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阳王颜闵最近日子过得不太好。当初,吏部尚书刘栗那件事,还是让庆帝对他不满了,刘栗与他的关系,庆帝是知道的,所以,禁足了惠妃后,对他也有些冷淡,许多原本派他做的事情,如今都不再交给他,这让颜闵不免对庆帝有些怨恨之心。
算一算日子,到了耕织节,惠妃就该解除禁足了。倘若,庆帝能让惠妃出面主持耕织节的织绣大会,那么,他就有希望再讨得父皇欢心。毕竟,惠妃是庆帝的嫔妃,又是天宸宗的元老级人物,所以在夺嫡上,惠妃是他有力的后盾。
天宸宗李云霄是他的智囊,知悉他的想法,说道:“殿下,惠妃刚解除禁足,圣上让惠妃娘娘主持耕织大会的可能性不太大,除非,殿下能做一件让圣上心悦的事情,待圣上心情好时,好请求圣上。”
颜闵负手踱步,他容貌俊美,只气质阴郁,此时眸中更是闪出一丝阴霾之光,“只可惜父皇最近什么事都不给本王做,本王要如何立功?”
李云霄淡淡一笑,“殿下,不是要到耕织节了吗,不如殿下做个表率,做些利民之事!”
颜闵转了几圈,咬牙不舍道:“只有捐出些金银了。”
李云霄抬手道:“不光这些,最好殿下亲自出面,亲力亲为,做些利民之事。”
颜闵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其后几日,每日下了朝,颜闵便亲自带领康阳王府中的侍卫和府兵到丽京城外的农田去劳作,他身着布衣,亲自动手耕地,更是从府中取出银子,每日里在府门外命人熬粥发放。
此事很快传到庆帝耳中,他很是欣慰,毕竟是自己的皇子,想到这段日子自己因刘栗之事迁怒于他,似有不妥。颜闵极会察言观色,看到父皇对他态度有所好转,立刻趁势求他。庆帝略一沉思,便允了命惠妃主持织绣大会。
这件事传到秦玖这里时,她正在府内和榴莲说话。
榴莲自从做了刑部尚书,他人极聪明,于诉讼刑案渐渐上手,但对官场上的行事之道还是白丁,少不得秦玖经常提点。榴莲每日里极其忙碌,人也日渐稳重,只有休沐之日,到秦玖府中才偷得半刻轻闲,也只有此时,他才露出少年人应有的神采。
“莲儿,你和楚楚最近关系如何?”秦玖抱着黄毛,在装丝线的笸箩里取了一根红绒线,一边抚着黄毛的头,一边偷偷地将黄毛头上的几撮黄羽毛用红绳扎成了两个辫子,顺势将红绳打了一个蝴蝶结。
“我们是朋友。”榴莲低低说道,瞧见黄毛头上的小辫,瞬间直了眼。
秦玖颇为头疼,撮合他们两个怎么就这么难,什么时候榴莲那个情窦才能开,“光是朋友可不行,以后,你要多到云韶国驿馆去走走。”
“哦,哦!”榴莲呆呆地盯着黄毛的头,神色诡异,“黄毛,你的头……”
黄毛大约感觉到不对劲了,从秦玖怀里飞了出来,跳到榴莲肩头上问道:“阿臭,你为什么看我的头?”
榴莲慢吞吞说道:“我没看你的头!”
“你明明看了。”黄毛叫道,头上的红头绳一翘一翘的。
“我真的没看你的头,我在看你头上的毛。”榴莲神色淡定,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荔枝站在秦玖身后,憋不住笑出了声。樱桃掩唇而笑。一向面瘫的枇杷嘴角抽了抽,唇角上扬。秦玖捂住了肚子,笑得双肩乱颤。
黄毛被笑蒙了,跳到几人肩头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最后终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于是学着众人的笑声“哈哈,哈哈!”了两声,引得众人笑得更欢畅了。它却浑然不觉,径自顶着红头绳飞到树上玩去了。
只要榴莲和黄毛在一起,秦玖觉得,无论榴莲是做到刑部尚书还是丞相,都会制造出让人捧腹的对话。她笑够了,便打发荔枝和樱桃去煮茶。
院子里只剩下秦玖、枇杷和榴莲时,秦玖脸色一凝问榴莲:“我让你在刑部查三年前白皇后那件案子的卷宗,你可找到了?”
榴莲点了点头,“只是这些卷宗都已经封了起来,就算我是刑部尚书,也轻易不能去查看。”
“那就偷着去看。”秦玖眯眼,伸出手指敲了敲身侧桌案,缓缓说道。
榴莲点头,秦玖已经告诉他,他全家获罪,正是因为白皇后一案,假若白皇后一案得以昭雪,那么他们家的案子也便昭雪了。不知为何,近日来,他最近越发觉得秦玖不似陌生人。可是,他搜遍自己的记忆,发现在自己过往的人生中,并未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子,甚至连和她相似的人都没有。他自小接触的女子本就极少,除了他的母亲,唯一接触比较多的一个女子,便是教他抚琴的那位萱姐姐。
母亲说她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是专程来为他过生辰的。
那一日正是他十岁的生辰,午后,母亲忽然派人传话让他到后院厅堂去见一个人。于是,他见到了她。彼时,她身着轻绡,手执团扇,端坐在厅内的绣墩上。
十岁的他,对于美丑还没有特别的概念,可是他看到她,却觉得她身上无一不美,她梳的发髻,她戴的发钗,她穿的衣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好看,好看得让他忍不住屏息静气,好似怕出一口气,眼前这仙子一样的姐姐就会消失一般。
在他眼里,她就像是笼在重重光影中的仙子,不该在人间出现的。但要他说出来这姐姐究竟美在哪里,到底有什么好,只怕就算是现在的他见了她,也是说不出来的。
他那个时候的样子,一定是像丢了魂一样。因为他听到母亲咳嗽了一声,他似乎这才回过神。那位姐姐也静静瞧着他,秋水一般的眸中有晶莹闪过,接着她浅浅一笑,从那宛若流云幕卷一般的云袖中,伸出皓白如玉的手腕,朝着他招了招手,“这是逸儿吧,竟然这么大了,过来让姐姐看看!”这姐姐的声音也是美如天籁一般,婉转轻盈,语气又温柔又充满了疼溺。
榴莲感觉自己当时就像被招了魂一般走了过去。
神仙般的姐姐摸着他的头问他读了什么书,都会些什么。这位姐姐的年龄,看着也不过比他长了三四岁,但说出来的话就像大人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其实最不愿意别人把他当成小孩了,更别说摸他的头了。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而她摸他的头的手又那样滑腻,他宁愿一辈子被她这样考校功课,就算摸他的头他也愿意。
他不知自己都答了什么,到了最后,那位姐姐说:“逸儿,我叫阿萱,以后你就叫我萱姐姐好吗?我很喜欢你,很想为你画一幅画像,要是姐姐走了,想念你的时候,就看你的画像好不好?姐姐画的人可像了,我家里的长辈也想看看逸儿是什么样子的,逸儿让姐姐画好不好?那位长辈还给逸儿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一会儿姐姐都给你,好吗?”
就算不给他东西,他也愿意让这位姐姐画。于是他乖乖地坐在厅堂内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一眨也不眨。
萱姐姐却嫣然一笑,对他说道:“逸儿,你不用坐在椅子上,我要将逸儿画得姿容生动,活灵活现,所以你不用坐在那里不动。你可以随意走动,可以诵书,可以抚琴,可以逗猫,可以写字,不拘形式,任意而为。”他曾经见过别人画人物像,被画的人都是一动不动一连一两个时辰,这位姐姐竟然让他随意动,可见她的画功不知多高明。
她轻轻吩咐了一声,她带来的两名侍女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将作画的用具一一摆在了桌面上。绢纸、画笔、砚台、各色颜料……
如此摆满了一桌,萱姐姐便站在桌前,一边让他自行走动,时而还和他聊上几句,而她手中的画笔却开始在细绢上慢慢游走。
时而舒缓,时而恣意。
他也按照她说的,抚了一会儿琴,又读了一会儿书。
萱姐姐不时地换着画笔,点染着不同的颜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萱姐姐放下了画笔,轻轻说道:“画好了。”
他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书卷,奔过去看。
素白的细绢上,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男孩子,手中捧着书卷,正在读书。他模样乖巧,眼神清澈灵动。
这就是他。
他每日里在镜子里都能看到的他。萱姐姐将他画得那样像,又是那样灵动,看着这幅画,让人似乎能听到他的读书声一般。
容他看够了,画的墨迹也干了,萱姐姐命她的侍女将他的画像收了起来,又派另一个侍女送了他好些玩物,是他在所居住的偏僻小镇从未见过的小孩子玩的稀罕物。
“逸儿,我刚刚听了你的琴声,觉得弹得非常好,萱姐姐也会抚琴,我在这里住几日,每日里教你抚琴如何?”萱姐姐微笑着问道。
他自然是愿意的。其后几日,每日里萱姐姐便指点他抚琴。他平日里都有一个师傅专门教抚琴的,他一直以为师傅弹得是最好的,及至听了萱姐姐的琴声,才知道什么叫天籁之音。
他在萱姐姐的指点下,琴技进步得很快。但是萱姐姐却在他家住了没几日就离去了,并说来年还会来看他。要他努力练琴,勤奋读书。所以,自她走后,他就会努力练琴读书,同时,日日期盼着来年快点过来。
其后几年,萱姐姐每年都会来看望他一次,也每年都会给他画一幅画像,同时带来许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每一年他生辰前后的那几日,都会成为他最快活的日子。
可是这样快活的日子,仅仅持续了四年就结束了。自从他家里出了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想,她定是又去找过他,只是,恐怕再也找不到他了吧!
“莲儿,你在想什么?”榴莲想得太投入,秦玖这句话就好似从梦中传来一般,惊醒了他的沉思。
他忙说道:“去查看卷宗的时间,我会安排的。”他如今才知道,秦玖扳倒了刑部尚书朱子秋,为的就是让他顶上朱子秋的位子,顶上这个位子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去查看当年白皇后之案的卷宗。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着想不到的深意,面对这样一个人,榴莲觉得有点恐惧。他觉得他在她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的,似乎他想什么,她都会知道一般。
“我知道,我是问,你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这样子可不好。”秦玖蹙着眉头,轻声问道。
榴莲低下了头,想了想,抬头望着她,“我其实没想什么,就是,我的生辰快到了,在想还过不过。”
“你的生辰,哦,原来你的生辰快到了。”秦玖纤长的黛眉扬了扬,凤目中闪过一丝波澜,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那是自然要过了,你如今是刑部尚书了,想必要来为你贺生辰的人定是不少,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其实,他又没有让她为他过生辰,不过听到她这句话,还是觉得心里挺不舒服的。他低低“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想了想,忽然又问道:“九爷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秦玖幽幽叹息一声道:“我都好多年不过了,都快忘记什么时候生辰了,如今想起来,大约是和你差不多的日子吧,也是这牡丹花开的时节。”
不知为何,她那轻轻的叹息,让榴莲极是忧伤,他很想说,不如今年我们一起过吧,但是想到她方才的话,他终究没有开口。
黄毛在枝头上飞了一会儿,忽然朝着秦玖和榴莲道:“媳妇儿来了,媳妇儿来了!”
秦玖一听,知晓是尚楚楚到了,黄毛站得高,所以看得远。今日榴莲来这儿,她特地派人请了尚楚楚前来玩儿。因她之前和黄毛说起过,尚楚楚是榴莲未来的媳妇儿,黄毛学会了,如今一见到尚楚楚,必叫媳妇儿。
这声媳妇儿叫得榴莲背脊凉飕飕的,淡淡瞥了一眼在枝头上啄花的黄毛一眼,眼神似乎想从黄毛头上拔一根毛下来。榴莲这会儿的眼神和方才不同,忒是犀利,黄毛很快就察觉到了,歪着头道:“阿臭不高兴。”
榴莲沉着脸没说话。黄毛在枝头上跳来跳去,跳落榴莲一身的花瓣。
尚楚楚灵动如碎玉般的声音在蒹葭院月洞门口响起,“你们在做什么呢?”
黄毛从枝头上飞了下来,落在榴莲肩头,朝着尚楚楚说道:“媳妇儿,后晌好。”
黄毛没在媳妇儿前面加上“某某的媳妇儿”,导致了尚楚楚一愣,她何时成了这只鸟的媳妇儿了。不过,她顾不上和这只鸟较真儿,因为她看到了鸟头上的红绳。尚楚楚指着那根红绳笑了起来,“黄毛,谁给你扎的辫子啊,哈哈哈,真可爱。”
黄毛这次没有傻傻地跟着笑,而是飞到院子里的水缸前,在水里照了照自己的倩影,待看到头上的红头绳以后,左照照,右照照,觉得极是新奇。它仰着头使劲地去啄,想要啄一啄头上的红头绳,可这又哪里够得着,它越是仰头,红头绳就离它越远,最后一不小心,摔在了地面上。但黄毛马上又飞起来,继续啄。
黄毛的样子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黄毛被众人笑得不高兴了,便扑棱着翅膀飞到榴莲头上。榴莲忙护住了头,黄毛非要在榴莲头上跳舞,这好一番热闹,最后以黄毛凯旋而告终。
榴莲的发髻乱了,尚楚楚笑了一会儿,便说道:“非凡,不如,我给你梳头吧!”
尚楚楚虽是公主,但因云韶国民风开放,所以与大煜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同,与订了婚的夫婿会面,也不扭扭捏捏,说话大方爽快。
只榴莲听到尚楚楚要为他梳头,忙护住了头,比之方才黄毛要在他头上跳舞护得还要急。恰好荔枝和樱桃端着茶水出来了,榴莲忙朝着樱桃使了一个眼色,又对秦玖道:“九爷,若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府中还有事。”说着就急匆匆走了,樱桃放下茶盏,向秦玖告别,自跟了去。
尚楚楚无奈地一笑道:“秦姐姐,非凡这是怎么了?”
秦玖笑吟吟道:“没事的,他只是不好意思了。三公主不是我们大煜国人,可能不晓得,我们这里,一旦定了亲,男女是不得见面的,更别说你要给他梳头了。他这是害羞呢,没事,三公主坐吧!”秦玖看得出来,尚楚楚如今对榴莲倒是很上心。
“是这样啊?!”尚楚楚低低说道,但眉间忧色却丝毫不减。
秦玖眉头轻蹙道:“那日,本答应要帮你求一幅苏小姐的绣品,可她的绣品实在很难求,据说她曾经给娴妃娘娘绣过一幅观音像,但这是我们不可能得到的。”
尚楚楚幽幽说道:“秦姐姐,我今日来,也正要和秦姐姐说,不必再求苏挽香的绣品了,就是求到,想必也是没用的。”
“这是为何?”秦玖淡淡问道。
“听说有人要在耕织节上独创新的绣法,不知道是谁,但倘若是苏挽香,我二姐就是得了她往日的绣品,也是赢不了她了。”
秦玖惊讶地问道:“竟有这等事?倒是许久未听说有人会独创绣法了。”秦玖心内却明白,那日,她故意在颜聿面前说尚楚楚会独创绣法,看来颜聿是传出去了。
“是啊!”尚楚楚一脸忧色道。
秦玖不由得一笑,“你二姐绣工应该很高吧,说不定她也会独创绣法呢,你就不用担忧了。”
尚楚楚呵呵笑了起来,“秦姐姐,我二姐绣工是不错,但是要创一种绣法,可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的。我看,二姐这次输定了。”
“楚楚公主,你这么想赢苏小姐啊!”秦玖戏谑道。
尚楚楚闻言脸色一窘,说心里话,她确实想让二姐赢了苏挽香。秦玖心下清楚,尚楚楚如今虽然对颜夙死了心,但那种感情怕不是那么轻易没有的。她展颜一笑,“其实独创绣法确实需要长久时间的琢磨,但是,若是经人提醒了关键之处,怕是一两日也可以琢磨出来的。”
尚楚楚沮丧地说道:“秦姐姐说得是,可谁会提醒呢,这样的人又到哪里找去。”
秦玖嫣然一笑,扬起手中的绣花绷子,“公主,我这个绣花绷子可不光是个摆设的。”
尚楚楚转过头,望着秦玖,眼神明亮,“既如此说,秦姐姐是不是新创了绣法,是不是可以提醒我二姐?”
秦玖点了点头,“只不过,你要保证,绝对不要把我说出去,令姐是一个心高之人,倘若她知道了,怕是不会再用的。你要让她觉得,是她自己独创出来的。你只需要在她冥思苦想时,将我告诉你的方法,打乱了,无意说出来一两句,隔两日,再说两句,相信以你二姐的智慧,定能想出一种新的绣法。”
尚楚楚欣喜若狂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秦姐姐你人真好。”
当下,秦玖将刺绣的法子告诉了尚楚楚。尚楚楚连连点头记清了,高兴地告辞而去。
枇杷看到尚楚楚终于离去,遂上前悄声告诉了她惠妃即将主持耕织节织绣大会之事。他对惠妃再次获宠表示了强烈的担忧。
秦玖懒懒地轻拂衣袂,她知晓枇杷为何如此。惠妃在天宸宗中,位尊左使,在她这个门主头上。而惠妃在丽京,又是庆帝之妃,权力自然要比她大。当初到丽京,秦玖策划了刘栗之案,成功地让惠妃禁足,自此行事便方便多了。如今惠妃再次掌权,怕是她又要受到禁锢了。
秦玖微微一笑,“枇杷,你怎么忘了,颜闵身边有安武,要让颜闵出错是早晚的事。欲取之,先与之,如今,正好让颜闵得意一下,下一次,我们便一举击溃他。颜闵一垮,惠妃便也得意不起来。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去拜访一下久不见面的惠妃娘娘了。”
惠妃昨日刚刚解禁,一大早,庆帝让她主持织绣大会的旨意就来了,宫中的风头一向以庆帝的态度所左右。所以整整一日,后宫中的妃子都络绎不绝前来恭贺。
其实,庆帝于女色之上并不怎么看重,如今这后宫,妃位以上的只有两位,那便是惠妃和娴妃。九嫔的位子上倒是有五位,其中庆帝较为宠爱的是林昭媛,再下头婕妤美人也只寥寥十人而已,算起来,他这后宫也不过才十几位嫔妃。
秦玖到了景秀宫时,这位林昭媛娘娘正在景秀宫小坐,秦玖拜见了惠妃,又转身拜见了林昭媛。
“这便是秦姑娘吗?当真是玲珑人哪,生得又这样好。”林昭媛含笑望着秦玖,她的声音甜美又温柔,极是好听。
“娘娘谬赞。”秦玖谢了一声,抬眼看到林昭媛俏生生的脸,她年纪还很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庞下巴略尖,一双清澈的丽目,流转间风华无限。双眉间贴着一朵梅花花钿,在眉间殷殷地红着,带着一丝娇俏之意。一袭淡紫色衣衫,身材极是婀娜。
秦玖总觉得这个林昭媛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可是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林昭媛站起来笑了一声,“我就不打扰姐姐和秦姑娘叙旧了,告退了。”
惠妃命身边宫女将林昭媛送出了景秀宫,便含笑对秦玖道:“玖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说着,让宫女端了茶过来。
秦玖在一侧的宫椅上坐了下来,捧过茶杯,黄澄澄的茶,微微散着香气,“娘娘说哪里话,我倒也不辛苦。康阳王身边有李云霄,我也不用费心。只是这段日子,娘娘禁足,很多事情不能前来觐见。我便自己做了主张,将刑部尚书朱子秋除去了。为了寻他的错处,我门下的弟子倒是费了不少心神,好在我运气好,听说了他一件秘事,这才侥幸除了他。”
惠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得甚好,这些年,安陵王把持着刑部势力,我们根本无暇插手。如今,你推上去的那个秦非凡,倒确实有些才华,他可信得过?”
秦玖微笑道:“自然可信,这一点娘娘不用担心。”
惠妃唇角上扬,一双秀目中笑意盈然,“这些日子,我一直禁足,也不知宗主出关了没有,他可有与你联络?”
秦玖摇了摇头,“我来时宗主说过,要我尽心襄助娘娘,并未专门派人和我联络。”说起连玉人,秦玖心中便微微一沉,她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不知连玉人如今出关没有。她是代替关雎门的姚昔儿来的京城,虽然这件事是她利用设计了姚昔儿,但是恐怕骗不过连玉人,倘若他出关后,知悉她来了京城,怕是会有一番动作,这么久没有风声,想必是他还在闭关。
惠妃对秦玖的态度甚是满意,姚昔儿是她门下,与她关系比较亲近。她当然想让姚昔儿来丽京,但姚昔儿心慕宗主,自己不想来她也没有办法。秦玖是新入天宸宗的,与她并没有交情,甚至之前都没有见过面,她原本生怕秦玖难以掌控,如今看来,倒是很得她心。
“玖儿,当日你初来京城,不想入后宫,想在前朝做事,我并没有反对。如今,既然秦非凡已经官至刑部尚书,你不如还依照我的建议,嫁与闵儿如何?有你在闵儿身边谋划,我也放心些。”惠妃想要秦玖嫁给颜闵,这件事秦玖早就知道,且惠妃也不是第一次提起,当初她向秦玖提起时,秦玖以颜闵喜欢苏挽香拖延住了。原以为惠妃不再提,不想她竟还惦记着。
“娘娘,我原不该拒绝的,可是,康阳王心仪苏小姐,上次娘娘也说过,要撮合苏小姐和严王,以此断了康阳王的执念。如今,苏小姐和严王还没有在一起,王爷必不会死心,若是此时提起让我嫁给他,恐怕他不会乐意。”秦玖低下头,故作为难地说道。
惠妃秀眉微微一颦,笑道:“玖儿,你两次拒绝闵儿,不会是自己另有心仪之人吧?”
秦玖心中一惊,但她早已练就了心惊但面色不变的沉静,抬首望着惠妃一笑,凤目似嗔似怨道:“娘娘,我就是不想在他心中有别人时嫁给他!”
惠妃微微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便放心,这一次的耕织节,假若苏小姐在刺绣上拔得头筹,我便趁机向陛下提起严王和苏家的亲事,倘若陛下心中一高兴,说不定会准了此事。还有你,玖儿,我看你的绣工也不错,织绣大会,你也参加吧,你和闵儿的亲事,我也会同时提起的。闵儿日后若是得了皇位,你便是皇后,这天大的好事,你就不要推托了。”
秦玖面上柔柔一笑,心内却是冷笑连连,日后谁做皇帝还轮不到惠妃来定。原本,她是打算稍晚些时候再动颜闵,如今看来,怕是要在对付颜夙之前先对付他了。
“娘娘,若是康阳王不愿,岂不是太丢我们天宸宗的面子。”秦玖蹙眉说道。
惠妃一笑,“玖儿,你不要想太多,你比苏挽香一点也不差,闵儿会喜欢你的。再说,由陛下下旨,闵儿不会不答应的。”
看到惠妃主意已定,秦玖不好再推却,不然若是惠妃对她起了疑心,就不妙了。她恭敬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听娘娘安排就是。时候不早了,我便告退了,娘娘早点歇着吧。”
仲春的午后,日光柔柔的。
秦玖和枇杷沿着宫中的石板路漫步而行,过了前门,便看到了一池碧水,正是画意湖。
细细清风,混着缕缕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秦玖惊异地发现,湖畔竹林之畔,不知何时又栽种了各种花木。海棠、迎春、白玉兰……虽然不如当年花的品种多,但是开得却一样灿烂。
秦玖心中疑惑,她明明记得,琼林宴那一晚,她从这里经过,明明看到的,只有竹林,没有这些花。
有清幽浩渺的琴声悠悠传来,秦玖看到湖中心的亭子中,一人紫衣翩然,坐在石凳上,正在抚琴。
秦玖慢慢在湖畔驻足,清风漫过,碧水粼粼,竹影婆娑,花香脉脉。
时间犹若静止了一般,而那琴声,也犹若从天边传来般,在湖面上悠然回荡,缠绵悱恻。
“素素,这曲子是为你而作,为你而弹!”少年深沉清湛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间的洪流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直抵她内心深处。
“我觉得不好听呢!”那时候,她故意凝着脸说道,心中却是甜得开了花。他抚琴,一般弹奏的都是杀伐决断的曲子,那一日却为了她,弹了一曲情意绵绵的曲子。
此时,再次听到这首曲子,秦玖觉得心中痛得不能呼吸。她的所有痛苦和悲伤,似乎都在这琴声中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她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但她忍住了,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她转过身,快步离去,大步疾走间,衣袂飘飞。
她沿着湖畔走过,忽听得琴声戛然而止,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眯眼望去,看到颜夙垂首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弦断了!
心若乱,弦必断。
秦玖倒是不知,颜夙心中会因何而乱。
她冷冷一笑,径自出宫而去。她和枇杷是骑马来的,她牵着马顺着宫墙走了一会儿,正想上马而去,便听得身后马车的声音,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身畔驶过,朱红色的纹理盖子,四角各自垂着璎珞。
马车从她身侧驶过,在前方不远处忽然停了下来。朱漆华盖车上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那只手掀开重重帷幔,露出了一双狭长清湛的眼眸。
秦玖走到车畔,笑意盈然道:“原来是安陵王殿下,怎么停车了,莫非是要载我一程吗?”
颜夙的目光淡淡扫过秦玖的脸,缓缓说道:“九爷,多日不见!我倒是很想载你一程,不过我要去司乐坊,恐怕不和九爷顺路。”
秦玖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恰好想去玲珑阁呢,正好顺路。”
颜夙双眸微微一眯,水墨色瞳眸中,顾盼之间,有锋芒隐现,“既如此,那九爷请吧!”
秦玖不客气地登上了颜夙的马车,车厢极宽大,中间放了一张茶几,坐着颜夙、秦玖,空间绰绰有余。枇杷在后面骑着马跟随,这车厢里还有一个侍女在伺候,正是玉冰。
玉冰朝着秦玖施了一礼,便打开马车内的暗格,从里头取出各色小点心和温好的茶水,林林总总竟是摆满了茶几。秦玖不客气地拈了一块糕点,放在口中。
颜夙抱着琴,不时地拨弄着琴弦,瞧见秦玖的吃相,淡然道:“九爷倒是放心,不怕我给你下毒吗?”
秦玖勾唇一笑,“殿下又不知我会上你的马车,怎么会事先下好毒呢,除非殿下时时刻刻想着除掉我,不过我想殿下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颜夙面色淡然,唇角向上些微一勾,算作笑意,“九爷错了,我确实想除去你,只不过我不屑用这么卑鄙的法子。”
秦玖被糕点噎住了,忙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顺了顺气,嫣然笑道:“殿下果然是光明磊落啊,只是不知,殿下打算用什么样的光明磊落的法子除去我吗?”
颜夙的目光落在秦玖身上,眸色深沉不可探究。
秦玖哂然一笑,“殿下不说,让我来猜猜,听说殿下一直对我们天宸宗极其有成见,想必殿下是要除掉我们天宸宗了。天宸宗被除掉了,我自然也就被除掉了。我说得对不对?”
颜夙扬了扬眉,面色泰然自若,只是信手拨弄着手中的琴,发出袅袅的琴音。
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从来都不屑交谈。
秦玖的目光掠过他面前的琴,发现琴弦断了三根。
“这琴弦断了三根,殿下是要去司乐坊找大司乐续弦吗?”秦玖问道。
颜夙淡淡瞥了秦玖一眼,漠然道:“不错!”
秦玖唇角轻勾,漾起一丝笑容,“确实。弦若断,恐怕也只有换掉了。”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可替代。
颜夙颇有些奇怪地看了秦玖一眼,她脸上那瞬间迷惘的表情,以及她手指轻轻捏着绣花绷子倚在车厢中的柔媚如水的风姿让他的心微微滞了一下。
“该换时自然要换掉!”颜夙盯着秦玖淡淡说道,“莫非九爷在为这即将被换掉的琴弦而伤感?”
秦玖惊觉自己有些失态,勾唇道:“是啊,我的确在为那几根琴弦伤感。”
颜夙隐在暗影里的狭长眼睛闪过一丝怅然,“纵然被换掉,但有些东西,却是永远不能复制的,九爷又何必伤怀。”
秦玖心中一颤,被他的话击中了内心。
这个世上,确实没有什么不可替代。可是,有些东西,就算可以替代,却也永远不能复制。
譬如,那一段年少光阴,青葱岁月,正是有了他,才是那样的光辉灿烂。
秦玖眯眼望向他,车厢内暗淡的光影映出他线条冷硬的下巴和鼻梁,隐在暗影中的狭长眼睛则予人深沉难测之感。这样一张俊美的脸,锐气和沉稳、冷漠和正气被奇异地糅合在一起,让人一见之下,禁不住想要畏惧和敬佩。
秦玖慢慢转头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车厢内寂静极了。她伸手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到马车已经行驶到繁华的天一街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两侧的店铺都已经挂起了灯笼,照得街道上一片亮堂。
秦玖凤目一扫,看到了骑马跟在一侧的枇杷,令秦玖意外的是,樱桃不知何时来了,正在和枇杷并马说话。秦玖觉得很意外,樱桃最近一直是随着榴莲的,秦玖嘱咐过她,要时刻跟随着榴莲。如今她出现在这里,定是有急事。她遥遥看到玲珑阁的大红灯笼以及招牌,回首笑道:“殿下,我到了!”
马车在玲珑阁门口停下,秦玖从马车中下来,朝着颜夙挥了挥手。
华丽的马车停留了一瞬,便快速向前驶去。穿过天一街,再向右拐,便是一条僻静的大街,司乐坊便位于此街上,由太常寺所掌管,萧乐白是司乐坊的掌事大司乐,平日里便居住在司乐坊。
眼见颜夙的马车已走远,樱桃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秦玖面前,低声道:“九爷,姚昔儿来丽京了。”
秦玖心中一惊,慢慢眯起了眼睛。姚昔儿是天宸宗关雎门门主,她很早便入了天宸宗,一直熬了多年,才争到了门主之位。所以,对于到了宗中不到三年便得了门主之位的秦玖极是不满。姚昔儿对天宸宗宗主连玉人极是迷恋,而连玉人对秦玖的关注却比她要多。在天宸宗,姚昔儿是将秦玖当成死敌的,所以当初派了樱桃到秦玖身边,想要抓到秦玖的错处,以除掉秦玖。谁料到,后来连玉人要将她派到京城,她趁着连玉人闭关修炼,便设计让秦玖来了,秦玖是将计就计,因她原本就打算来丽京。
如今,姚昔儿忽然到了丽京,让秦玖心中涌起了不祥之感。
樱桃抬首望着秦玖道:“九爷,奴婢什么也没跟姚昔儿说,我从来就没当她是主子,当初也是她抓了我弟弟,所以我才听命于她。自从九爷救了奴婢的弟弟,奴婢就一心当九爷是主子了,请九爷相信奴婢。”樱桃生怕姚昔儿的到来,让秦玖对她起了疑心,所以慌忙澄清道。
秦玖淡淡一笑,摇着手中的绣花绷子,斜睨着樱桃,“樱桃,姚昔儿不是好人,我也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与她的不同之处在于,我既然用了你就不会怀疑你,我也不会用你弟弟的命来逼你办事。但是,倘若你有一点背叛我之心,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自有人会除去你和你弟弟,你可明白?”
樱桃忙点了点头,“奴婢明白的,奴婢绝不会背叛九爷。”
秦玖一笑道:“你好好跟着我,总有一天,我会还你自由之身的。”她相信樱桃,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完全放心她,她和枇杷毕竟不同。
“奴婢谢九爷。”樱桃垂首道。
“她可有说什么?”秦玖凤目向四周一扫,淡淡问道。
“她约九爷今夜在玲珑阁见面。”樱桃垂首说道。
“她倒是会挑地方,那便去吧。”秦玖冷冷一笑,快步向玲珑阁而去。
前来迎接的小厮过来引着她到了二楼雅座,说是有人事先帮她订好的。秦玖也不客气,姚昔儿选在玲珑阁见面,倒是可以让她栽一次,她拿过菜单,尽点了些价格昂贵的菜。
“秦妹妹,好久不见了?”门口传来一道甜甜的声音。
秦玖微笑着回首,只见姚昔儿带着两名侍女快步进了雅阁。她身着青碧色衣裙,头戴一顶碧色风帽,帽檐上垂下了一层雪白色轻纱,遮住了她的面目。她这副打扮,倒是和那些出门的大家闺秀一般无二,一点也不突出。她走到秦玖对面的座位上落座,掀起面纱,朝着秦玖一笑道:“妹妹不欢迎姐姐来吗?”
这是一张很美丽的脸,明眸皓齿,只是,两弯娥眉略微上挑,为她平添了一丝凌厉之感。黑玉石般的瞳眸中,有一股阴冷的邪气。
秦玖斜眼看着姚昔儿,嫣然笑道:“怎么不欢迎呢,早就盼着姐姐来了。这丽京待着实在没有意思,我还盼着姐姐何时来能将我换回去呢!”
姚昔儿拊掌笑道:“要我将妹妹再换回去是不可能了,这个算盘妹妹就不要打了。我听说,妹妹到了丽京这么久,还没有将自己嫁出去,当真焦急万分。要知道,我们天宸宗派到丽京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所以姐姐就专程赶了过来,在惠妃娘娘那里求了半日,娘娘才答应在耕织节上为你选一个夫婿呢,到了那时,妹妹做了妃,还回天宸宗做什么。”
秦玖不禁冷笑,怪不得惠妃忽然那么有主张,非要让她嫁给颜闵,原来是有人吹了耳边风。看来,姚昔儿对连玉人志在必得,自己都到了京城了,还不放心,非要自己嫁了人她才放心。秦玖不会忘掉,她从天宸宗到丽京,一路上遭受了多次刺杀,这里面可是有不少是姚昔儿派来的。如今,见她活得好好的,便想要让她赶快嫁给别人,可是,她当真是对连玉人没兴趣啊。
“姚姐姐一来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可要我怎么回礼呢。看姚姐姐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莫非是宗主出关了?宗主若是出关,我若见了,一定撮合姚姐姐和宗主。”秦玖望着姚昔儿,笑微微说道。
这一句话戳到了姚昔儿的痛处,她拈起一片糕点放入口中,唇角挂着笑,眼里却含着怨。
秦玖看在眼里,便猜测连玉人八成还没出关,不然姚昔儿也不敢来丽京。
“姚姐姐如今住在哪里呢?我那里很宽敞,不如,姚姐姐就住到我那里去吧,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我就不麻烦秦妹妹了。玲珑阁膳食也不错,住着挺舒适的。”姚昔儿挑眉道。
“玲珑阁在丽京是数一数二的酒楼,膳食自然不错,我当初也在这里住过的。”秦玖妖娆一笑,“姚姐姐这个时候到丽京,莫非也想参加耕织节?”
姚昔儿冷笑道:“我对那个没兴趣。”
“那姚姐姐此番前来,是宗主下了什么任务吗?”秦玖淡笑道。
姚昔儿眯眼笑道:“是啊,宗主听说你没嫁人,也很着急的,所以才派我来襄助你。”
秦玖笑了,她已经可以肯定,姚昔儿是偷着出来的。
“不知宗主是想要我嫁给谁?实话和姚姐姐说,我最想嫁的是康阳王,要知道,康阳王在我们天宸宗的襄助下,早晚会是皇帝,那我岂不就是皇后了?一国之母,姚姐姐你说是不是?就算是宗主还有姚姐姐,你们见了我是不是也得要跪拜?”
姚昔儿脸色有些僵,眼神变幻。秦玖内心很清楚,姚昔儿喜欢连玉人,那自然不光是因为她迷恋连玉人这个人,还有连玉人的权力,她知道颜闵只是天宸宗的傀儡,就算是做了皇帝,也得听天宸宗的。只是,除非连玉人做皇帝,不然,这皇后的位子,她姚昔儿还是坐不到。她若坐不到,自然也不会想让自己坐上,她可是当自己是死敌的。
姚昔儿面色尴尬地笑了笑,“说得是呢!”
秦玖冷眼看着姚昔儿,心下冷冷一笑,“只是,我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嫁给康阳王的,听说,康阳王心仪苏相之女呢。”
姚昔儿勾唇一笑,“妹妹不用担心,凭她们什么小姐,也是抵不过妹妹的风华的,时候不早了,这一桌的膳食妹妹尽情享用吧,姐姐已经付了账。只是我还有别的事,却是不能陪妹妹用膳了。”
姚昔儿说着,便站起身来,带着两名侍女急匆匆而去。也许,又是去宫里找惠妃了吧。
秦玖淡淡一笑,将枇杷叫到跟前来,吩咐他将姚昔儿私自入丽京的事情透露给袁霸,天宸宗人不得圣谕不准私自入京,袁霸一定会拿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