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10分,安和铺公交站内,展峰登上了最后一班323路公交车。
十五年转瞬即逝,市里的大多数公交车,都已改成了新能源车,唯独这班323,还是原汁原味的汽油车。
展峰从前门上车,投币之后径直走到后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由于是始发站,车上并没有几个乘客,伴着扑哧一声关门响,喇叭中开始播放语音提示:“欢迎乘坐323路无人售票车,前门上车请主动投币,关门请当心,车辆起步请拉好扶手,方向胡家堡,下一站小剧院。”
他抬头看了一眼路线图,这辆车自东向西,全程共32站,终点站胡家堡是李红然的租住地。
他拍下路线图,在此站上标注了数字32;而在始发站安和铺上标注了数字1;按顺序,李红然的工作地则标注14;案发现场炮楼站,标注为26。
翻开卷宗,他找到了关于李红然的记录。她大学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考进了刘桥区区政府,与她热恋的男友沈海在大学毕业后选择继续读研。那个年月单位座机打长途不要钱,李红然每天会等到沈海下课后,与沈海通话至8点30分。
紧接着,她会在8点50分乘最后一班323路回到住所,中途并不下车。末班车乘客稀少,她习惯坐在售票台后方那个靠窗的位置。
当年办案民警调取了车内一个月的监控视频,通过观察发现,工作日期间,李红然的作息极有规律。唯独让人想不通的是,被害当天,她突然从炮楼站下了车,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而案发时,车厢内除了司机、售票员,只有她一名乘客,也就是说,不存在尾行作案的可能。
当班司机回忆过,那天驾车他开的是远光灯,车快要行驶到炮楼站时,他隐约发现路边有人招手,他就放慢了车速并习惯性地靠站停车。但他打开车门时,并没发现乘客,就在他重新挂挡起步时,李红然突然起身说要下车。
据售票员说,李红然在要下车时,她还问了一句,说:“天这么黑,你下车了,回头要怎么回家?”李红然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有搭理她,直接从后门走出去了。
从口供上看,无论是司机还是售票员,都没有在炮楼站发现第二人,也就是说,被害人为何下车,至今是个谜。
晚上9点20分,车停在了炮楼站。展峰下车后关闭秒表,计算了一下平均时间。他发现末班车只有在站内有人等候时,司机才会靠站停车。去掉等红灯的时间,每站路平均用时两分半。
据司机描述,当晚他看到有人招手,才本能地靠了站。
展峰看着周遭环境,越发觉得,凶手可能就是那个招手停车的人。
在323路的车头,并没有LED显示灯,站在远处,根本无法辨别来车的班次,要想精确判断,只有一种情况:凶手也估算过行车时间。以凶手能在暗巷记下脚步声的行事作风,此人绝对不止一次乘坐过这班车,那么在车内的监控录像里,就一定存有他的影像。
当年之所以没有查出来,是因为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在什么时间段乘坐的323路。要是在白天混入人群,企图找出嫌疑对象,难度必然极大。
展峰矗立在站牌前,苦苦地思考另一个问题:“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被害人突然下车?”
售票员与李红然对话期间,还特意望了一眼窗外,她发现没有人,才让司机关的车门。既然没有人,那李红然莫非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展峰抬起头看了一眼站牌,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骤然灵光一现。
他打开平板电脑,把王沐与李红然的尸检照片翻出对比。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都是在平地上被勒死的。从勒痕位置上看,李红然的勒痕更靠近下巴的位置。也就是说,她在被害时,正抬头望向上方。难道说……是凶手在站牌上挂了一件能引起被害人注意的东西?”
展峰凝视着已经不存在的老旧站牌方向。
要是该物品很昂贵扎眼,那么售票员不会没有印象。也就是说,这恐怕是一件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价值,但对李红然却极有吸引力的东西,确切地说,应该是某种情感的寄托物。
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与被害人之间,恐怕有一番令人意想不到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