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成员沉默地坐在车上,连嘴最碎的吕瀚海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和悲痛,一路上不敢随意搭话,只管聚精会神地开车。
展峰闭着眼睛,任凭路灯的光芒和树的阴影交错地投射在他脸上。他没有睡着,在他的脑海里,这桩案件正从头到尾地被整合起来,就像一组被拼凑完整的DNA,又宛若在一张徐徐拉开的荧幕上,次序播放着那早已无法更改的剧情……
…………
1993年3月27日晚。
花茶胡同内,三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手挽着手亲热交谈着。
“红然,我怎么感觉最近你有些不对劲,都传你和沈海在谈对象,有没有这回事?”说话的,是她们中性格较为活泼的吕月。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的王沐也跟着起哄:“对啊,对啊,月月谈对象都没瞒着我们,你可别对我们撒谎啊,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前一秒三人还在讨论刘德华的新歌,却没想到后一秒,话锋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李红然没有心理准备,支吾半天没有说话。
吕月见状,好像猜出了一些什么:“看你这表情,难道传言是真的?谈就谈了,没谈就没谈,咱们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难不成你连我们都不放心?”
李红然性格内向,在社交方面,她比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王沐还要逊色。她和沈海私下里确实谈起了恋爱,但她发过誓,不对任何人说,包括她的好姐妹。对于学校里的传言,李红然都是遮遮掩掩,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了。可今晚不同,少女们的话题已聊到了最敏感的地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此时就像一架天平,左边是王沐和吕月的友情,右边是与沈海的爱情,当两方无法平衡时,必须得有一个取舍。今晚沈海不在身边,李红然的信念已然有了一丝动摇。
她走得很慢,王沐和吕月紧随其后,八卦之心让二人很有耐性。李红然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身旁的学生还是很多,如果在这里承认,难免会被人听了去。
她咬了咬牙,改变方向走进了一条乌漆墨黑的胡同,王沐和吕月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一盏5瓦的灯泡挂在巷子中段,昏黄的灯光如风中摇曳的蜡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李红然低着头走到灯光下,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性急的吕月已经失去了耐心:“红然,周围都没人了,你倒是说啊!”
“对对对,是沈海追的你,还是你追的沈海?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是拉手了,还是亲嘴了?”
李红然本已鼓足了勇气,可被王沐这么一调侃,觉得羞愧不已,顿时泄了气。
吕月双手掐腰:“得,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
李红然刚想开口,两名持刀青年却突然出现,一左一右将她们堵在了路中间。
“哟呵,姐们儿几个干吗呢?不是打架呢吧?”
吕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如母鸡护仔般把王沐、李红然拉到身后:“你们是干吗的?你知不知道实验中学的扛把子是我表哥?”
高个男青年从报纸中抽出砍刀,在手里甩了甩,“不好意思,我小学都没毕业,不知道实验中学门往哪儿开。我不管你表哥是谁,咱兄弟俩今天不劫色,就图个财,识相的,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不然我可要自己动手搜了。”
“行!”吕月也“混”过一阵,知道江湖有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对方明说是求财,那就好办了。只见吕月带头把身上的钱全部掏了出来,还故意把口袋底翻出来让对方看。
男青年对吕月的做法相当满意,他点了点头:“这位小妹妹的性格我很喜欢,是个识时务的人。”说完,他看向了吕月身后,“你们呢?”
王沐和李红然是头一次碰见这事,两人早就乱了分寸,只知道把头埋在吕月身后,小声呜咽。
吕月焦躁地说:“愣着干吗?快点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只要钱拿出来,他们就不会伤害我们。”
吕月这话既是说给两姐妹听的,也是说给对方听的。她希望对方能信守诺言,只求财就好。吕月可没少听说某某被劫财又劫色这种事情,不过之前都是道听途说,今天亲身经历,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只不过,作为三姐妹中见过最多世面的人,她今晚必须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王沐按照吕月的样子把身上的零花钱都掏了出来了,只有李红然还在哆哆嗦嗦,浑身战栗。
“我来帮你!”恐惧面前,对友情负责的信念,让吕月反而冷静下来。她把李红然的口袋翻了个遍,连书包也没放过。
三人把全部家当,现金3元8角,以及两串假手链,全部递给了持刀青年。
“大哥,就这么多!我们是学生,没有多少钱!”
“行,我看你们也比较配合,就不难为你们了!”青年接过钱,冲几人摆了摆手!
“哥!”一直没有吭声的矮个子青年突然开了口。
“怎么了?”
他指了指李红然书包上的荧光挂卡,“我想要那个!”
“小姑娘玩的东西,你也要!”
“我就是想要!我喜欢刘德华。”
“得得得,我知道了。”高个子青年看向吕月,“实在不好意思,再捎走你们一件东西,荧光挂卡留下,你们三个就可以走了。”
吕月说:“红然,把挂卡取下来。”
“我不要!”李红然弯着腰抱着书包,像是袋鼠护住自己的孩子。那是沈海送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吕月蹲下身来,小声劝说:“不就是一张挂卡,给他们!”
李红然噙着眼泪。“我不要,我什么都能给,就是这个不行!”
高个子青年已然失去了耐心,他几步上前,一把将那张挂卡握在手中,“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一用力,挂卡被拽了下来。
“不要!”由于恐惧,李红然的喊声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救命!救命!还我的挂卡!”
高个子青年暴怒,举刀威胁:“妈的!喊什么喊!给我闭嘴!”
“住手!你们是干什么的!快放开她们!”就在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胡同入口传了进来。
“妈的,我今天倒要看看,是谁来多管闲事!”暴怒的青年提着刀循声走了过去,矮个青年则拦住了吕月三人的去路!
“你们是干什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高个青年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目测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对她来说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青年不放心,又踮脚往巷口看了看,当发现只有女孩一个人时,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冲她比画了两下刀子,“我警告你,少管闲事,别吃不了兜着走!”
女孩往后退了退,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稚气的脸蛋上却有着无畏的神色:“我也警告你,刚才抢劫的事我都看见了,你们最好放了她们,否则我就去报警。”
听到“报警”,高个青年顿时来了脾气。“妈的,老子今天连你一起办了,我看你怎么报警!”
女孩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可她一米五的个子,哪里是一米八的对手,十步之内,女孩就被青年拖进了巷子。
他先是把女孩身上的钱财洗劫一空,接着不顾女孩的反抗,撕掉了她的衣服。
矮个青年有些慌乱地拦住他:“哥,你在干什么!”
“妈的,这丫头说要报警抓我们!我今天就把人给办了,我倒要看看她去警察那儿怎么有脸说!”
两青年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哥哥的脾气弟弟十分清楚。当年就因为哥哥的父亲犯了事,哥哥的母亲才狠心离他而去。在哥哥心里,警察就是让他失去母爱的罪魁祸首。他最痛恨的就是警察,只要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警察抓人”,他绝对会跟人玩命!
弟弟心知对方戳中了哥哥的痛处,可他也怕哥哥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如今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于是他顾不上吕月三人,快步地跑到高个青年面前拉扯,“哥,你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干!”
“竟然要报警抓我们,你别管,我今天一定要办了她!”高个青年力气很大,三下五除二就把女孩扒得只剩内衣!
“哥!你再搞就出大事了!咱们抢点钱行,别人不会报警,你要真把人给办了!就算她不报警,她家里人也会报警的!哥你不能这么干,哥!我只有你了!”
被弟弟这么一说,青年似乎清醒了许多。他弯下腰把脱掉的裤子提起,重新系好皮带,指着女孩吼道:“告诉你,敢报警老子弄死你!”
青年说完,转身一看,发现三个少女早就没了人影。“她们三个呢?”
“跑了。”
“什么时候跑的?”
“就……就……就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