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案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
不了解花炮运输业的人可能并不清楚,花炮在法律上属于危险物质的范畴,在运输时必须办理《烟花爆竹道路运输许可证》,甚至送货司机还必须要有从事危险货物运输的资质。
虽说20世纪90年代的监管不像现在这么严格,但交警在路查时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要求驾驶员出具驾驶证、行车证、危险品运输从业资格证的。
前两种属常规证件,后一种办理起来就麻烦许多。它要满足五个条件:一、取得相应机动车驾驶证;二、年龄不超过60周岁;三、三年内无重大交通责任事故;四、取得道路货运从业资格证两年以上;五、接受相关法规、安全知识、专业技术培训。
以上条件都满足,还得附一份医院的体检证明,才能申请办证。这种体检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年龄、身高、体重、血压等常规检查,还是必不可少的。在之前对抛尸现场进行模拟实验时,专案组已算出凶手身高在一米八五至一米九零之间,年龄处在20~35岁,有了这两个条件,再把该市从事危险品运输人员的信息全部调出来逐一筛选,说不定就能发现那个神秘的凶手。
看起来好像已距离凶手很近,但普遍撒网,重点捉鱼的战略却并没给专案组带来惊喜——LY市作为世界花炮之乡,吃这碗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算上吕瀚海,专案组五个人在档案馆扒拉了三天三夜,竟然筛选出整整153人符合条件。
扔掉最后一个档案盒,吕瀚海瘫坐在沙发椅上:“展护卫,这么干下去不是个事啊,你要想想其他的法子!”
展峰望着一张张贴着黑白照片的表格,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在一旁叼着烟卷的隗国安皱着眉头。“道九说得没错,搞出来这么多人,根本没有办法往下查,我记得凶手加的是轮胎油,要不咱从这条线索挖挖看?”
吕瀚海来了劲头,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对,有线索就挖,往死里挖!老鬼,你说,咱们从哪里挖?”
隗国安笑道:“哎,我说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么积极,完全不符合九爷的做事风格啊!”
“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多卖点力气,还不被人说成吃闲饭的了!”
隗国安瞥一眼嬴亮:“道九,这指桑骂槐的功夫见长不少啊!”
吕瀚海又躺下去:“不管查不查,我得出去溜达溜达,要不然非给我憋出个好歹来!”
隗国安也是爱偷懒的,他早就想溜号了,现在吕瀚海把话都挑明了,他自然也想出去透透气,他连忙把未抽完的烟卷摁灭,剩下的那小半支被他小心地装进了上衣兜。“展队,要不然我和道九一起出去摸摸线索?”
展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两人就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大楼。
到了停车场,吕瀚海上车就点起发动机,隗国安三步并成两步跳上车:“哎,我说九爷,你倒是等等我啊!”
吕瀚海笑道:“我说老鬼,食堂免费的饭你也少吃些,瞧你那肚子,跟怀了八个月似的!马上都快走不动路了!”
“去你的,还好意思说我,每顿20个鸡蛋也不怕吃出胆囊炎啊你。”
“我这不还在长身体吗?”吕瀚海打个哈哈。
“你咋不说你还没断奶呢?”
歇匀了的隗国安看着后视镜里的吕瀚海道:“九爷,一会儿有啥节目?”
“屁来的节目,去查案。”吕瀚海脸皱成一坨,他可没忘记,某人对这个案子可是万分关注。
“真查案啊?”隗国安有些难以置信,“你告诉我,你是在哪个医院吃错的药,我去找他去!你放心,我给你做主!”
“我吃你个大头鬼,喝茶还是中医推拿?你选!”吕瀚海服了这人。
隗国安嘿嘿一笑。“就该坦白从宽嘛!我说,能不能两个都选?”
“哎,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钱了。”吕瀚海回头瞪他一眼。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仔细回忆回忆,做实验时,你都快呛死过去了,是不是我第一个冲上去把你从水桶里捞了出来?你赚了5000元经费,喝杯茶泡个脚才花多少。”
“你个铁公鸡,搞了半天,还惦记着我那5000元呢!”
“那可不,都快顶我一个月工资了。哎,咱先说好,今天你请,我可没钱!”隗国安死猪一样朝座位上一瘫。
吕瀚海摇摇头。“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想当年只有我九爷坑别人,现在却被你这个老鬼头咬得死死的,算你狠!”
吕瀚海在手机上打开团购App,找一家既能喝茶又能推拿的地方。
当他在“158元泡脚70分钟”与“188元泡脚90分钟”两个项目间犹豫不决时,隗国安伸手帮他点了最下方的“238元泡脚120分钟”。
“老鬼,你是不想要下一次了吧!”吕瀚海眼神危险。
隗国安笑嘻嘻道:“我吃重,一会儿半会儿根本试不到感觉!整两小时再休息一会儿,回来刚好吃晚饭!”
“行行行,都依你,但我有个要求,你那呼噜震天,咱俩必须分房!”
“那敢情好,我一个人多自在!”
付了款,吕瀚海开启导航朝邵氏中医理疗驶去。
“老鬼,你刚才说的轮胎油是怎么回事?”
隗国安也没想那么多,他觉得吕瀚海的社会经验丰富,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办法,于是他一五一十,把案件中关于轮胎油的部分说了出来。在听的过程中吕瀚海还顺带问了几个问题,隗国安也投桃报李地一一解答。
到了地方验过二维码,他们一个被带到了三楼305室,一个被领进了四楼426室。两人约了6点钟准时电话联系,并一致对好口径,就说是在外面摸排线索了。
下午两点半,吕瀚海上卫生间给刀疤打了个电话。没人知道,这位作为“老板”派下来的接头人,吕瀚海到哪里他就跟到了哪里。拨通电话,吧唧两下嘴,吕瀚海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位神秘的老板这次提出要尽全力帮助专案组破案。“难不成是看我在专案组不受待见,专门给我加油助威来了?”他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得通。
和刀疤表明要调查轮胎油的事格外顺利,那边一口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吕瀚海蹲在马桶上咕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板把我的身份提高了,那么自然也就能打听出他想要的东西,这高手就是高手,思路果然不同寻常。”
门外的老中医准备好了药膏,过来催人。吕瀚海扒了一下冲水开关,伴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他走出来揉了揉肚子,躺在了沙发椅上。
下午4点30分,理疗完毕。距离见隗国安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吕瀚海伸了个懒腰就睡了过去,一直到刀疤的电话打过来。
“你让我查的事,我给你问清楚了!”
吕瀚海还没完全睡醒,他小声重复:“什么问清楚了?”
刀疤提高了嗓门:“轮胎油的事,我查清楚了!”
一听到轮胎油,吕瀚海嗷一声从床上跃起:“什么?你说什么?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你那边说话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屋里就我一个人,你说,你查到什么了?”
“20世纪90年代,本市大型花炮厂在全国都有直销点,这些厂出货量大,一般都是用车队运货,很少一车一车地走量。照你说的,凶手单独跑了这么多地方,应该是给小厂送货的人。大的花炮厂都是自己养运输队,只有小厂才会找人拉散活,这么看,他应该是个散活司机。”
“嗯,这分析在理!”吕瀚海连忙拍马屁。
“拉散活的货车有固定的聚集点,当地人称为‘炮圈儿’。有三个大型的炮圈儿,每天扎堆在一起等活儿的货车有好几百辆。虽说车多,但活儿也不少。有路子的车主天天都有运单。早年柴油紧俏,本市用量巨大,就有人打起了柴油的主意。有个团伙,他们专门用废旧轮胎炼油。据说几个炮圈儿都是他们在控制!”
“这些人查清楚了没有?”吕瀚海着急套出消息,把发烫的手机换了个手拿。
“查清了,带头的名叫黄牢,1972年生的,绰号黄大仙,本地人,他手下还有几十个小弟。”
“他们人现在在哪儿?”
“七年前,这帮人因为涉黑,被警方异地用警给一锅烩了,你把这条线索交给专案组,他们应该能查出来!”
“那三个炮圈儿还在不在?”吕瀚海追问。
“在。不过如今,全国都在禁燃禁放,小型炮厂几乎全部倒闭,看不到几辆货车了。”
“只要还在就行,你把地址发给我,回头我还是跑一趟,要不然我连地方都没有去过,哇拉哇拉就说这么多,容易引起怀疑。”吕瀚海解释了一下原因。
“行,一会儿发你,看完记得删!”刀疤说完立马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