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好玩吗?”我问冯楚楚说。
我们在洪瑜家聚会,冯楚楚一到,就躲进书房里端着电脑写稿,无奈我对着新上任的人妻有无数的好奇心,所以追进书房里提问:“两个人成天呆一起什么感觉?我都好多年没有跟人连续共处超过24小时了。”
冯楚楚头也不抬:“我决定要好好赚钱买房。”
“……”
“你听过伍尔夫一句话吗,女人必须要有钱,再加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我就是为了这才来姐姐家的。”
看我迟迟不搭腔,冯楚楚掉转头来给我解释:“太烦了。你知道吗,我特别讨厌写稿的时候别人过来问我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再过半小时跑来跟我说,老婆我去健身房了,老婆我去打球了。再过半小时,尤家朗倒是出门了,水电修理工来敲门了。有无数琐事来中断我的写作,我整个进度都被拖垮了。”
“你们这还属于热恋期呢。”
“再爱也经不起这么烦啊。”
我吓得不敢再烦冯楚楚,转身出了客厅。
洪瑜招手喊我过去,说来来来,又给你物色了一个新的约会对象,William,算是弥补上次介绍Victor没成的遗憾。
洪瑜说,William毫无短板——吸取了上次经验,她特意做了背景调查,保证William不存在地下情人。
我嘴上说是吗,其实内心兴趣缺缺。
我已经渐渐意识到,人跟人能在一起,靠的不是完美无缺,而是一点冲动。
冲动才是都市爱情的稀缺品。
但当着洪瑜的面我仍然领情,影视剧里给闺蜜包办一切的女强人是不存在的,洪瑜是个有很强分寸感的人。Steven跟几个影视公司的股东关系颇好,还玩票性质地投过一个悬疑片,但她从没有跟Steven提过帮冯楚楚引荐影视大佬。
所以我知道洪瑜做到这一步,是几乎折现了我们全部这么多年的交情。
William这个英文名很常见,但我一看脸就认出来了这个人,他是个商人,但他在普通人里出名是因为有个著名的前女友,一个独立音乐人,which简直当代三毛:所有专辑封面上的照片,都是海藻般的头发,穿着宽松的白色衣服,行走于南美、非洲、西亚等一系列美丽又危险的地方,微博也仿佛呓语——我每个人都认识,连起来读不懂。
我说人家可是跟名女人交往过的。
洪瑜说这有什么,音乐人跟你领域不同而已,再说了,他俩分手闹那么难堪,她在他心里现在肯定被痛批成不及格了。你怕什么?
William跟这个知名女歌手的分手新闻,是去年底的热门八卦。
简而言之,就是女明星a跟男演员b分手,吃瓜群众扒出来疑似小三就是这个女歌手。
同时,女歌手跟William的感情也还在存续阶段。
事发后,男演员b眼看职业生涯要毁于一旦,剧情突然反转,b突然发长文,表示女明星a跟自己不过是合约情侣,对方背后“另有高人”,俩人事实上是开放式关系。
这边厢闹得沸反盈天,群众自觉窥见了娱乐圈的重重内幕,致力于深挖“大佬是谁”。
那边厢,女歌手却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删掉了从前跟William的恩爱相关微博,并且设置了仅关注的人才能评论。
网友的一腔八卦热情无处宣泄,于是集体嗡到William的微博底下,有的说“兄弟抱抱”,有的说“你快出来锤她!”
但William从头到尾没有发声。
这多少加速了事件的平息。
“其实我觉得William挺好的。毕竟被绿是传统男性的重要心理痛点。能忍住不发一言,实属体面。”加William之前我又重温了一下这个重磅八卦。
“William好歹也是半个企业家吧。企业家不爱跟大众交代私生活,因为不靠形象挣钱。其次性格也不一样,男演员b本身就是出了名的谄上欺下,会踩一脚伴侣以博取观众怜爱,也是在意料之中。William感觉就还挺重感情的,你想女歌手也三十五了,按照他的地位财富,找个二三线年轻女演员还是很轻松的,但他也没换。”
抱着一点好奇心,我跟William约在skp的咖啡馆见面。
William不像个商人,清瘦,穿着T恤黑裤子前来,跟我说话的时候神情专注,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说投资了一个动漫的项目。
我说这两年影视行业可是高风险,更何况国漫,你看这几年也就爆了一个哪吒。一将功成万骨枯。
William淡淡地笑,说没关系,钱是赚不完的,我想做点有想象力的事情。
一瞬间,我特别理解为什么他能征服那个波西米亚风格的前女友。
我又重新找话题,说你端午节去哪玩。
“想自驾去甘南。我爸是在甘肃的农场里长大的,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回去,他晚年我们用他的名义捐助了小学。我想去看看。”
“哦哦,”我点头:“不过应该路上挺艰苦吧?我朋友去过,说很多小旅馆都脏兮兮的,最干净的睡觉地方可能是车里,而且好几天才能洗个澡。”
William淡淡地笑:“没关系。这些都能克服。”
我在他的笑意里感受到了局促。
“……不过女孩子讲究一些很正常。”William很善意地替我圆场:“所以你平时都做什么?”
“所有人都差不多吧:看电影看剧看小说,逛街聚会。”
“你喜欢谁的电影?”
我一时哑火。我想说我没有明确偏好,电影院上哪个我看着豆瓣评分不错就去看看,又觉得这显得我太没有品位,想说点有腔调的名字,譬如昆汀、黑泽明,又怕自己一会聊露馅。
William见状,自己接话下去:“我喜欢黑泽明。”
我在心里跟自己暗暗击掌:果然我猜中了他的偏好。
“黑泽明很好,他是从一个哲理出发开始构思创作的,但又能把故事讲得很动人,不晦涩。你看过七武士吗?那个电影特别好,我没事就会在家里看。”
我僵在那,不知道这个头是点还是摇。
我此刻在心里偷偷想,如果沈晏在就好了,沈晏懂这些,但他更入世,跟冯楚楚能聊编剧创作,我跟他说起喜欢的衣服牌子他也能接话,还会夸我一句衣品好,最后还能提炼到“衣品也是一种自我表达”的高度。
William很宽容地笑,说我太闷了,对不起,像你这么时髦的女孩子,应该没那么多时间钻进老片子里。
我也只能尬笑。
隔了两天,洪瑜见我们俩都没什么动静,于是去敲William,问怎么样,这是婉转催促他有下一步动作的意思,William的回答也很得体,他说我太闷了,怕清辉相处起来觉得无聊。
成年人都是一点就通,洪瑜立刻跟我说,那算了。
这段约会的正面影响……大概是让我接触到了黑泽明。
陆星沉晚上11点多问我“吃夜宵吗”的时候,我正在观摩黑泽明的《大镖客》。
小小的居酒屋里,我一脸兴奋地跟他显摆:“你看过黑泽明吗?”
讲完我才注意到陆星沉看起来极度疲惫,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按摩眼眶。
但他还是答:“没看过。我日常太无趣了。幸好我们做的不是toC项目,不用投放定向广告,我都不知道现在什么剧什么综艺比较火。”
“你只是有正事做,活在自己世界里也很好啊。绝大多数人是因为自己的生活太重复,才需要小说、电影、综艺、和八卦……”
陆星沉扯开嘴角笑了下,他真的太累了,就这么个小动作,我都替他觉得辛苦。
我连忙说你快吃东西,吃完就回去睡一觉:“咱俩那么熟,不需要我说什么你都给反应。”
陆星沉放下筷子,凝视我。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占你便宜。”他嗓子沙沙的,音量也低。
“噗,明明是我蹭你饭。不过既然你有这个觉悟,那麻烦再给我加一份鹅肝吧。”陆星沉口气太郑重,我下意识地插科打诨。
“你像个游乐园。我小时候放学会路过一个游乐园,我爸妈怕我学坏,不给我零花钱,所以我没钱进去玩,但我在门口站一会,看别人玩,也觉得很开心。
我对着你也是一样的感觉。”
有那么漫长的几秒钟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星沉说完就继续吃烤串了,他是真的饿了,我刚偷偷问了Steven,他说陆星沉他们刚完成一个产品的迭代更新,过两天开始内测,“忙也很正常,他应该这几天就睡在公司”。
“你没有去过游乐园?”放下手机我问陆星沉。
他摇头。
“……那种公园里的碰碰车什么的呢?总玩过吧?”
陆星沉继续摇头,看我一脸的匪夷所思,他解释说:“小时候没机会,后来抽不出空做这些。”
“你要不要去?”我挑挑眉毛逗他:“我可以带你去欢乐谷。反正明天周六,你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我们出发,玩半天差不多大型项目也玩遍了。”
陆星沉看了看手机消息,斟酌了一会,说行。
第二天我就后悔了。
我以为陆星沉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会好好补觉,我还想着我十点起床笃悠悠吃个早饭等他。
没想到醒来,看到7点半的时候陆星沉就给我发了消息:我准备好了。
此刻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一想到陆星沉安安静静地等了我半个上午也没有打电话催我,我一下子负疚感爆棚,连忙跳起,手忙脚乱给他发消息:“十分钟我就出门,我过来接你,这样比较顺路,一会到你楼下跟你说。”
陆星沉说“行”,我一边刷牙一边有点想笑,陆星沉有一些奇异的懵懂时刻,比如他没有要先送女生回家的概念,出去玩觉得怎么顺路就怎么规划行程也很合理。
不像沈晏,沈晏是被培训得太好的绅士,在一切细节上力求熨帖,所以才给那么多女生被爱的错觉吧。
接上陆星沉,他指了指我的背包说,这里面是什么?
“果冻、薯片、巧克力。”我拍了拍被塞得有点变形的背包,跟他邀功:“我觉得你第一次去游乐园,应该有全套装备嘛。我下来时候特意在便利店买的。”
陆星沉笑了,其实他黑眼圈还是很重,但笑起来比昨天轻快了很多。
我把果冻递给他:“快吃掉,你吃掉我就可以不背着这些了。”
我其实对游乐园里的项目都兴趣不大,我们女孩子主要是奔着拍照去的,但陆星沉一看就不会是称职摄影师,我索性抱着陪太子读书的心态来玩。
但一进到欢乐谷我又改了主意,我上次进游乐园是两年前跟Tracy了——但她胆小,不会陪我坐过山车或者大摆锤,我觉得要把握住今天陆星沉在的机会,把那些惊险项目玩个遍。
我立刻振作起来,开始拿出工作的严谨态度,安排我们的游玩路线和排队部署。
陆星沉看我蹲在地上,左手拿着地图,右手看手机攻略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拿出手机给我拍了张照片,然后递给我:“你这副认真劲特别好看。”
我自嘲说:可惜是用在游乐园里。
但接过来一看,因为从上往下俯拍,显得下巴尖尖,确实还挺好,我说你发我发我。
排过山车队伍的时候,我跟陆星沉说,不要紧张,实在不行你就闭上眼睛,看不到就不那么害怕了。
陆星沉很乖地点头。
工作人员让我们取掉了一切饰品,又检查了我们的安全带扣紧,我跟自己说我要表现得临危不惧一点,最好再照顾一下陆星沉,但过山车真正开始发动的时候,我下意识就紧闭住了眼睛和嘴巴。
直到来到一个缓坡,我才睁眼,跟陆星沉说你没事吧?
他摇头,面色如常,然后跟我说,其实我觉得睁开眼看下面风景更好,也更刺激……
“废话,这不是太刺激了吗。”
陆星沉居然还笑得出来,他说那你抓紧我手臂。
他把手臂往我这边挪了几寸。
“我力气很大的……”我他妈想客气来着,客气到一半,过山车又开始近乎直线爬坡,我努力睁大眼睛,同时死死攀住了陆星沉的手臂。
过山车从最高点往下俯冲的时候,我觉得我听到了陆星沉说“别怕”。
不过也有可能是风太大我幻听了。
我脚步虚浮地拿回我的背包,决定歇口气缓一缓,喝水的同时打开了微博。
看到热搜的一刹那我水含在嘴里,惊讶得咽不下去:#独立女歌手秘密领证#。
点进去是一条狗仔爆料,说有人在女歌手老家的民政局偶遇了她领证,新郎正是William。
评论里吵成两派,一派调侃说“当然是原谅她”,另一派则说,“感情是私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群众不要掺和了,人家小两口只会嫌你们烦”。
我一键转发到群里。
Tracy发来一串省略号,然后说:“是因为娱乐圈反正大家都乱,所以不在乎这些吗?”
洪瑜给我发了个鞠躬表情,说我真的没想到William这么不传统男性。
冯楚楚说:就我一个人还挺感动的吗?他全程都很维护她,是真爱欸。
我艾特冯楚楚说,我同意。
我想起William说“没关系,钱是赚不完的,我想做点有想象力的事情”的样子,又想起他说要去甘南自驾,我说那一路上会不会很脏很累,他有些遗憾但却坚决地看着我的样子。
应该是那些瞬间让他意识到我们不是一类人吧。
又或许,是那些瞬间让他确信,他跟女歌手是同类——我回去后刷了下女歌手的微博,仅剩的半年的照片里,她在各地行走采风,在乡间跟当地小孩合照,她也是素颜,一脸的风尘仆仆。那种野性难驯的样子,不是普通直男的偏好,但是William的审美。
审美才是最强硬的事情。
我刷了好一会微博,发现陆星沉没来找我,抬头找了圈,发现他也在不远处低头用手机。
我咚咚咚跑过去:“走吗?去大摆锤?”
陆星沉把手机收起,说走。
我看他手里捏了张照片,就拿过来看,是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我们在过山车上的照片,陆星沉表情一点都没有崩坏,而我瞪大眼睛满脸惊惧,死死地攀住他的手臂。
“太丑了,给我,我要销毁。”
“不行——”陆星沉很坚决地摇头:“是我买的。60块钱呢。”
我啧啧称奇:“你一定是今天园区里唯一一个买下这种照片的人。对他们来说,一笔横财。”
陆星沉趁我感叹的时候抢过去:“多有纪念意义。”
离开游乐场已经是傍晚5点多,我筋疲力尽,但还是让司机先送陆星沉。
“不用,先送你,然后我去公司,这样顺路。”
“周末你也去——”
“嗯,我们想赶在内测前多运行几次,尽早发现bug。我同事他们都在公司,我不去不好。”
我腾地脸红了,我意识到今天可能是陆星沉陪我玩——尤其是后半截我还玩得格外投入。
到了我楼下,我说你等等,我还给你买了乐高,我记得你生日就是下周吧——乐高很好玩的!算作生日礼物!
陆星沉扭头看我,说不用啦,我小时候是没玩过这些,但每个阶段不同需要,我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了。我想要的是别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回到家,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跟William发了“新婚快乐!”,我没有说更多,是觉得他们此刻应该特别厌恶外界的刺探。
隔了许久,William才回复两个字:谢谢。
我其实想告诉他,他无意中重建了我对情感和婚姻的信心,不是指我发现女的出轨也会被原谅,而是缔结一段深刻关系的基础也许除了外在条件的匹配,还有审美。
以及,我越来越确信,无论我们看起来多么驯服于社会主流价值观,最后,一定会有一个瞬间,想要抛开条条框框,就像高更抛掉城市生活抛下证券交易人身份跑去小岛一样——
满地都是六便士,但人活着,总该仰面看看月亮。
但太酸了,酸到我不好意思发给男人,只能发到群里。
很奇怪,或许陪伴你最久的是伴侣,但最懂你的,肯定是闺蜜。
没人回我。
要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所有人都在做选择题。
洪瑜在去约会一个ABC男生的路上,接到了Steven的电话,Steven有气无力地说:我发烧了……你能来照顾我吗?
冯楚楚一直问我,为什么洪瑜不找个20出头的小鲜肉,就像萧亚轩一样,开启风流快活人生。
这大约是年轻女孩理想的爽文模式。
我说年纪轻轻头脑空空的大帅哥,不是洪瑜的审美,性转一下,不就是中年有钱男人找20岁漂亮洋娃娃,凭什么我们看不起这种组合,却鼓吹霸道女总裁和小狼狗呢?
冯楚楚说,这不是双标,是女性五千年性压抑的反弹!
总之洪瑜的感情生活并不像很多都市剧里意淫的那样丰富多彩,实际上,她平均下班时间晚上10点,真的很难有精力再分摊给男人了。
她的通讯录和社交群里有不少行业大佬,但国内婚恋市场的一个铁律是:
阿尔法男女是很难互相看上的,就像你觉得刘强东跟章泽天在一起合情合理,是美貌/名气跟财富/地位的联手,而刘强东跟董明珠……你无法想象他俩谈恋爱。
不过洪瑜真的不在意这些。
她有次说,她很烦世俗的一个偏见是,总觉得女人得要“事业不顺才寄情工作”,有种此路不通才只能千辛万苦去爬山的感觉,她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真的热爱工作,真的觉得事业比感情来得有意思呢?
有次洪瑜在公司厕所里,听到下属在抱怨加班,本来她想装作没听见的,因为吐槽老板本身就是同事间的固定话题之一。
但当她听到其中一个说,“哎呀她除了工作也没别的寄托吧,也挺可怜的”,洪瑜还是忍不住拉开门走出去,一边洗手一边镇定自若地说:“别怕,我能理解你。你除了甜宠剧和淘宝购物车,你还看得懂什么呀你?”
其实我觉得这个ABC挺难得的,跟洪瑜年龄相仿,是个乐队鼓手。
他特别不“传统男性”,能欣赏女性身上的强势和凌厉。
这是洪瑜跟他的第二次约会,时间变动了三次,都是因为洪瑜临时有事,他全力配合,毫无抱怨。
但路上,洪瑜接到了Steven的电话,娇弱声称自己“发烧了”。
洪瑜挂掉电话,发微信说:多喝热水就好。
“你不来看看我吗?”后面还跟了个微信自带的可怜表情。
“吃两片药就好了。”
“我以前发烧,你会给我煮粥吃,虽然我知道粥其实是外卖送的,你只是重新热一下然后从塑料盒倒到碗里,我还是吃得很开心。洪瑜,我想再吃一次那个粥。”
洪瑜忍无可忍:“你只是发个烧……”
前面有个漫长的红灯,车堵成一片,傍晚七点,从所有摇下来的车窗望过去,都是一张张焦灼、烦躁的脸。
洪瑜想起许多年前,她跟Steven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次他们俩去约会餐厅吃饭,路况也很差,洪瑜饿到肚子咕咕叫,她觉得不雅,于是主动说话来遮盖肚饿声。
没想到Steven把车停在路边,说我们跑过去吧。
洪瑜生性认真,她说那个地方能停车吗?
“大不了被罚款,被拖走,没事,不重要。”
Steven拉着洪瑜在人行道上跑,还赞许她说:哇,你穿高跟鞋都那么能跑!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他的那种随心所欲治愈了她的紧绷吧。
洪瑜跟司机说,调头吧前面,换个地址。
另一个让我稍稍有些咋舌的选择,是之前我们投的那个生鲜App的市场总监跟我说,冯楚楚拒绝了他们的广告投放。
对方很客气地说:“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合作上。”
我一边说“哎呀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一边转头问冯楚楚怎么回事:“这钱那么好赚,你为什么不接?”
冯楚楚答得特别干脆:“他们要我写大纲、初稿、又要改,隔半天就要提点修改意见,这钱赚得太累心了。”
“你写剧本不也要给初稿吗?”
“不一样。”冯楚楚说:“那是我的事业,是一个长远的事情,这个就是赚钱,没有其他价值。我不能把自己的时间这么零打零碎地卖掉。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最后变得只会给广告商写软文,手艺就是这么被毁掉的。所以这个钱我不挣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着冯楚楚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