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钟昆仑携带秃毛的世界第二帅和斑点鸡重新住回了惠林村老宅。
听说听碧居重新被狗仔占领,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拍摄到他“吸毒”或“作法”的证据。
第二次入住老钟家的钟昆仑待遇比上一次好多了,他住的小房间里有了一张小木床,还有个临时衣柜。秃小二的喂食器和猫窝猫砂也都带来了,斑点鸡的草窝也带来了,都放在钟昆仑床旁边。
他傍晚的时候戴着帽子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院子的篱笆上缠绕着绿色的叶子,有大有小,有黄绿、深绿、嫩绿……居然还有红绿红绿的,他从来没注意过绿叶子有这么多种颜色。这些藤蔓攀爬在篱笆上,有的是生着长长的卷须,有的是枝条就这么细长细长的,搭哪长哪,还有些居然是靠着长刺随便扎点什么就爬上去了……钟昆仑看得啧啧称奇,上次回来的时候只顾着吃了,也没看清楚院子变了样。
篱笆靠近房子的地方长着几颗小小的植物,不知道是什么,叶子奇形怪状。
院子中间的泥地上隆起了四条垄,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厨房旁边原来种生菜的泥地上倒是长了一些他认识的东西,一排葱,一排西红柿,一排辣椒。西红柿和辣椒都开花了,他最近沉迷于烘焙和厨艺,所以居然认得这些蔬菜苗——这些菜苗是隔壁禚大爷送给慕云山的,和隔壁院子里的蔬菜进度一样,都刚刚到开花的程度,还没有结果。
慕云山在院子的一角堆了许多从后山捡回来的烂木头和树叶,足有半人高,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在那堆半人高的烂木头和烂树叶旁边,是几棵小植物。一棵种在木质的糖果盒里,一棵种在酸奶杯里,还有一棵种在咖啡杯里。三棵小苗整整齐齐,新叶油亮,有一种难以描绘的生机——钟昆仑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它们,它们挺拔、柔软、光滑又沁凉,就像摸到了一把冰凉又好看的青春。
这就是老钟家的宝藏。
为什么他的爷爷……或者是爷爷的爷爷会把茶籽藏在华德箱里,埋在地下?钟昆仑很迷惑——这一片地方过去是茶园,茶树无处不在,钟家在几百年前就是茶园的主人,自己家里的茶籽,还需要收藏在华德箱里吗?
难道说这几棵茶树苗和别的茶树苗有什么不同?钟昆仑不是很懂,他又没有继承到种茶的家业——他爸都不会种茶只会画画,可见就算有什么高端的技艺也早就失传了。
然而他爷爷会不会种茶呢?钟昆仑瞎捉摸——但是他爷爷是从英国回来的海龟,和本土茶园能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有关系的,但是想不出来。
秃小二在他脚下转悠,轻轻地蹭他的腿。钟昆仑把猫抱在怀里,坐在了烂木堆上面,仰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青山再染不是绿,浓黛欲倾满天星。
他看着天慢慢的变蓝变黯淡,山慢慢的变黑变虚无,看着天上生出了新的星星,然后想着听说“北斗七星”是十四颗星星,可惜怎么看也看不出那十四颗在哪里……
一股热茶的香气飘了过来,慕云山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茶,“吃饭了。”
钟昆仑喝了一口,正是惠林村那种没有名字的老红茶,醇厚馥郁,一斤二十块钱。他摸着秃小二的头,肚子里暖暖的,也就又高兴起来,回头看慕云山,“你还会做饭?”
看着钟昆仑在院子里坐了一个小时,估摸不出他是不是在发疯的慕云山瞬间黑脸,“我为什么不会做饭?”
“你不是只会两种技能——一,开水泡泡面;二,从食堂带饭回来?”钟昆仑稀奇的看着她,“我今天不想吃泡面。”
“我会做饭。”慕云山哼了一声,骄傲的带着钟昆仑进厨房,展示她一小时的劳动成果。
钟昆仑惊奇的看着慕云山做的菜。
一盘蒜末炒不知道什么。
一盘蒜末炒另外一种不知道什么。
还有一盘蒜末炒另外的另外一种不知道什么。
两碗白米饭。
“这都是什么东西?”钟昆仑震惊了,“你在哪买的菜?原料是什么?”
慕云山说,“在村里买的,去的完了,就剩下这些了。”她可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奇怪的,“这是蒜蓉炒虾仁,蒜蓉炒芋艿,和蒜蓉炒紫薯。”
钟昆仑瞪着那碗“蒜蓉炒虾仁”,“为什么我看不出这是虾?”
“因为它是冰冻虾仁,快到期了。”慕云山说,“就是超市里剥好了以后冰起来的半成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倒出来放锅里炒它就变成一团团的,还糊掉了。”
“因为它不新鲜,”钟昆仑说,“它不新鲜肉质就不会弹牙,就会这样变成一团糊糊,这不能吃了,吃了肯定拉肚子。”他又瞪着第二碗蒜蓉炒芋艿——这东西字面上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慕云山把芋艿炒成了糊,与焦黑的蒜末拌在一起,仿佛一碗发霉的灰白色浆糊,实在让人看不出是食物。
第三碗就更别提了,紫薯一团黑,蒜末点点黑,就是一碗真诚的黑暗料理。
“你平时也吃这些?”钟昆仑充分怀疑慕云山就是专门来整他的——她真的不爱他了,一点点也不爱,否则怎么会这样?
“没有。”慕云山说,“我平时就吃食堂,很少做饭,但也不是从来不做饭。”她说,“平时周末我也这样吃啊,虽然不好看,但是还是挺好吃的。”
钟昆仑用筷子在理论上能吃的蒜末炒芋艿和蒜末炒紫薯盘子里沾了一下,各尝了一口,看着慕云山,“以后我做饭吧!”他认真的看着她,“你肠胃真好。”
慕云山苦着脸看着桌上的三盘菜,“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除了有毒的那盘,这两盘味道还行。”钟昆仑的眼睛闪着光,非常认真,“但是一盘菜,除了味道,还要有颜值。除了主菜,还要有装饰,吃饭要有仪式感,然后你就会感觉到加倍的幸福。”他指着那两盘糊糊,“这盘你要是用勺子挖成球形,旁边放一点薄荷,再放几条红黄萝卜丝和绿豆芽,肯定会好吃很多!”他还指着那盘黑漆漆的蒜末炒紫薯,“这个,如果上面撒一点金箔,盘子里用酱料画几个星星,说不定就是一盘特别厉害的菜!”
慕云山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是技能点全部歪了吧?漆少指望他能成长成一个“演员”,说他能看到正确的方向——特码这人正确的方向是去做一个厨师吧?
“你有红萝卜或者黄萝卜吗?”钟昆仑兴致盎然,改造黑暗料理大作战开始!
“我没有。”慕云山机械的看着他,“我有几个草莓,刚熟,还没舍得摘,在窗台上。”她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钟昆仑高兴的蹦到窗口去看——窗口那一排牛奶盒里种的草莓开着白白的小花,有三个草莓红了,其他的小草莓还有十几个。他摘了草莓,回头问,“还有什么?”
“我没有绿豆芽也没有金箔。”慕云山呆滞的说,“无花果还有两个,五角星形的饼干有一桶。”
钟昆仑高兴的说,“太棒了!”
于是一晚上慕云山灵魂出窍的坐在餐桌边,看钟昆仑把她舍不得吃也舍不得摘的草莓切成了片片,把无花果对半开,再用两个不锈钢勺子把“蒜蓉炒芋艿”那碗浆糊搞成了七个圆球,重新放进了一个白盘子。
他居然还能把七个圆球叠起来,仿佛一盘冰淇淋球。“冰淇淋球”的顶上放着一个完整的草莓,其他的片片随意丢在盘子里,堆成一堆草莓色的小小山,和芋艿球山对照。“小甜心”无花果橙黄色半透明的果心切开后好看极了,胖胖的无花果依偎着胖胖的芋艿球,灰白带黑点的芋艿球、粉色的草莓山加上橙黄色的无花果——钟昆仑没找到薄荷,就在院子里拔了几根绿色的酢浆草嫩芽,洒在上面。
慕云山看呆了。
她看见了奇迹。
钟昆仑又开始折腾第二盘。
他把紫黑紫黑的紫薯糊平铺在盘子底下,抹平,将星星饼干洒了一点在上面,最后也摆了一个无花果在正中心。
“这盘菜叫做‘装满星星的梦’。”钟昆仑说。
黑的、柔软的紫薯泥里,有炸焦了的蒜末,仿佛黑夜的裂隙。
麦黄色的儿童星星饼干停留在紫薯泥上,它们干净、酥脆、好吃。
圆圆的无花果坐镇在盘子的正中间,像一个做梦的胖子。
“可以吃了!”钟昆仑把盘子推向慕云山,慕云山看着他,她的眼睛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