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被李青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她也懒得再问。她将所有人的不正常都归结为悯剑山庄的风水不好。
“怪不得刘大哥他们都说不喜欢悯剑山庄,这里果然有问题。”小春给脸色惨白的李青擦了擦脸,嘀咕道,“没事,反正论剑大会也就几天的时间,回去就好了。”
在小春嘀咕的同时,李青好似突然察觉什么一样,又一次握住小春的手腕。这次,不等小春开口询问,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她直挺挺地倒在了李青的怀里。
李青小心地扶着小春,将她放在床上,又摸索着将胳膊和腿都拢到中间。这么折腾了一会,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你要舍不得那小胳膊腿,又何必放倒她呢。”
李青低喘了一声,侧过头。贺涵之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是你”
贺涵之:“不然还有谁。”
李青低着头,没有说话。
贺涵之细长的眼眸不喜不悲,自上而下地扫视李青一轮,淡淡道:“你给她渡了气。”他这一句并不是询问的语气。李青也不多想,干脆地点了点头。
贺涵之吊着眼梢瞧李青,仿佛在思量什么。半响,他尖细的唇角慢慢勾了起来,目光之中也隐约浮现出激动。
“你想通了。”
李青张了张嘴,表情看着有些傻。“你怎么”
贺涵之接道:“你想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李青又点点头,他觉得好像都不用张嘴,贺涵之就知道他要说的话。
贺涵之道:“你渡气给她,是为了什么。”
李青张了张嘴,“我我不知。”
贺涵之道:“在你第一次为她渡气之时,便已经做好决定了。”
李青:“”
贺涵之转过身,道:“人在做些重要的决定时,总会不安。你这一点,倒是同人一样。”
李青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不过他听到贺涵之说他同人一样,还是有些开心。“多谢你。”
贺涵之推开门,外面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在白日的余晖中,一道身影站在落下一笔的亭内,颀长而挺拔。贺涵之迈出一步,李青问道:“何时——”
还没等李青问完,贺涵之甩给他一个瓷瓶,头也不回道:“喝了它,将白玉环融入体内,时辰到了,自然就好了。”
李青目不能视,却准确地接住了瓷瓶。他将瓷瓶放到鼻前晃了晃,凝眉道:“烈阳的元气”
“呵,”贺涵之笑道,“怎么,都在你身边晃了这么久了,还没适应?”
李青呆呆地道:“取这个,她会很难受”
“”贺涵之转过身,眯起眼睛看着李青,“所以呢?”
李青半张着嘴,将手里的瓷瓶往前送了送,意思是你拿回去还给她吧。贺涵之一脸黑气地盯着面前的傻大个,阴沉道:“烈阳入世修炼百年,该做什么她自己清楚,还轮不到你一个痴呆的傻剑来谦让。”
说完,贺涵之转过身,朝屋外走去。
在他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身后的李青又开口了。
“天命将至,她剑格已虚。如今天时在我,我不需这些,你还给她吧。”
贺涵之步伐一顿,扭过头,李青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贺涵之静了片刻,低声缓道:“真是想不到,元神不全的你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一切都已注定了”他顿了一下,一步踏出门外,对李青道:“我刚刚对你说的也不是玩笑。烈阳立命悯剑山庄已经近百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言罢,贺涵之踱步离去。
落下一笔的亭子内,茶具规规整整地摆放着。卫青锋虽立于亭中,却没有要碰茶碗的意思。贺涵之走过去,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让这般极品的茶冷掉,就如同错过了一个美人的风华月貌,都是人生的憾事。”
卫青锋也落了座,贺涵之饮了一口茶,啧啧道:“不过也无妨,像你这样的木头块,喝什么都一样。”他语气调侃,眉目轻浮,卫青锋不为所动,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双眸依旧墨一般漆黑。卫青锋静静地看着贺涵之,不知在想什么。
贺涵之换掉了一身黑袍,着了身绛红色的长衫。长发也精细地打理了一番,束之冰白头冠。他手端着精致的茶盏,眼神貌似不经意间一擡,恰好与卫青锋四目相对。贺涵之轻笑一声,道:“卫青锋,你在想什么。”
卫青锋:“我在想明日。”
“哦?”
贺涵之挑了挑眉,道,“你在想论剑大会?”
卫青锋没有回话,答案不言而喻。贺涵之随意地看着手中的茶盏,道:“我还以为你不是喜欢这种比武的人。”
“贺秋。”卫青锋忽然唤出贺涵之之名,贺涵之眼锋一转,瞟向卫青锋。“你不必试探我。”卫青锋道,“我之所以没有阻止你的种种作为,便是在等明日。”
贺涵之:“唔”
卫青锋:“让太阴觉醒恢复的方法,只有烈阳清楚。你与梅茹来到剑阁,不也就是为了能唤醒太阴剑气。”
贺涵之努着嘴,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放下茶盏,低眉轻笑道:“自古神兵,皆会择主而从之,卫青锋,你说他会选谁?”
卫青锋淡淡道:“不知。”
贺涵之:“猜一猜唷。”
卫青锋:“不管选谁,明日,一切都会了结。”
贺涵之手里一顿,缓道:“了结,会么”
卫青锋不愿再谈,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要走之际,贺涵之忽然冲他背影低沉地道了一句:“剑气恢复初始,神智不明,先渡真气与太阴剑气结合者,将得剑。”
卫青锋站住脚步,侧过头,他的侧脸在暗淡的山光中,显得有些冷峻。
贺涵之站起身,抱着手臂,缓道:“我不占你先手。”他挑起一边的嘴角,勾出一抹扑朔鬼魅的笑容,笑中尽是浑然天成的自信。
“六年前的夺宝,我未能参与。听闻断涛斩人无数,一战成名。”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晚辈。”贺涵之看着面前的人,卫青锋静静地站着,凝如华狱,那份极致的沉静,让每一根发丝都静止了。贺涵之看得心旷神怡,他忍不住裂开嘴,无声地笑了。
他缓缓擡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边,像是在让自己闭嘴,又像是在劝他人安静。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淡淡地笑了,轻声道:
“大师兄,我要挑战你。”
卫青锋依旧纹丝不动,低沉道:“那你要做好送命的准备了。”
“哦?”贺涵之笑了几声,道:“在悯剑山庄动手杀少主,你觉得你还有命走么。”
卫青锋:“能杀,自然就能走。”
“好!”贺涵之欣赏地拍了一下手,再一擡眼,眼底已凝了几分血气。“争名夺利,杀人人杀,这才是江湖,这才够快意。卫青锋,明日之战,生死有命,天作证!”
黑风断秋水,伫剑待天明。
那个贺涵之口中了结一切的日子,已经来了
一清早,小春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有种回了薄芒山脚下的家的感觉。反应了好一会,直到把桌子上摆好的馒头噎进嘴里才恍然想起来这是哪。她来不及把馒头咽下去,踩上鞋子便冲出了门。
“人呢人呢,都上哪去了!?!?”
小春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挨个屋子敲了一遍,一个人都不见了。她擡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天空阴霾无比,山谷中潮湿冰冷,一丝丝的阳光都见不到。
“坏了,该不是去比武了吧”小春皱着眉头往门外跑。她想起昨日的事情,越想越奇怪。“我怎么在那个时候睡着了还一睡就这么久,真是奇了。”她回忆起昨日李青虚弱的身子,心中纷乱复杂,担忧无比。出了院子,她选了一条最宽敞的石道,朝着山庄里面走去,一路上一个人都没见到。
“这么大的山庄一个人影都没有,怪了。”整座悯剑山庄就像一个冰冷寂静的迷宫一般,高墙林立,地上铺着青白的石砖,一根杂草都没有。
不知为何,小春越走就越是觉得心慌。她又一次擡头,不知何时天上已经聚集起了团团的黑云,压得天很低很低。小春并不觉得快要下雨了,因为风中没有沉闷的气息,而是饱含着凛冽与刺骨,似乎还夹杂着低低的嗡鸣声。
这种风小春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那天,也是这样的天,也是这样的风
“阿青”小春心里更紧张了,她禁不住跑了起来。
终于,在石道的尽头,她远远看到了一个宽阔的场地。这片场地足足有七八个剑阁比武场那样大,中间有个开阔的武台,在外围,各门各派已经站好了位置。
小春走过去,想要找一下剑阁的人,但人实在太多了,她个子又不高,一站到人群中,马上就被淹没了。
在她打算挤着人群出去的时候,一道低沉却豁然的洪音响彻整个场地。
“悯剑山庄今日有幸,汇聚天下豪杰,以剑论道。现时辰已至,承蒙各路英雄捧场,张某宣布,今年的论剑大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