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聊到了深夜,第二天陶苒一大早起来的时候被吓得一激灵。
乔静妙浅眠,迷迷糊糊劝她:“多睡一会儿吧,昨天方可给你放了假,让你好好玩。”
陶苒已经把衣服穿好了,她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去上班。”方可姐对她好是恩情,她铭记于心且坚决不得寸进尺,为她好好工作是应该的。
乔静妙知道犟不过她,干脆也起床了。
陶苒拎着包出门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魏西沉,他手里拿着食盒,是熬好的小米粥。萨摩耶就在他脚边转着圈圈。
陶苒步子顿了顿,还是没有接过来。
打算错过他就走。
乔静妙揉着眼睛走出来:“哟,还有吃的?”她伸手去拿,一直没动的魏西沉动了,他后退一步,不让她碰到他手里的东西。
乔静妙靠在门边,呵呵笑:“小气。”她说完又蹲下身子去逗小狗了。
陶苒看见这局面有几分担心:“静妙。”
“嗯?”
“我不在家你会无聊吗?”
“不会啊,我可以去逛街。”
她们说话时,魏西沉就站在一旁,不出声打扰,静得像一尊雕塑。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安静的、平和的。
陶苒被看得不自在,快步走出了房子。
她一走,乔静妙画风就变了,言语凌厉:“当初魏总既然狠得下那个心,如今也就放过陶陶,放过你自己。我感激你把我们找回来看陶陶,但是还是请你离开她。”
魏西沉面色都不带变的,转身开门把食盒放了回去。
除了陶苒,世上没人能伤害得了他。
他出门去了附近的报刊亭,陶苒连载的漫画一般是今天上市。他就坐在咖啡厅看,然后等她下班。
她画画的风格明显和别的画手不一样,用色很大胆,故事却很小清新。他骤然想起当年她抽屉里那本小黄漫,被他拿过去以后脸都急红了。
他们同桌的时候,她几乎就没正经地听过一次课,而他总是在看报表,他虽然没有看着她,但能感受到身边鲜活青春的气息。和他这种过早腐朽糜烂的气息不一样,她似乎永远都是开心充满活力的。
其实她一直没有变,变的人是他。
他翻页的手顿住。
是他执拗过往,才把他们彼此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早就后悔了,他一直折磨的是自己,她难受,痛不欲生的也是他。
他甚至想杀了那个自己。
“哥哥。”魏芸芸在他对面坐下,“你不回去吗,公司还需要你。”
他并没有擡头看她,修长的手指放在书页上,恍若未闻。
“哥哥,她当年那么对你,你为了给她爸爸顶罪,差点被打死。她却抛下你走了,你就这么原谅她了吗?”魏芸芸眨眨眼睛,很是不解的模样,她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纯然,看着魏西沉。
“魏芸芸。”他总算有了点反应,靠在靠背上,眸中冷漠,泛着讥嘲,“收起你那模样,我的事,你还没资格管。”
魏芸芸有些恼怒。她努力维持伤心的模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救下来的。”
魏西沉这回是真的笑了:“魏芸芸,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弄死你了信不信?”
他语气上挑,但是语调森寒,魏芸芸当真感受到一丝冷意。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半分恩情都不讲的,他以前不介意她的任何行为,是因为看不入眼,全然不在意。
可是一涉及到陶苒,他就变得冷锐而犀利。
果然只有在陶苒身边,他才是活的。魏芸芸有些害怕,但她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她怯怯道:“我不会打扰你了,你别生气。”
然而下午陶苒就在工作室见到了魏芸芸。
小彤说有个女孩子找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乔静妙。结果一过去,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魏芸芸。
陶苒有种把水泼她脸上的冲动。
好在她克制住了:“你有事吗?”
“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陶苒蓦然擡起眼,眸光微冷:“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可惜魏芸芸不接受这种拒绝:“呐,他被我爸爸带人打了个半死,最后警察来才救了他一命,可惜啊,后来还是挨了那一枪子儿,‘砰’的一声,脑袋就开花了。”她的手比了个枪的动作,抵在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是笑着的。
陶苒一声没吭,端起桌上的茶杯,直接泼她脸上了。
魏芸芸脸上的笑意僵住,睫毛上还沾了茶渣。
陶苒哼笑:“魏小姐你要找人寻开心怕是找错了人,你们兄妹俩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魂不散,像神经病一样缠着我。至于我爸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这里瞎说。”她是真的觉得魏芸芸有病。
魏芸芸一天吃了两次瘪,她心中的恼火无法言说。但她做事习惯了弯弯绕绕,还做不来陶苒这种直接动手就打的事,一腔怒火无从发泄。
但是想想陶苒如今这个模样,她也算居功至伟,魏芸芸喘了口气,心里总算好过些。
魏芸芸往门口一瞥:“陶小姐,你对我动手就算了,可是我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连他也骂,是不是有点狼心狗肺了。”
陶苒挑眉:“对我好?”她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我就是骂了,怎么的吧。”
魏芸芸心里冷笑,装作才看到魏西沉的模样,从沙发上站起来:“哥。”
魏西沉蹙着眉走进来,他径自走到陶苒面前,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她欺负你了吗?”
陶苒一偏头,避开他的手:“没有,我这么凶,她还欺负不了我,麻烦魏总把你妹妹带走,送进精神病院也成,总之别来这里烦我了。”
魏西沉转头看魏芸芸,眸色晦暗,魏芸芸一抖,他竟然真的在考虑陶苒的话。他疯了吗?
魏芸芸简直要抓狂了:“哥,我是你亲妹妹,她刚刚做了什么你没看到吗?她对我动手,还骂了你,她一点都不在乎你,这样的女人,你喜欢她哪一点?”
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惹到了魏西沉,他的身上的气息蓦然危险起来。魏西沉冷冰冰地开口:“魏芸芸,我上午说了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魏西沉勾了勾唇:“你还真是不长教训啊,要我送你去和魏梵忏悔吗?”
魏芸芸浑身冰凉,他知道什么了吗?
她勉力笑了笑:“我这就回锦城,不打扰你们了。”
她脚步都是踉跄的,跑出了工作室。
陶苒原本不感兴趣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提起魏梵,她才忍不住擡起了眼。要说陶洪波入狱的根本原因,就是魏家原本的继承人魏梵死了。
偏偏魏西沉又什么都不说了。
他就坐在她对面,给她把桌上的茶水擦干净。
陶苒很久没有主动和他说话,她咬牙开口:“魏梵的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他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大概知道吧。”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陶苒气得牙痒痒,他就是在逼她主动和他说话,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他知道为了自己父亲陶苒会主动开口的。
“那请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魏梵的死,真的是我爸爸的错吗?”
魏西沉望着她:“你坐过来,我告诉你。”
她身子僵硬,好半天才妥协,起身坐在他身边。躲瘟神一样,离他老远,他表情不变,还是没有开口。
陶苒抿唇,挨着他坐。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
“你到底想怎么样?”
“坐我腿上。”他语气平静。
陶苒一阵恶寒,这么恶心的话,他说出来竟然面不改色,论不要脸,还真是没人比得上魏西沉。他以前就有这爱好,她答应才是有鬼了。
“你做梦吧,不愿意说我自己也可以查,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他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了头:“要是我把魏芸芸送进精神病院了,你会不会喜欢我一点?”
陶苒睁大眼睛,她觉得魏西沉真是可怕,她都开始怀疑了:“她是你亲妹妹吧?”
“也许是。”
“……不会,你把自己送进去我会考虑一下。”
然而魏西沉不上当,他语气平静:“你在骗我,你还是想甩了我。”
她笑:“是啊。”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有点难过的模样,转身走了。
一连好几天,陶苒都在纠结魏梵和陶洪波当年的事,魏芸芸没再出现,然而魏西沉也不妥协。他向来就是极其有耐心的人,像是蛰伏在丛林里的野兽,不管等多久都不会放弃他的布局。
陶苒说自己查,但是她查得到才怪了。不说魏家她根本半点都不了解,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都少,怎么可能被她查到。
每每极其烦躁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你答应他的条件吧,又没什么多大的损失,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不就是……不就是坐一坐……
然而心里更大的声音在反驳,陶苒,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爱你时可以心都掏给你,不爱你时,你就算化作一滩骨灰,他也不会掉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