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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深处有人家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所属书籍: 寂静深处有人家

    入夜,张平抱着袁飞飞回房休息。

    袁飞飞睡得死死的,张平给她脱了鞋子,抱到床上。

    在为她脱衣的时候,张平的手顿了顿。

    不知为何,五年来一直做得习惯的事情,今日突然变得有些生分。

    袁飞飞坐着不舒服,往张平身上靠。

    “啊”袁飞飞在睡梦之中嘎巴嘎巴嘴,喃喃地低语着什么。张平凑过去,细细听,听见袁飞飞有一句没一句地念着鸡蛋。

    张平轻笑一声,脱去袁飞飞的外衣,轻轻放倒,又盖了一层薄被。

    夜里,袁飞飞睡得很不安稳,她翻来复去,伸胳膊蹬腿。张平本就心中有事,加之袁飞飞这一闹腾,彻底睡不着了。

    他在床上坐起身,双目微闭,稍做休憩。

    没一会,袁飞飞一个扫堂腿,搭在张平大腿上,脚丫子踩着张平的膝盖,还不时地揉搓一下。

    张平看着已经睡横过来的袁飞飞,长叹一口气,又将眼睛闭上。

    来来回回,一直到黎明时分,张平才浅浅入睡。

    袁飞飞睡得好,大清早起身,看见张平还在床上躺着,她爬过去,扒在张平的身上,迷糊道:“老爷”

    张平动了动,转了个身,接着睡。

    袁飞飞又往前扒了扒。

    “老爷,你还不起么。”

    张平摇摇头,他正背对着袁飞飞,袁飞飞看了他一眼,靠在张平的后背上,又捡起他两缕头发,拿在手里玩。

    张平的背就像一面山一样,结实稳重,又散着淡淡的热晕,袁飞飞靠了一会,舒服极了,差点在晨光中又睡过去。

    “哦哦,我得起了。”袁飞飞拍拍自己的脸,爬起来下地。穿好衣裳后,一转头看见张平半睁着眼睛看着她。袁飞飞道:“老爷,我出去了。”

    张平无言,袁飞飞道:“今日我可能要晚些回来。”

    张平闭上眼,翻过身去。

    袁飞飞:“”

    她看着这样半睡半醒地张平,心里一乐,走过去拉住张平的胳膊。

    “那我就早点回来。”

    张平这才同她点点头。

    袁飞飞出门前去火房看了一眼,发现剩的饭菜都吃光了,也不在意,直接出了门。

    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裴府。

    来到裴府的时候,袁飞飞敏感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平日喜欢同她打招呼的小厮们一个个的都低着头不说话,只管干自己的活。袁飞飞想问问怎么了,不过看见人家并不是想开口的样子,也就识趣地闭嘴了。

    好在,一路上没人阻碍。

    不过,等她刚上二楼,就看见小六手端着盘子,跪在裴芸的房门口,一旁站着侍卫杨立。

    看见杨立,袁飞飞稍稍诧异了一下。这个沉默的侍卫现面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都一个表情,活像个石头。

    袁飞飞走过去,问小六道:“这是唱哪出,跪这干什么。”

    小六见了袁飞飞像见了活菩萨一样,手里东西放到一边,先给袁飞飞磕了两个头。袁飞飞吓了一跳,道:“起来起来,别折本公子的寿。”

    “袁公子,你可帮帮小的吧!”小六至今也不知袁飞飞是女儿身,一直公子公子地叫。袁飞飞道:“先起来,把话说清楚,你家主子又闹什么毛病了。”

    小六的眼睛红肿着,胀得几乎睁不开了。

    “袁公子,我们当家的过世了。”

    袁飞飞怔在当场。

    当家的金楼当家的,金兰珠?

    她伸手,把小六从地上拉起来,到角落中,皱眉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六哽咽道:“金府二爷办满月酒,夫人去贺喜,可昨个宴席上”他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袁飞飞拍他一下,道:“挑关键的说。”

    小六吸了一把鼻涕,道:“大伙吃完了宴席,去荷花池边放灯祈福,夫人因为醉了酒,就留在了房里。谁知谁知厅房竟然塌了啊。”

    袁飞飞凝眉。

    小六泣不成声,“夫人啊夫人啊”

    袁飞飞最不喜听这些闹人的叫嚎声,但人在悲头上,她也不好说什么。这时,侍卫杨立走了过来,袁飞飞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他,见到他面容平静,但也难掩其中苍白。

    杨立来到小六身边,低沉道:“够了。”

    小六被他一说,嚎得更大声了,他扑通一下跪在袁飞飞面前,抱着袁飞飞的腿,道:“可怜我们少爷,昨晚听见消息到现在都没出过房门,袁公子,少爷自小就你一个朋友,小的求你劝劝他吧”

    袁飞飞嗯了一声,朝屋子走去,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一事,停下转头,问道:“那房子塌了,只压死了金夫人?”

    小六哭着要说什么,杨立拦下了他,对袁飞飞道:“还是我来说吧。袁公子,昨晚出事,除了夫人以外,还有金府二爷,也被砸死了。”

    袁飞飞:“”

    “哈?”袁飞飞挑眉,道:“那个办满月酒的二爷?”

    杨立点点头。

    要不是这时气氛太过凝重,袁飞飞差点乐了出来。这世道她摇了摇头,来到裴芸房门口,小六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少爷把自己锁在屋里了,小的叫了整整一晚,少爷都没出来。小的才请来杨侍卫想办法。

    袁飞飞到门口,敲了敲门。

    屋里没动静。

    袁飞飞又敲了敲。

    里面还是寂静无声。

    小六吓得浑身哆嗦,“少爷该不会、该不会”

    杨立一竖眉,“休得胡说!”

    小六缩起脖子,不敢再想下去。

    袁飞飞叹了口气,对小六道:“你们先下去。”

    小六还想说什么,杨立已经点头,拉着小六下楼去。袁飞飞再一次轻轻敲门,低声道:

    “裴芸,开门。”

    她说完这两句,再没有其他动作,手掌覆在门上,面无表情地等待。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了。

    袁飞飞擡头,看见裴云淡淡地看着她。

    “你来了。”

    若不是门口摆着的饭菜盘子,袁飞飞几乎会认为刚刚小六和杨立根本不曾存在。

    裴云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梳理妥当,不见一丝一毫地凌乱。

    袁飞飞进屋,关好门。

    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摆着基本摊开的书,还有裴芸不离手的琉璃香盏。此时香盏里点了香,又是之前袁飞飞常常嗅到的那种刺人心脾的冷香。

    袁飞飞转过身,看着裴芸。

    “吃饭了么,我刚刚看见小六端着饭菜,没怎么动。”

    裴芸摇摇头,低声道:“我吃不下。”

    他缓步来到书桌前,坐下,手掌摩挲着琉璃盏,目光映出盏身上七彩流转的光芒。

    袁飞飞站到裴芸身边。

    “喂。”

    裴芸擡头,袁飞飞微微垂首看着他。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

    纵是块石头,也会有草在缝隙中生长。

    袁飞飞:“裴芸,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

    裴芸:“记得。”

    袁飞飞:“我有些记不清了。”

    裴芸甚至淡淡地笑了出来,“你不愿记住过去,我明白。”

    袁飞飞:“我只记得那天你好似被我打哭了。”

    裴芸嗯了一声,“你小时,凶得很。”

    袁飞飞:“我厌极了哭的人。”

    裴芸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袁飞飞忽然伸出手,揽住裴芸的后脑,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身上。这一个安慰人的动作,袁飞飞做得僵硬果断,半分的温柔都没有。

    裴芸脖子硬硬的,过了好久,才颤抖着双臂,抱紧袁飞飞。

    夏日炎热,大家穿的衣裳都薄,袁飞飞清晰地感受到裴芸的颤栗,还有透过衣衫,渗入里衣的眼泪。

    她没有说话,盯着桌子上的琉璃盏发呆。

    “昨晚有人告诉我,我娘去世了”裴芸声音很低,很轻。“他同我说,娘会葬在金家的祖坟里,我不能去。”

    袁飞飞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攥得很紧。

    “我娘死了,但他们不让我去看她。”

    袁飞飞并没有从裴芸的声音中听见哭腔,也许他也同自己一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没能完全接受。或者,他接受了这个消息,却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

    “所有人都会离开我。”

    袁飞飞低头,看见裴芸慢慢从她身上直起腰来。袁飞飞看着裴芸泛着淡淡猩红的眼角,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你哭了。”

    裴芸淡淡一笑,“一年零三个月。”

    袁飞飞回想了一下,道:“是我弄丢你送我的松石耳坠的那次。”她看着裴芸,道:“那是你太过小题大做,我弄丢东西又不是一次两次。”

    裴芸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袁飞飞凝神看了裴芸半响,道:“你这样不行。”

    裴芸转头。

    袁飞飞:“死的总归不是你,那一切还好说。”

    裴芸听见死字,手指一抖,抓住桌上的琉璃盏,放到自己身边。袁飞飞看见他这古怪的举动,心中不耐,一把把香盏夺来,裴芸的眼睛紧紧盯着香盏。

    袁飞飞道:“你总捧着它做什么,再抱我就砸了它。”

    裴芸看见面容冷魄的袁飞飞,苦笑道:“如今我也就这一样心爱之物,你还要砸了它。”

    袁飞飞:“我砸又怎么样。”

    裴芸:“若是换你来,砸也就砸了。”

    山河自古不皱眉,到底岁月催心老。

    对于像袁飞飞与裴芸这样的人来说,少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情义恩怨夹在幼稚的心神中。本藏得好好的,可若是碰到时机,一指戳皱春江水,那霎时间,十之几岁,便已同如过了半辈子一样。

    裴芸淡淡地看着袁飞飞,似乎什么样的回应,他都已不在乎。

    琉璃盏就在袁飞飞的手里,从香炉中透出的烟缕,在两人单薄的呼吸下,轻轻拐弯盘旋而上。

    袁飞飞在想什么。

    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在想。

    过了许久,袁飞飞终于到:“裴芸,可是因为我自小到大,一直陪着你。”

    裴芸:“在我身边的人有很多,但你只有一个。”

    袁飞飞神情恍惚,点了点头。

    裴芸看着她,“你在想什么。”问完,他又拐了个方法,道:“你在想谁。”

    袁飞飞摇头。

    裴芸看着袁飞飞,不可抑制地笑了一声,笑中慢慢皆是自嘲。

    “我这一辈子,看来都是给人做嫁衣的命。不管是这里,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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