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间跟在乘风后面进去,等她坐下,将身后的包大气甩到她脚边。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牢靠的知道吗?看看,这是哥哥们给你准备的礼物。只有做我们家孩子才有这种待遇知道吗?”
乘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深情注视着他。
江临夏见她不相信,过去把包拆开给她看。
“手雷!烟雾弹!哪个不是紧俏货?”
江临夏将东西摆在地上,一字铺开,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壮观。见乘风还是无动于衷,扯下口罩透气,“连水我们都不舍得喝,全给你了,请问mvp还有哪里不满意?”
乘风撇过视线,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我不需要。我不缺。”
“不是吧物资你都不要?”江临夏觉得这孩子问题有点严重,盘腿在她对面坐下,表情严肃起来,曲起右手食指敲在子弹盒上,“你知道作为一名优秀的军校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能屈能伸!你跟着钟逸捷他们宅在屋里不知道,这里物资消耗巨大,出去舔十个包都不一定有这个肥。”
那么狭小的一个房间,严慎还在江临夏身后反复徘徊,此时大步上前,趁火打劫,问:“乘风不要的话,烟雾弹能分我一个吗?”
江临夏用手肘推开他:“老严别这样,心胸开阔点!都是为了队伍团结。老项你说是吧?”
项云间正在屋里观察,逛了一圈,拎起楼梯里唯一剩下的一个黑色背包,问:“你的包?”
江临夏皱眉道:“你干嘛呢?”
那边乘风抖了抖袖子,将手伸进束口的衣袖里,从里面摸出一枚烟雾弹,朝严慎递过去,很高冷地抬了抬下巴。
严慎半晌没动作,只是视线呆呆落从她手上,随后飘向她的衣服。
乘风不屑道:“财神爷赏你的,拿去。”
严慎接了过来,犹豫了下,没往兜里揣。
“哟,存货不少嘛。”江临夏揶揄道,“有本事再拿一个。”
乘风面无表情,又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把独立包装的压缩饼干。
江临夏起哄:“你还真把物资塞□□啊?有本事你给掏个雷出来!”
乘风低下头,把袖口往外扯了扯,另一样东西滑了出来。
银色的外壳,不仅是雷,还是定向爆破弹。
乘风淡淡道:“差点卡住了。拿去。”
江临夏沉默了,表情有些僵硬。
严慎张了张嘴,大脑似乎无法组织语言,思绪也很是混乱。隐隐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项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单手提着她的物资包,另外一只手拨了下她的后衣领,问:“你这外套怎么那么大?系统的制服不应该都很合身吗?”
辛旷刚上了屋顶,在上面守职,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咋咋呼呼的江临夏忽然没了声音,好笑道:“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说一说。”
乘风起身,把外骨骼设备拆了,脱下外套。衣服的空隙处还藏着几枚定向弹,因为她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乘风很看不上眼的态度,随意一推,将东西扫到严慎脚下。而后再次慵懒地躺下,悠悠吐出一口气,说:“为了拿的方便,毕竟我没有队友,只能靠自己。”
聪明的项云间已经在翻乘风的包了。
这个包的重量明显不对,特别轻。
他敞开口子,往地上一倒。
果然,饼干、面包、巧克力,吃的东西堆了满地。各色的包装混在一起,竟然有种震撼的感觉。
乘风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大方道:“吃吧。”
江临夏感觉这堆物资不是倒在地上,而是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
一个军用背包里的食物,大概能保证24小时的饱食度。不及时获取新的物资,人物虽然不会死亡,但会出现饥饿相关的负面状态。
而本届考核的物资点,要等到明天下午才正式开启。
所以基本上首日过后,新缴获的背包里就不会有食物的存在了。这也是一种很紧缺的物资。
第一天的物资有多肥,众人都不敢想。
能攒出这么一包,说明她所拥有的肯定不止这一些。
严慎弯腰捡起一个,想起自己口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咬牙的声音:“感觉像是……嗟来之食。”
江临夏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把钟逸捷他们给打劫了?”
严慎失态道:“钟逸捷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富有!”
“喂?”辛旷困惑问,“怎么了?”
现场没人能顾得上他。
项云间说得对,今天的雨太大了,从几千米的高空落下,砸得他们脑袋有点晕。
江临夏的声音在飘:“还有没有别的?”
乘风指了一个方向,江临夏走过去,将手按在那个废弃木桌上,回头询问,一脸麻木。
乘风点头,并打了个哈欠。
江临夏把东西搬开,又在里面看见一个熟悉的军用包。
他一言不发地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动作很用力,顿在地上,不停发出清脆的撞响。
全是子弹。
冲锋枪跟步枪的子弹一共二十盒,里面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金属外壳在照明工具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又美艳的金光。
严慎跟在后面,瞄了一眼,不敢继续靠近,再次将手揣进兜里。
他偷偷摸摸藏起来的几十枚子弹此时就躺在他的裤兜里,从指尖透来极为冰冷的温度,仿佛能在七八月的酷暑将人冻伤。
那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让草木凋零的肃杀温度。
对面两人看起来已经掉线了,项云间心中五味杂陈,还是程序性地问了句:“还有没有?”
乘风高傲地抬起手指,指向天花板。
脚步声过了数秒才响起。
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回声有力、迟缓,途径的地方还留下了一大滩的水渍,
今天他们在暴雨中前行,衣服、鞋子里面全部都是积水,与子弹跟危险数次擦身而过,身上沾染了冲刷不掉的火药味
可是他们从没觉得脚步这么沉重过。
天花板上的那块瓷砖是不固定的,江临夏搬了张凳子过来,踩上去用手一顶,顺利推开。
只是他用劲太大,那块板子直接被他推到了里面。
上头的手雷、定向弹、封装的爆破装置等重要物资,“哗啦啦”洒了下来,落在他们脚边,又滚向远处。
江临夏在一片如雨的物资中顺手抓住了一枚。
看着有点熟悉。
哦,是他肖想了很久,一直舍不得用的烟雾弹啊!
两人背影挺立,却莫名显得极为萧瑟,肩膀处还有轻微的颤动。
乘风看不见二人表情,有点失望,稍稍仰起头,询问感想:“震撼吗?”
江临夏走下木凳,一寸寸扭过脖子。
项云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乘风往后拖。
严慎的反应力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从后面制住江临夏,发现怀里的人力气比自己想象得小,已经在虚脱心梗的边缘了,赶紧腾出一只手给他顺气,劝道:“冷静,千万冷静!这是自己人!”
“败家子……”江临夏的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压榨出来的。
虽然不大可能,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还有吗?”
项云间抬手捂住乘风的嘴。
他发现了,乘风才是整个队伍里最会煽风点火的危险角色。
但是他忘了,从刚才起,乘风就没怎么开口说话,她微微的一个点头,胜过千言万语。
她又那么做了。
江临夏浑身猛地一震,试图接受这个消息。
但现实实在是过于惨痛,他回身搭着严慎一阵。
没宣泄多久,他回过味儿了,猛地扭头,凶悍道:“钟逸捷他们那里是不是也有?他们刚才走的时候那个包巨臃肿巨肥!”
乘风点头。
不能骂乘风,江临夏难得找到第二个发泄口,把怒火全部贡献给了钟逸捷,暴跳如雷道:“混蛋!我就说他们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方,原来是因为有利可图!”
他肺活量创下新高,不带一个停顿:“钟逸捷他们躺在房间里吃喝玩乐,mvp的队伍在外面忍饥挨饿,我们为了联盟大学的荣誉而战,他们居然还要搜刮我们的物资!凭什么!他们怎么好意思?!”
乘风拉下项云间捂嘴的手,说:“我给的。”
三个字,给江临夏崩溃的心防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战斗力在怒火中恢复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一块饼干都要舔着吃,一枚子弹都要抢着打,还要给你凑物资!你知道我们过得多拮据,多艰难,多难受?我们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来,结果你什么好的都紧着钟逸捷来!他们跟你什么关系?我们才是队友!我们才是自己人!”
严慎推了他一把。
倒也没有那么落魄。
不要形象了吗?
乘风也大声回应:“是你们不来接我!”
她站起来,指着时间控诉道:“我等你们很久了!我都没有出门刷分,一点半我还没有睡觉,我一直在等你们!物资都给你们留好了要跟你们一起组队,可是你们连个通讯都不发!你们根本没把我当队友。”
她牺牲很大!
江临夏被噎住,视线虚虚瞟向她隔壁,指着兄弟说:“老项说先别来找你的。怕你跟着淋雨。”
项云间挑眉:“哦?”
江临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也不看他,专注乘风,扯着嗓子问:“昨天晚上炸山的人是不是你们?”
“就是我!”乘风深谙声音大就有理的道理,回道,“那么危险的时候你们都不管我,只有钟逸捷带着两个兄弟陪我一起下山!”
江临夏回忆起昨晚那场震撼人心的盛大景象,更加不淡定了。
原来是自家的雷啊!
是他们家的败家子在炸山!
他无比痛心地问:“你们扔了几个雷?”
乘风撸起袖子,掰着手指输给他看:“爆破弹、手雷什么的,还有各种爆破武器,加起来一共一百多个吧。”
江临夏血线-100。
“我们只有四个人,但是有五六十人拦路,形势危急,只能进行大范围轰炸。子弹都没什么用,我们全程靠烟雾弹杀下山。钟逸捷的队伍里还有个人受伤了。”乘风说,“人少,看不清路,我跟他们不能队频交流,磨合不好,还丢了不少物资包,被别人捡漏了。”
江临夏血线-1000。
乘风说:“子弹实在太多,根本带不出来,我埋了一部分在山上。”
江临夏血线-10000。
问题是他血上限一共只有50而已。
这次江临夏不用严慎帮忙,自己抚着胸口虚弱道:“自己人,这可是自己孩子。不是她的错,要冷静。”
这样重复了十多遍,他还是有点受不了。各种各样难以言明的悔恨占据了他的心头。
回头对上严慎的视线,汹涌的情绪再也崩不住。
两个人靠在一起,用力拍着对方的肩,无声地鬼哭狼嚎。
辛旷听队频越发觉得不对,也不管什么放哨不放哨的了,“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
弯着腰,透过楼梯的栅栏看见满地的物资,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整间屋子里,唯一一个还像正常人的兄弟,就是项云间。
可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出声了,此时正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往包里捡物资。
细致而缓慢,像是在体会,又像是在迷惘。
让人一眼心伤。
辛旷深吸一口气,原地转身,快步返回屋顶。
不知道这世界怎么了,他也需要静静。