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了李怼怼之后,我身心都舒畅了,但爽完之后,铃铃问了我一个问题。
“吸血鬼心眼小,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报复你?”
没有。
我呆住了。
铃铃给了我一个“保重”的眼神,随即喊了一声吃早饭了,又拿着锅铲下楼了。
我跟着去了餐厅,坐在餐厅的长桌边上,我抖了两下腿,心里有些焦躁,李怼怼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气,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但管他的呢。
救他我也救过了,血也给他吸过了,好脸色好言语也都说过了,反正我做什么这个李怼怼也不会有好心情。那我不如就做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越怼我我越浪。
你不爱和我和平共处,那咱们俩都不要好过就好啦!
瞧瞧前那段时间把他给惯的!
越想越生气,让本来气血不足的我有点头晕,我喝了口豆浆定定神,忽然,餐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正巧对上李怼怼的眼睛。
我一愣,随即强撑气势与他沉默对视,不能退缩,谁退,谁就输了。在我较劲一般看着他时,李怼怼却倏尔将目光一转,竟是……服软了?
我看着他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端了已经摆好的豆浆喝了一口。
他很沉默,也没有看我,更没打算要报复我,早上那事儿……竟是打算就此带过吗?
出人意料。
“小精灵。”喝完了口豆浆,李怼怼开了口,喊的却是铃铃,“把阁楼钥匙给我。”
铃铃两条腿短,人坐在椅子上,腿却够不到地,在空中晃来晃去的荡:“做什么?”她吃着荷包蛋问李怼怼,“阁楼有我阿娘之前造的法器,不能随便让人上去。”
“我对那些破烂没兴趣。”李怼怼说,“在你磨叽的娘回来之前,我不想被废人打扰。”
我筷子一放:“谁是废人了?”
铃铃也很不高兴:“我娘哪儿磨叽了!”
要是铃铃的娘在,估计也会问他,那些法器怎么破烂了?
这大概就是李怼怼的本事吧,用最少的话怼最多的人。他还一脸正气,浑身自信。
他把手一抱,靠在椅子上:“你娘走了几天了,去湘西都能跑个来回,现在还没见人影,不磨叽?”铃铃还小,一时间没想出回嘴的话,李怼怼转而针对我,“对着镜子看看脸,再来和我理论你是不是废人。”
我不是铃铃,我对这样怼人的李怼怼早已经适应,所以我很快就组织好了我的反抗言语:“我变成这样的脸色,不是因为我天生这样,而是因为我用我的血喂饱了你,所以现在才这么废,吸血鬼,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谢谢我救你一命吧?”
李怼怼挑了一下眉,冷笑一声:“还能在这儿装腔作势,不该是你要谢谢我留你一命吗?”
“你留我一命?”我气笑了,“你们吸血鬼就是这么是非颠倒不知感恩的物种?”
“强者为是,弱者为非。我强你弱,我是你非。颠倒?你怕才是颠倒的那个吧,不知感恩的废人。”
“哪有以强弱论是非的!”我愤怒,拍案而起,“你强词夺理!”
“强者定规矩,弱者服从规矩,从来如此,只有你们人类非要假模假样的套些仁慈礼仪,不过是让弱者自我安慰,让强者心安理得而已,我不信你们人类这套。在我这儿,我就是规矩,而在我的规矩里,前天夜里,是我,留了你,一命。”他强调了这句话,看着我接着说,“我和你们人类还不一样的一点是,我做事,不需要感恩。”
他……他妈的。
歪理一套套的,这辩论我居然要输了……
李怼怼站起身来,对于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他感到志得意满,那高傲中带着点暗爽的模样,竟然和我先前认识的那个李怼怼重合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长毛李怼怼的身上,看到那个‘包租公’的影子。
他敲敲桌子,对着铃铃仰了下下巴,高傲的说:“钥匙。”
铃铃坐在椅子上,也不晃腿了,目光盯着李怼怼:“所以,你为什么要留她一命?”
铃铃这一问,仿佛是对李怼怼灵魂的拷问。
李怼怼微扬的嘴角僵了一瞬,我也倏尔抬头再次迎向李怼怼的目光,耳边是铃铃稚嫩的声音带着孩子天然的纯真在发问:“你那么厉害,在你的规矩里,为什么留了她一命?”
对啊,为什么?
会不会因为你这个长毛李怼怼,也对我生了一些……恻隐之心?
我微微红着脸,看着李怼怼。
正在我内心涌出无数想法之际,屋外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狗狗的惨叫,声音凄厉,瞬间惊醒了沉默的我们,我们都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
透过彩色玻璃,只见外面枯树林中,一只棕毛的大狗正在撕咬一只小黑狗。场面血腥暴力,李怼怼面无表情,铃铃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
“那小狗要被咬死了!”我连忙站起身来,拿了桌上的刀叉和碗就冲了出去。
我冲出屋子,小狗已经没有了惨叫的力气,只有大狗还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怒吼声,我一把将碗砸了出去了,瓷碗破碎的声音吓得大狗松了口。
大狗往旁边一撤,随即盯向了我,那裸|露的獠牙看得我心头一寒,我瞅了眼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黑狗,一咬牙,拿着手中刀叉去吓唬大狗:“嘘!走!走开!”
大狗被我吓得身子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走,它一直摆着攻击的姿势,寻找扑上来将我咬死的机会。
我有点怂了,本就气血不足的身体,这么一跑一吼,一下就开始觉得脑袋晕了起来。
而便在这时,气势汹汹的大野狗忽然低啸的声音矮了一截,它开始往后面退,忽然“嗷呜”一声,发出求饶似的声音,夹着尾巴扭头就跑了。
我一转头,看见李怼怼走到了我身边。
“干得漂亮。”我心系小黑狗,盯着小狗,心不在焉的夸了李怼怼一句。
李怼怼一脸不高兴的皱了下眉头:“你……”
我没听他说完,就向小黑狗奔了过去。
小狗非常可怜,一身是血的蜷缩在地,一直发出低弱的求救之声。一双黑眼睛泪汪汪的望着我,将我看得心软又心酸。
“李……李一言,你把你衣服借我下,我们把它抬回去,给它包包伤口。”
李怼怼跟着走过来,抱着手,腰都没弯一下:“杀了算了。”
铃铃也跟着走了过来,她蹲到旁边看了会:“嗯,能吃肉。”
这些非人类……
我没有理他们,自己把小黑狗抱了起来,小步跑回餐厅。铃铃看我一定要救,就给我拿来了屋里准备的酒精和纱布。我其实是不知道怎么救的,我拿着酒精看着小黑狗身上的伤口,有些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铃铃接过了东西,开始给小黑狗治疗。
这个小精灵,真的不愧是个小精灵,做饭医疗,真是样样都会!
我聚精会神的旁边守着。
李怼怼在门口瞥了一眼,冷言冷语的说:“一条狗命,兴师动众。”
“狗命也是命,它跑到这里被我看见了,那就是缘分。”
“咬成这样……”李怼怼淡漠的说着,“你和它的缘分,怕是不够深。”
我没有搭腔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这小黑狗现在还能不能活。
铃铃给它缝伤口缝了许久,等完全弄好了已经是晚上了,吃过晚饭,铃铃回屋休息了,我还坐在餐厅守着小黑狗。它呼吸又小又弱,我摸摸它的小爪子:“小可爱。”我叫它,“你一定要活下来让那个吸血鬼看看呀。”
到了深夜,我有些犯困了,便想着回屋休息,我心想着今晚绝对不要再去看李怼怼了。但路过李怼怼的房间,我还是忍不住往里面望了一眼,却见李怼怼的房间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一惊,走进李怼怼房间,左右探看,却忽然从天花板上听到了一些动静。
铃铃还是把阁楼的钥匙给他了吗?
我握了握拳,心想不能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我最后还是站在了阁楼房间的门前。
阁楼的三角屋顶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天窗,外面的星光正好可以从这窗户漏进来,星光照亮了阁楼,我看着门把手,没有握上去。
忽然之间,房间里忽然传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似是什么撞上了木门,将阁楼房梁上的灰都震了一些下来。
我握上了阁楼木门的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
门被反锁了,打不开。
想到白天李怼怼说的“闲杂人”三个字,我想,要不我还是下楼吧,李怼怼好像并没有觉得,我是在帮他。或许,他更想一个人面对痛苦,或许他觉得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会非常的丢人……
我叹了声气,放开了木门把手,正打算离开,木门忽然间又是“咚”的一声响。
我惊了一跳:“李……李一言?你……没事吧?”
“……没事。”里面是他紧咬牙关发出的沙哑声音,虽然听起来并不是没事的样子,但我还是决定尊重他的逞强。
“那我下去了,不打扰你了。”
“吴一语。”
李怼怼声音很小,说话也含糊,我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当他在嘟囔,直到他又大声的喊了一次:“吴一语!”
这次我听清楚了,然后反应了半天,哦……对了,之前我和铃铃胡扯,我的名字叫吴一语来着。
“怎么了?”
“回来。”
一时间,我觉得我的耳朵似乎出问题了:“啊?”
“回来。”
我走到门边,看着地上的门缝,门缝漏着屋里的光,中间一片却有阴影,应该是李怼怼……靠着门坐着:“就在这里。”他的声音,也是靠着门发出来的,所以听起来那么近。
“你要我在这里干什么?”我问他。
“呆着。”
“为什么?”
里面沉默了很久:“你会让我身体里的尸虫,安静一些。”
尸虫喜欢温暖的东西……
“我体温有那么高吗?”我一边疑惑着一边也背靠着门坐了下去,“隔着门也能感受到?”
“隔着门也能感受到。”
他重复我的话,给了肯定的答案,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让我心跳倏尔乱了一瞬,我有些慌了,赶紧找了另外一个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晕过去?”
“我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更适应它。”
还真是……厉害的身体。我瞥了下嘴:“你身体这么厉害,还让我留下来干什么?你白天拼命的赶我走,说我是闲杂人,还那么嫌弃我。”
他又沉默了很久:“你身体里的血还能被夺走多少?”他反问我,“还没被咬疼吗?”
我摸了摸脖子,被他獠牙刺伤的地方,结的痂还没有脱落,像是印章,是他在我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李一言。”我思考了一下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和思想感情,我问他,“我可不可以把你昨天和今天的别扭理解成——其实,你是在为咬了我这件事,感到抱歉啊?”
李怼怼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时间长得让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我背靠着房门,望着天窗外的星空,感觉困意如岸边水波一样推来,在我即将被这水波淹埋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李怼怼别扭的说了句。
“没有。”
我快睡着了,意识模糊,但心里却清楚。
是的,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