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祝瑾年一边听聂羽峥说今天下午和郑文秀见面的始末,一边在搜索栏里输入“秋闻梵”。
“所以,你真没理她?”她不敢相信地问,学他一贯的口吻道,“证据呢?”
他无奈道:“没有证据。”
“‘你老婆’长得漂亮吗?”祝瑾年继续耍无赖。
“再见。”
她投降,笑着说:“别挂别挂,逗逗你而已,我办正经事儿呢。”
“你先忙,等办不正经事时再叫我。”
“真别挂,我有事请教你呢。”
搜索结果出来了,秋闻梵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也是裕师美院的副教授,在意大利留过学,擅长油画、素描,笔名“落叶知”。
落叶知秋,他笔名是这个意思吗?
大家对秋闻梵的评价都挺好,暂时没发现他有什么作风问题。然而,祝瑾年一想到下午在邓涵希手机上看到的那一句露骨的表白,就觉得鸡皮疙瘩乱掉。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一是太阳,二就是人心。人心可以很好,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也可以很坏,将罪恶之手伸向无辜者。
祝瑾年掩去了邓涵希的真实信息,将这个案例分享给聂羽峥,并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能接触到的男性不多,最容易接触和能以最合理的理由接触的,就是自己的老师。”
“成为第三者、插足他人婚姻的罪恶感和性焦虑叠加,确实可能造成她的强迫症。”聂羽峥表示赞同。
“我觉得这女孩一开始是很排斥老师的,她曾表示过自己不愿意再去补课了,说明当时有反抗的心理,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默许了。”祝瑾年气愤地说,“一个已婚男人,对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女孩子说那么下流无耻的话,我真不敢想象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报警!”
“是情不自禁,就像……我对你一样。”
“不一样!”祝瑾年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
聂羽峥笑,“哦?这么说我以后可以再过分一点?”
“你敢!”
“瑾年。”
“嗯?”
“早点回来。”
祝瑾年抿唇一笑,逗他,“想我了?”
“不想。”
“你一点也不老实、不浪漫,你看人家美术老师,想什么说什么,根本不害臊。”
那边静了几秒,然后他提醒道:“你刚才还说他那句‘想念你双.腿之间的味道’是下流无耻。”
“因人而异嘛。”
他嗓音低沉,“我又没见过,怎么想?”
祝瑾年差点被这句话噎得吐血,脸有些热,想当面捶他几下,这么一来,对他的想念忽然排山倒海而来,很想现在就扑到他的怀里。
结束通话,祝瑾年更加专心地探究秋闻梵其人,在一些论坛上找到了许多女生对他发的花痴,还有人称他为心目中的“高冷男神”。她点进一些女生的相册,发现好几个人的相貌身材都在邓涵希之上。她有些不可思议,师大向来出美女,既然秋闻梵在学校中风评和人气如此高,对哪个迷恋他女生下手都易如反掌,为什么会对长相、身材平平的邓涵希情有独钟?想到这里,祝瑾年脑洞大开,难不成邓涵希男朋友的网名恰好也是“一叶知秋”,或者,邓涵希跟纠缠聂羽峥的曹筱柳一样患有恋爱妄想症,雇了一个人假扮秋闻梵?
一条讲座预通知引起了祝瑾年的注意,秋闻梵将于四天后在裕师开一场《意大利文艺复兴与尼德兰文艺复兴艺术的对比》讲座。
讲座只安排短短两个小时,来回一趟,半天就能搞定。祝瑾年马上买了去延丰市的车票,去见见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四天后。
听讲座的人还挺多,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会场就快坐满了。讲座开始,一个身着得体黑色西装的男子不疾不徐走上讲台,看不出具体年龄,大约三十来岁,深沉内敛,虽没有令人惊艳的英俊,却十分稳重耐看。
再听他的讲座,幽默风趣,举手投足自信又富有男性魅力,连祝瑾年这个外行人都能听懂并牢牢记住相关知识点,若没有邓涵希的事情,说不定她也会欣赏他。于是,她不禁再次怀疑邓涵希手机里的那个“一叶知秋”是否就是台上那个男人。
到了回答现场提问环节,祝瑾年身边一个女生得到提问的机会,很是激动,话筒都拿不好,掉在地上。祝瑾年好心捡起来给她,再抬眼,见走下台来跟大家互动的秋闻梵忽然很惊讶地望着她,以至于那个女生问了什么问题他都没听清。
女生重复了一遍问题后,秋闻梵朝这里走来,虽说在回答提问,可目光还是久久落在祝瑾年身上,看了她好久。又回答了几个问题,他指了指手表,示意主持人,提问环节到此为止。
讲座结束,就在祝瑾年犹疑着要不要跟上去叫住他的时候,他再一次向自己走来,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小禾,是你吗?你回来了?这些年去哪儿了?怎么会来这里?”
祝瑾年懵了,眨了眨眼睛。
他一愣,也有些犹疑,再次试探地问:“你是……禾诗蕊?”
真是意外收获。祝瑾年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他马上礼貌地微微倾身,微笑地说,“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他很彬彬有礼,可祝瑾年一想到邓涵希的手机信息,就觉得很膈应。见他转身要走,她上前一步,“禾诗蕊已经失踪十年了,很多人说我跟她有点像,你会认错也正常。”
“原来,你也知道她。”他驻足,但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爱撩女人的浪荡子,显得儒雅而疏离,仿佛既然认错,就没有继续说话的必要了。
祝瑾年眼珠转转,觉得这是个切入点,就说:“她的朋友和警察们一直都没放弃找她。今天我来听你的讲座,没想到你也认识她,我一个朋友恰好负责她的案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她有可能会去哪里?或者,她这几年有没有联系过你?”
他沉吟了一下,转身道:“这里很吵,换个地方说。”
祝瑾年答应着,留了个心眼,暗地开了手机录音。
秋闻梵带她去了位于会场二楼的一间小教室,刚进门,他就说:“时间过得很快,当时我还是鹏市美院的学生,和小禾在一次校外活动中认识,我恰好在创作一组希腊神话题材的作品,创意现在看来并不高明——就是让希腊诸神拥有东方人面孔,赋予他们一些国人的特质,为的是展现中西方审美的交融。”
他半倚着讲台,就像上课一样,进一步解释说:“我邀她当模特,想以她为原型创作女神赫斯提亚。她答应得很爽快。后来,我出国留学,这个题材还在继续创作中,就想向她要一张照片,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语气很冷淡,对当模特的事也反悔了,很决绝,说模特不当了,自己配不上女神之类,很沮丧的话。在我印象中,她本来就是个很情绪化的人,见她这样,我不好勉强。我听到一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说一个跟踪狂一直缠着她,回国后又听说她……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她的消息。”
祝瑾年绕到讲台另一侧,自然而然把手机放在跟前,“警察没找过你?”
秋闻梵失笑,反问:“为什么要找我?”
“你可能是最后几个与她有联系的人。”
“但我当时已在国外,没有和她正面接触的机会,警察不会浪费时间。”
“也对。”祝瑾年从他这里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失望道。她深吸一口气,说,“秋老师,我今天来这里,其实有别的事想问问你。”
秋闻梵沉默着,等她继续。
“关于你的学生——邓涵希。”她说,无惧地抬眼和他对视,试图捕捉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蹙,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整个人又开始给人一种疏离感。
二人僵持着,祝瑾年等他开口,不知他会勃然大怒还是一问三不知,见情势,后者可能性比较大。而秋闻梵则淡淡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多了几分不怒自威。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心不在焉?”祝瑾年笑。
他回答得□□无缝:“她的水平一直很稳定。如果你是为了她的校考前来,至少得让我知道你与她的关系——你看上去并不像她的长辈。”
“这是我的名片。”
“谢谢。”他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双手接过,目光一滞,“心理咨询师?”
“据我了解,她最近的一些心理波动可能与一位名叫‘一叶知秋’的网友有关,秋老师知不知道这个网友是谁?”就像当初毅然决定跟踪小志一样,祝瑾年对待心理咨询事业和对待爱情完全不同,总有一种不怕前路虎豹豺狼的勇气和拼劲。
他带着审视,上下打量她一遍,温文一笑,“在我向你全盘托出之前,希望你能把录音程序关掉。”
祝瑾年呼吸一滞。
秋闻梵看了看表,淡漠地望向窗外,语气很轻,却极为强势,“心理咨询涉及**,你没有权力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录音。”
祝瑾年看了看他,关掉了录音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