
“我为你保留职位一个星期。”
对着韩默言远去的背影发呆,陆染知道,这是韩默言能做到最多的让步。
她该觉得庆幸么,至少这三年还值得他一个星期的等待。
“人已经走了。怎么还在发呆?”
两只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微晃。
陆染移开视线,望向另一边神情不正经的男人,低声道:“为什么要那个时候插进来?”
“被你发现了么?”向衍丝毫不在意的又夹了一只螃蟹放进她的餐盘里,唇畔笑容依旧:“我只是看见你刚才的表情像是随时会哭出来,才忍不住路见不平施以援手。”
陆染笑:“哭?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
指着螃蟹,向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还喜欢吃螃蟹?”
“当然,怎么了?”
“我以为照你那种吃法,早就吃腻了呢。”
“这是我的个人爱好,你不懂。”
放下筷子,向衍端起桌边的葡萄酒,颀长的身姿斜靠在桌边,摇曳的红色液体把他的手指衬托的格外修长漂亮,宛如艺术品。
“我是不懂……你辛苦没日没夜补习了一年就是为了给他去当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