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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安打了许多年的架,和江怀南这种花架子比起来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江怀南完全被他压着打,他白天本来就受过伤,现在江淮安每一拳落在伤口上,都让他觉得疼痛加倍。
许青青尖叫着指挥着人上去拉开江淮安,江淮安却像一只疯狗一样,死抓着江怀南不放。好不容易才把江淮安拉开一点,江淮安一脚踹翻一个又扑过去,抓着江怀南一阵狂砸。
尖叫声和规劝声混杂在一起,许青青又急又怒,旁边仆人不敢对江淮安动手太过,只是虚虚拉着。这样象征性的阻拦对于江淮安而言根本没用,江怀南被他追着满屋打,打得满脸是血,身上被砸得全是青紫,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被江淮安按在地上蜷着身子踹,抱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妈,救我啊妈!”
许青青听见江怀南的喊声,看旁边人拦不住,鼓足了勇气,尖叫着冲上去,扑在江怀南身上。江淮安见许青青扑过来,停住手,冷声道:“你给我让开。”
“不让!”
许青青红着眼,提高了嗓音:“你有什么火冲我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母子两,你因为你妈的事对我心怀怨恨,那你就找我的麻烦啊!你打怀南算什么?!”
“你儿子做了什么事儿你自个儿心里不清楚?”江淮安冷笑出声来:“他今个儿出去打了人家夏家的儿子,我当哥哥的回来教育一下他,好歹是我们江家的子孙,总不能学得像外面那些坑爹货一样,是吧?”
说话间,外面传来汽车进院子的声音,许青青知道是江城回来了,抱紧了江怀南,提着声音道:“怀南一向乖巧,你要管教他,也不看看自个儿的样子?你拿什么管教?”
“许青青。”
江澜在外面听了一阵子,听到这话,走了进来,冷声道:“你这像个长辈样吗?”
“我说呢,”许青青看见江澜走进来,阴阳怪气道:“淮安是哪儿来的靠山,一下子就进来砸天摔地的,原来是大姐来给淮安撑腰了。您今天可看见了,是他打怀南!我们怀南一根指头都没碰到他的!”
江澜没说话,她皱起眉头,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江淮安冲动了,但她相信江淮安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外面传来人声,江澜有些担忧道:“淮安,你先和我回祖宅……”
这里是江城的地盘,江城横了心要办江淮安的话,她怕江淮安吃亏。
“姑姑,您先回去吧。”
江淮安揉了揉手腕,走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怀南面前,蹲下身子,抓起他的头发,迫使着他看着他。
“江淮安你……”
“你再他妈多说一句我就打死他!”
江淮安大吼出声,许青青被吓得一愣,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江怀南脸上已经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的确是江城都不一定认得出他,江淮安注视着他,平静道:“读书的年纪就好好读书,要比横,总有人比你横。打你这顿是教训,下次再打着江家的名义在外面为非作歹,就不是这么一顿揍的事儿,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江怀南虚弱开口:“我……我再也不敢了,江哥。”
听到江怀南叫他江哥,江淮安嘲讽笑开。
算起来江怀南也算他弟弟,但叫他居然和外面一样,叫他江哥,如何不嘲讽?
江淮安不确定江怀南这是被打到没意识还是故意的,反正他也不在意,直接放了手,站起身往外走去。
江城已经进屋了,他懒得和江城见面,便绕道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然而江城站在客厅已经看见了江淮安,皱着眉头道:“江淮安,你又闯什么祸了?!”
听到这话,江淮安步子顿了顿,江澜在后面听着,不满道:“江城,你问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就说淮安闯祸,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就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他?”
江城直接开口,从腰上解下皮带,指着江淮安道:“你给我滚下来!”
江澜皱起眉头,在江淮安即将动作前,一把拉住他道:“你别理他,跟我回你爷爷那儿去。”
“大姑,”江淮安抬头看向江澜,笑了笑道:“您别担心,这终究是我们家的家事,他也终究是我爹,我去和他好好说。”
听到这话,江澜心里舒了口气,她觉得江淮安似乎是成熟了许多,便放心让江淮安下楼去。
江淮安这次是不怕的,他觉得自己占着理,江怀南作弊打人,他这么教训一把不算错。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对江城终究是有那么一份期望的,他从骨子里相信着江城,相信这位父亲,在了解真正的事实后,会给他一份公正。
于是他从容走下去,站在江城面前,江城从宴会上赶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看着江淮安那副平静的模样就来气。刚才许青青才给他打了电话,说夏家那个叫夏天眷的小子把江怀南打了,江淮安和夏天眷的姐姐走得近,很可能就是江淮安指使的,紧接没多久,他还在车上,就听许青青打电话来哭,说江淮安打到家里来,快把江怀南打死了。
江城心里有些烦躁,江淮安以前就经常打架,他以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居然嚣张打到家里来,是当他死了吗?
他爸和他姐一向看许青青母子不顺眼,惯着江淮安,现在江淮安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明显是因为江澜在。江城觉得,这已经不止是教训江淮安的事,还事关他在江淮安心中父亲的尊严的事。
他捏紧了手里的皮带,看着江淮安走到他面前,冷声道:“跪着。”
“我没错。”江淮安平静道:“这一次打他,我觉得……”
话没说完,江城的皮带朝着他劈头盖脸就抽了过来。
江淮安被打得措手不及,江澜惊叫出声:“江城!”
那一皮带狠狠抽在他脸上,江淮安扭过头去,感觉鼻血滴了下来。
脸红肿起来,江城没想到江淮安居然没躲,心里一下有些慌,但打已经打了,他只能强硬道:“你不要以为你大姑在这里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了。我还没死,这里就还是我当家。你对你母亲有什么不满,你就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没必要去拿你弟弟出气。你平时当流氓地痞,我已经放纵着你。你还想把混社会那套拿到家里来,你别想……”
江城数落着江淮安,江淮安静静听着。
他觉得周边似乎声音都在慢慢消失,他也不知道怎么,内心特别安宁。
他抬手捂上伤口,以前不是没被打过,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么疼。
以前被他,总是他故意激怒江城,总是他做错事。
然而这一次,他却突然发现,无论他做的是对是错,对于江城而言,或许都是错的。
他觉得特别累,感觉有无数东西,压在他的脊梁之上,如有千钧。
江城和江淮安在下面闹着,许青青给江怀南上着药,一面上一面道:“怀南,你实话和我说,江淮安到底为什么打你?我不怪你,你和我说实话。”
“我……我期末作弊了。”
江怀南说得有些担忧,抬头看了一眼许青青,在许青青鼓励的眼神下,接着道:“是夏天眷告的,我……我把他打了。江淮安现在和夏天眷他姐关系好……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许青青其实也早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听到江怀南肯定,许青青点了点头道:“好,等一会儿你就说,是江淮安考试作弊,还让你帮夏天眷考试作弊,你没答应,他们就报复你,知道吗?”
“好。”
江怀南迅速点头。
许青青带着江怀南走了下去的时候,江澜和江城还在争吵,许青青带着江怀南走到江城身后,红着眼道:“姐,我知道您疼淮安,可您也不看看怀南被打成什么样了!”
“淮安打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儿子在学校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姐,你这心就偏得太过了,”许青青脸色冷了下来:“这世上没有被打的人还有罪的道理,我们怀南在学校里从来规规矩矩,每次考试都稳稳在年级前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
“别吵了!”江城怒吼出声来,扭头去看江怀南。看见这个一向乖巧的儿子,江城被打成这样,江城心里疼得不行,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已经打了,他总不能再把江淮安打成这样。
他保持着理智,问了一下江怀南的伤势,许青青哭着说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送到医院去看看,指不定有脑震荡什么的。
江澜被许青青恶心得不行,拉着江淮安就要走,江城扭过头来,冷声道:“站住。”
两人顿住脚步,江城抿了抿唇:“回都回来了,在外面也闹够了,给你弟弟和你妈道个歉,就回来住吧。”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
“两件事,”他冷着声音:“第一,她不是我妈,不要用这个称呼恶心我。”
江城脸色难看了几分,许青青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第二,”江淮安抬眼看向江城:“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说的,你说的,你要找我,你叫我爹。”
“你!”江城提手就想打,江澜赶紧拉住江城,示意江淮安别闹。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里,勾着嘴角,冷声道:“叫爹。”
“小兔崽子!”
江城被江澜拉着,拼命想要去打江淮安,江淮安就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这场闹剧。
江澜终于忍不了了,狠狠推了一把江城,提高了声音:“江城,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我怎么了?”江城喘着粗气,盯着江淮安道:“你看他说的话,有一句人话嘛?!”
“江城,”江澜平静下来:“孩子都是人教的,你见着他不是打就是骂,他打架,你问都不问为什么,就直接上来动手,你要他怎么对你有好话?”
听到这话,江城也冷静了些,毕竟是成年人,他很快明白江澜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他面子上挂不住,僵着声道:“那你说,你为什么打架?”
“江怀南作弊,被夏天眷告了老师,他带人把夏天眷打了,还放话说让他们夏家在南城混不下去。”
江淮安说得很快,简要描述的事实。
江城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愣了愣,正要说什么,江怀南就嘶吼出声:“你撒谎!你骗人!作弊的明明是你!”
所有人都愣了,江淮安抬头看向江怀南,眼神冷得骇人。江怀南被他眼神吓住,声音小了许多,却还是撑着头皮,继续道:“是你作弊……你和夏天眷玩得好,还怂恿我帮他作弊,我不答应,夏天眷报复我,就诬陷我作弊。你们这样还不算,下午夏天眷还来打我,他没占到便宜,你就来帮他……”
说着,江怀南仿佛是委屈极了一般,低低哭了起来:“我才是你弟弟啊,哪里有你这样的啊?我不让你作弊,也是为你好啊……”
江怀南这一出,让所有人都愣了,江城皱着眉,打量着两个孩子:“你们到底是谁作弊?”
“我说呢……”旁边许青青叹了口气:“这次淮安的成绩……的确不太对劲。”
“把成绩单给我。”
江城立刻和许青青要了成绩单,许青青将手机拿过来,把老师发的信息递给他道:“你看,淮安期中考的时候,成绩还是三十多分,这一次其他科都还正常,数学和物理几乎满分,考了年级第一呢!”
听到这话,江城脸色难看极了。
他翻看着信息,江淮安的成绩的确一贯不好,这一次却考得格外出色,尤其是物理和化学。许青青在旁边叹气道:“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两个月时间一下成绩这么好吧?你说这孩子,我们又没要他要当第一第二什么的,成绩只要有进步就好……”
“别说了!”
江城打断许青青,抬头看向江淮安:“你给我个解释。”
“什么解释?”
江淮安面色平静,眼里却全是讥讽:“我好好读书,努力学习,凭实力考出来的成绩,我要给你什么解释?”
“你敢说你自己考得出这种成绩来?”
江城被江淮安的态度彻底激怒:“江淮安,你以前打架归打架,好歹算条汉子,现在自己做的事,连承认都不敢了?!作弊出来做出来的成绩,你考满分也是垃圾!”
“我没作弊。”江淮安冷声开口,看上去很平静,身体却微微颤抖。
许青青叹了口气:“淮安,这么明显的事儿就不用说了,谁能两个月考这么高的分啊……”
“我没作弊。”
“江淮安,你真是死不悔改了是吧?”
“我没作弊。”
“淮安……”江澜叹息出声:“我们回去……”
“我没作弊!我没作弊!我没作弊!”
江淮安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声来,红着眼眶,提高了声音,怒吼道:“我他妈说了,我没作弊!”
所有人都被他吼愣了,江淮安看着江城,嘶吼道:“题是我一道一道做的,卷子是我一张一张写的,我没作弊!我没作弊!你听明白了吗!”
“没作弊,这么心虚干嘛?”许青青嘲讽开口:“没作弊就没作弊,我们也不在意。算了,老江,这事儿就这么过吧……”
“不行,”江城转头看着江淮安,冷声道:“这事儿必须说清楚!这是人品问题!”
江淮安没说话,爆发之后,他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他高高飞到空中,又急速落下。
他满脑子只有那句话——我们也不在意。
是啊,他们并不在意。
他考多少分,他是怎样的人,他想做什么事,他们都不在意。
他的爸爸,早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每天检查他作业,会把他放在肩膀上,会给他折千纸鹤的男人了。
他不在意他。
因为不在意,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怎样的人,所以能在第一时间,无条件相信,他是个坏人。
江怀南被打了,一定是江淮安的错。
江淮安考得好,一定是江淮安作弊。
江淮安是什么人呢?
就是一个打架闹事,倒数几名的小混混。
他不会努力,不可能考高分,他颓废、堕落、没有任何梦想和期望。
他就活该活在沼泽里,甚至连挣扎都不该挣扎。
江淮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为什么要努力呢?为什么要在深夜困得不行的时候喝着咖啡做题,为什么要在清晨困顿时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明明,在大家心里,他就不是这样的人,不需要做这样的人。
世界对他毫无期待,他最期望的那个人,对他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全是偏见。
那就做那样的人吧。
不会有期望,不会去尝试等待着那个人突然的夸奖。
之前夏啾啾问他,他爸知不知道他成绩的时候,他假装无所谓,但其实心里却一直在等。
他知道江澜会把他的成绩告诉江城,他就在等,等江城主动给他电话,主动和他说,淮安,你这次考得很好啊。
他知道江城是个爱面子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想过,只要江城服个软,他就接受,不用太为难他。
可是这时候,这些曾经的想法都变得特别可笑。
他被黑暗吞噬淹没,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城还在数落他,见他突然笑了,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江淮安抬眼,眼里带着水光:“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我居然觉得你会夸我。”
“我居然觉得,以前你讨厌我,是我不努力。”
“我居然觉得,有一天我努力了,你大概就不会再这么打我骂我。”
“江城,”江淮安吸了吸鼻子:“我他妈,居然会觉得,你也算个爹。”
江城被江淮安的话说愣了。
江淮安和他已经剑拔弩张太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江淮安服软的模样,头一次服软,他却就觉得,特别害怕。
可他习惯了将所有情绪掩藏于凶恶的外表下,他没有说话,江淮安抬手抹了眼泪,转身道:“大姑,走吧。”
这一次,江城没有拦他,江澜追着江淮安走了出去,江淮安没有上车,同江澜道:“大姑,今晚就不去看爷爷了,我改天自己去。”
江澜知道江淮安没有这个心情,坐在车上,抿了抿唇道:“你爸这个人是这样,你别往心上去,没事儿常回来,我和你爷爷都盼着你过来。你还小,总一个人在外面不是个事儿,我们不缺你这口饭,要是你愿意,还是回来吧……”
这不是江淮安第一次听江澜说这些话了。
可以前他不乐意,因为他私心里,总是将江城当成父亲的。哪怕爱恨兼具。
如今他不乐意,是因为他私心里,不愿意再让江澜和他爷爷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堕入苦海之中,苦苦挣扎。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挣扎什么,只是拼命的想要浮出水面,想要离开。
他摇了摇头,只是道:“大姑,好好回家,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过身,便朝着夏啾啾给他的公寓去了。
他一个人回到家中,没有任何和别人沟通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坐着,低头看着满屋子乱扔的书,他直起身子,开始收拾书。
他将所有书全都收拾到一起,扔进杂物间,然后锁上。
接着,他瘫倒沙发上,他本来想拿出手机,翻开那个人的号码。
像以前一样,一次、两次,那个人总会在这一刻,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来。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被拉回来了,每一次被拉回来,充满希望,然后又被拖回黑暗的感觉,太绝望,太痛苦,太难堪。
不如就这样算了。
算了。
他闭上眼睛,将手机放在一边,安静睡了过去。
夏天眷和人打架这事儿,夏啾啾就当翻篇了。夏元宝和何琳琳专门审问了他,将夏天眷批得头脑发晕才放他离开。
等第二天早上,夏啾啾照惯例去补习班,结果却发现江淮安不在。
他一贯都是来得最早的,补习班的门都是他开,今天却没来,反而是保洁人员来开的门,夏啾啾有些奇怪,给他发了信息,他也没回,夏啾啾琢磨着可能是睡过去了,于是也没太在意。
等到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陆陆续续来了,这一次期末考给大家信心提了一个台阶,大家斗志高昂,有种分分钟就能上清华北大的错觉。
夏啾啾心里开始有点不安,同宋哲道:“你知道江淮安为什么没来吗?”
“不知道。”宋哲耸了耸肩,随后突然笑起来:“不去被江怀南打趴下了吧?”
说完,宋哲自己都觉得好笑,摆了摆手:“我说个笑话,你别介意。”
夏啾啾却放在了心上,皱着眉头道:“江淮安回家了?”
“应该回了一趟,”宋哲说得漫不经心:“你弟被江怀南打了,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你说什么?!”夏啾啾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宋哲愣了愣:“你不知道啊?”
“我弟昨天被江怀南打了?”
“是啊,”宋哲点头:“还是江哥叫我查的。”
夏啾啾站起身来,直接往外走去,开始拨江淮安的电话。一次又一次,江淮安都没有接。
她想了想,回到教室里去,同宋哲道:“我找不着江淮安了,你帮我找一下。”
宋哲满不在乎摆了摆手:“你别担心,可能就还没睡醒。”
夏啾啾抿了抿唇,心里还是不放心,干脆打了电话给夏天眷。
夏天眷打了一夜游戏,还在睡觉,被夏啾啾吵醒,迷糊道:“喂,干嘛?”
“昨天是江怀南打的你?”
夏啾啾开门见山,夏天眷立刻清醒了,赶紧道:“哪儿啊,我没被打啊,夏啾啾你可别乱说,小爷我会被人打吗?”
“是不是江怀南?”
“嗨,不是,不是说了吗,就打乒乓球……”
“江淮安去打江怀南了。”
听到这话,夏天眷顿时就没声了,夏啾啾深吸了口气:“夏天眷你能耐了啊?江怀南是被你举报了怀恨在心是吧?你怎么被打了回来还不吭声还瞒着,打不过就告家长啊,家长不管有老师,老师不管有警察,你占着理你怕什么?”
“咱爸,不和江家还有合作吗?”
夏天眷艰难出声:“我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夏啾啾没说话,她突然想起当初将江淮安从雨里捡回来的时候,哪怕并不具体了解江淮安经历了什么,却也大约知道他家人是怎样的。
她曾被何琳琳不理解,她明白那份被人误解的委屈。夏天眷怕给家里惹麻烦,所以被误会也没有说出来自己被欺负的事。
她叹了口气,慢慢道:“天眷,对不起。”
夏天眷微微一愣,随后就听到夏啾啾道:“昨天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我的弟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对不起。没有足够相信你,对不起。”
夏家人一向是很直白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可是这样正式直白的表达,夏天眷也还是第一次经历。他有些仓皇无措,支吾了半天,终于道:“没……没事啦,我知道,比起很多人来,有你这样的姐姐和爸妈,我觉得很幸运了。”
夏啾啾笑了笑,没有多说,夏天眷有些犹豫道:“江哥……真的去打江怀南了啊?”
“还不确定,我现在去找他。”
夏啾啾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妈带你到医院里检查。”
“嗯……”
夏天眷应了声:“确认江哥没事儿了,和我说一声。”
“好。”
夏啾啾回了话,和夏天眷道别后,就开始拼命给江淮安打电话。
江淮安一开始没有接她电话,没多久后,她再打,就一直是忙音。
夏啾啾很快意识到,江淮安将她拉入了黑名单,赶紧回到补习班道:“你们轮流打江淮安电话,我去找他。”
“怎么了?”
杨薇站起来,面上有些担心,夏啾啾收拾着东西道:“他电话打不通。”
“夏啾啾你不用这么紧张,他真的可能只是睡过去了。”
宋哲站起身,追着夏啾啾出去道:“你不用……唉?”
话没说完,夏啾啾已经跑出去了,宋哲有些无奈,看着杨薇回到位置上,拿出手机。他挑起眉头:“你不是真打吧?”
杨薇面色平静:“如果没事儿,打了也没什么。如果出了事儿,不打就后悔一辈子。”
说着,她已经拨通了对方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子,再打,就是忙音。
宋哲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和武邑轮流着打过去,结果都是忙音。宋哲赶紧给江淮安发信息:“江淮安,你怎么了?”
“江淮安,回个声,不然我们报警了。”
“夏啾啾去找你了,你到底怎么了吭一声。”
许久后,江淮安终于回了宋哲信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哲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江淮安的脾气,也没多说什么,只回复一句:“安全就好。”
“嗯。”
江淮安简短回了话,宋哲想了想,继续道:“夏啾啾去找你了,她很担心。”
江淮安久久没回话,宋哲都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他突然道:“和她说,不用找我了,我很好。”
宋哲没回复,低低骂了声妈的,就出门给夏啾啾打电话。
夏啾啾坐在去自己公寓的出租车上接到宋哲的电话,听了他的话后,镇定道:“我知道了,谢谢。”
听了这些话,她大概就猜出来,江淮安一定是在他爸爸那里又吃了亏。
她觉得现在的江淮安,和未来相遇的时候真的很不一样。未来的江淮安永远很平静,很温和,仿佛是刀枪不入,没有任何弱点。
然而现在的江淮安,就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看上去又凶又狠,但谁都知道,你将他翻开,就是大片大片柔软的腹部,任人宰割。
他带着少年人的棱角和青涩,在这世界艰难行走。他对世界还充满着期望,还怀着热情与爱,去面对这个其实冷漠残酷的世界。
他还不懂得成人的矜贵自持其实是一种保护,他还以为,自己期盼、渴望、努力、挣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回馈。
这样的江淮安,虽然远不如夏啾啾记忆中那个江淮安那样强大可靠,却有着另外一种魅力,让她不由自主放在心上,心疼。
夏啾啾跑到公寓门口,开始敲门。敲了许久也没见人回应,便拿出钥匙开了门。
开门之后是酒气扑面而来,桌子上全是酒,夏啾啾匆匆忙忙进去,只见屋里乱成一片,没有那个人半点踪影。
她忙给宋哲打电话,焦急道:“宋哲,他不在公寓里,到教室了吗?”
“没有。”
宋哲走出教室,压着声音道:“夏啾啾,他脾气我清楚,他说想静一静,就是真的想静静,你不用找他了,给他点时间,他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夏啾啾没说话,她抿了抿唇,最后只是道:“如果他联系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哲应了声,夏啾啾坐在屋里,有些茫然。
她和宋哲想的不一样,宋哲想的是,江淮安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然而她脑海里只有那天晚上,江淮安哭着和她说,“雨太大了,没人给她送伞”的时候。
江淮安从来不是宋哲想的那样冷静强大。
他如今还不到十七岁,他也怕下雨,也会在下雨时,嚎啕哭着,希望有人给他送伞。
夏啾啾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屋里等着。
她开始打扫屋里,将屋里打扫得纤尘不染。这些事她也没怎么做过,但却做得格外有耐心。
打扫完屋子后,她就开始坐在屋里等着江淮安,一面等一面做作业。
等到十一点后,她实在熬不住,只能先回家了。
江淮安是晚上两点回来的,他找到了之前的朋友,在网吧里玩了一天,晚上又去酒吧闹了一晚上,喝酒喝到头疼。
一回到家,他就发现家里仿佛是被人打劫过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吓得他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终于才放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回到屋里,看见桌子上留了便签,是夏啾啾歪歪扭扭的字:“冰箱里是我叫的外卖,如果没吃饭,热一下还能吃。酒被我扔了,换了牛奶,记得喝。明天来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